韓景軒回過神來，二mama拉著他的手臂說道：“這錢小姐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兒，知道你挑剔，也就這樣的姑娘才能看得上眼。人長得美，才華也出類拔萃，難得一個新式女子，做事得體，人品持重，待你也真心。人家都說啦，誰娶了錢律師家里任何一個女兒，都要享福的。”

    韓景軒翻翻眼皮，甩開二mama的手，對著二mama實(shí)則說給自己的父親聽：“那也不能不經(jīng)我同意就登報呀，是我結(jié)婚還是你們結(jié)婚？”

    眼見父親握住手杖的手有發(fā)力的動向，二mama趕緊拉著景軒向外走了幾步，勸道：“啊呦，你這孩子，這錢小姐不是你自己找的嗎，不是自由戀愛嗎，時間也不短啦，該給人家一個交代啦。我們cao心給你張羅，給你們辦一場全上海最盛大的婚禮，好不啦？”

    韓景軒憤恨地說道：“我自己能掙錢，我不用你們的錢，我這半年伺候狗rou將軍掙了不少錢呢！我們年輕人談戀愛你們不懂，好了散了很正常，你們瞎張羅什么？??？我在北京交了新女朋友啦……”

    “什么？你說什么？”忍耐許久的父親終于爆發(fā)了，他瞪圓了眼睛，胡子隨著嘴唇劇烈地抖動起來，有力的雙手抄起手杖向著韓景軒走過去，二mama連忙上前阻攔，被父親推了出去，咔噠關(guān)上門。

    孩子們湊在樓梯上，看到父親拿著手杖打韓景軒的身影，聽到韓景軒叫疼的聲音，父親的怒罵聲夾雜在其中：“混賬東西，不仁不義，做出這等事來，讓我怎么跟錢律師交代，啊，錢小姐的聲譽(yù)，你怎么補(bǔ)償？”

    韓景軒一邊躲閃，一邊反駁道：“你自己娶了四五個，外面還不定養(yǎng)了多少呢，有什么資格教訓(xùn)我？”

    “混賬東西，”父親怒吼一聲，手杖重重地打在韓景軒的脊背上，韓景軒哎呦喊疼，只聽父親喊道，“把一個女人娶回來就是對她負(fù)責(zé)任，我對誰沒負(fù)過責(zé)任，怎么就生出你這么個不負(fù)責(zé)任的混賬東西！”

    幾個姨太太湊在門邊拍打，或真心或假意或看熱鬧地勸老爺別再打了，別打壞了少爺，也別氣著了自己，直到老太太顫巍巍地走過來，父親才停手打開門，韓景軒鼻青臉腫地站在屋子中央，他對著父親的背影說道：“這件事我會去解決好的，我的事你們以后不要再管?！?/br>
    韓景軒推開眾人回到房間里，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床邊，拿過床頭桌上的相框，隔著玻璃他輕輕撫摸著年輕的母親的臉龐，他看到沈月眉走進(jìn)來，盯著照片上溫柔地看著，問道：“是你mama嗎，好美哦?！?/br>
    韓景軒笑了，說道：“我小時候很可愛吧，還有我meimei，旁邊那個女孩子，是不是也很可愛？你知道嗎，不知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感覺好像她們又回到了我身邊，那種感覺特別地溫暖和踏實(shí)?！?/br>
    壁爐里閃著溫暖的火苗，沈月眉在壁爐邊坐下來，靜靜地看著火光，這個壁爐是韓景軒堅持要做的，他喜歡壁爐，正如此刻，沈月眉圓潤的臉頰籠罩在溫暖的火光中，她的眼神格外明亮，她微笑著回頭看著自己，眼神里的溫柔幾乎將自己融化，她輕輕說道：“你受傷了，我?guī)湍闵纤幇??！?/br>
    韓景軒慢慢睜開眼睛，沈月眉的身影消失在幻覺中，壁爐里的火苗依然跳躍著，似乎從未被韓景軒肆意的幻想打擾，他起身倒上一杯葡萄酒，慢慢品著，他看著窗外，仿佛看到她遠(yuǎn)遠(yuǎn)地向他走來。

    韓景軒不知道，遠(yuǎn)在北京的沈月眉，此刻即將面臨一場災(zāi)難。

    那天，沈月眉、玉璧在四太太的邀請下，隨著她一起去馬場騎馬。小紅正在整理沈月眉的房間，被管家打發(fā)出去辦事。

    小紅一走，二太太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沖進(jìn)沈月眉的房間，一陣翻箱倒柜。二太太一直憋著那口氣，她確信自己那天看見的那個抹眼淚的背影正是沈月眉無疑，她斷定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當(dāng)初自己被韓景軒問懵了，沈月眉啊，沈月眉，真是小看你了，自從她來了，將軍連四姨太那里都去的少了，竟然還勾搭上韓副官處處維護(hù)她。韓副官這個小白臉，自己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地勾搭，也不允許他被府里別的小狐貍勾走。

    二太太一邊翻找著，一邊繼續(xù)疑神疑鬼。

    最近，沈月眉那小妖精還有楊玉璧那個死不喘氣的，跟四太太越走越近。四太太帶來個賠錢貨，自己肚皮不爭氣，莫不成想和沈月眉、楊玉璧沆瀣一氣，把她孤立在一邊，聯(lián)合起來排擠她？

    她現(xiàn)在眼里越來越容不下任何人，她想把四太太、五太太和六太太統(tǒng)統(tǒng)趕出去。她知道她絕不可能是將軍唯一的女人，她可以接受他在外面玩女人，但是哪個女人想撼動她的地位，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如此辛苦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在將軍府里一人之下。二太太嘆口氣，人老珠黃，將軍對自己一點(diǎn)興趣都沒有，偶爾幾次在自己這里過夜，任憑自己使出渾身解數(shù)，卻是倒頭便睡，碰都不碰她。倘若沈月眉這個小賤人一時得勢生個兒子，二太太生怕有人同自己的兩個兒子搶奪家產(chǎn)。善良和悲憫在殘酷的生存斗爭中向來沒有立足之地，看看各朝各代的后宮就知道了，不狠的女人何以立足？她生怕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會動搖自己的地位，因而草木皆兵。

    二太太找得頭暈?zāi)X脹卻一無所獲，不禁有些煩躁氣餒，點(diǎn)上一根煙，剛想抽，想起自己是在偷偷搜查別人的房間，趕緊掐滅，隨手打開沈月眉的衣柜。她也不再想找出什么寶貝了，只是隨意地看看沈月眉的衣服。

    她的手在一件旗袍上停住了，這是一件素藍(lán)色的旗袍，很淡雅，二太太覺得手有異感，似乎摸到某些質(zhì)地較為堅硬的東西。

    二太太心里一動，她把旗袍拿出來搜身一樣上上下下摸遍，整個旗袍質(zhì)地柔軟，薄如蟬翼，只有胸口處有異樣，她把旗袍翻過來，也沒看出什么不對勁，敏感的手指卻觸摸到一層細(xì)密的針腳。

    二太太像盜墓人挖到寶物一般，幾乎跳起來，沈月眉這丫頭手太巧了，這內(nèi)兜一般人真是看不出來！

    二太太尋來剪刀，哆嗦著手剪開細(xì)密的針線，里面有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遒勁的字體寫道：

    “月眉，別人說你變心了，我不能相信，以我對你的了解，不會是那種攀龍附鳳忘恩負(fù)義之流。你是否受了脅迫，果真如此，請務(wù)必實(shí)言與我，我絕非貪生怕死不負(fù)責(zé)任之輩。只要你有意，我愿攜你遠(yuǎn)走高飛，天大地大總有容身之處，見信請務(wù)必告知我你的心意，我們方可從長計議。

    對你依然如故的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