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改頭換面
“進(jìn)來吧,我給你弄了點(diǎn)吃的,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韓景軒的話音剛落,一陣擺放碗筷的聲音傳來,沈月眉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去,在椅子上坐下,看見餐桌上擺放了不少吃的,有糖醋小排,有紅燒魚,還有蛋羹,她覺得饑腸轆轆,這些日子,舟車勞頓,心事重重,寢食難安,基本上沒好好吃過飯。 韓景軒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就坐,把一雙筷子遞給她。 沈月眉接過來,專心地吃起來,雖然這些對于富貴人家來說都是很普通的菜肴,可是做的非常入味,簡直勝過山珍海味。沈月眉慢慢地吃著,似乎極為享受這樣的美味,那種孩子般的天真滿足深深感染了韓景軒,而他專注的目光也令沈月眉略感不安。 “怎么樣,凡柔的手藝不錯吧?”韓景軒笑著問道。 沈月眉點(diǎn)點(diǎn)頭,她看著韓景軒,發(fā)現(xiàn)原來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眼睛彎彎的,燈光下的皮膚看上去比平日里白皙了許多。 沈月眉放下筷子,韓景軒正想問她怎么不吃了,她說道:“玉璧呢,她去了哪里?” 韓景軒送玉璧去連云市后,沈月眉一直在船上昏昏欲睡,等到了上海,韓景軒又去南京開會,沈月眉掛念玉璧的安危。 “她在連云市有親戚,是一個堂姐,她愿意留在那里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 沈月眉輕輕“哦”了一聲,繼續(xù)低頭吃飯,她實(shí)在是揣摩不透韓景軒做事的動機(jī)。若是他喜歡自己,帶自己來上海,那玉璧呢,他也喜歡她,可為什么不帶玉璧來上海呢?還是他真的是個好心人,只是看自己和玉璧可憐,而救了她們?沈月眉早已不是當(dāng)初那個傻丫頭,她更加相信人做的事情都是有著利己的目的性。 她兩只大眼睛吧嗒吧嗒地看著韓景軒,目光里充滿了疑惑與質(zhì)疑,韓景軒說:“怎么,你不相信我?不相信的話,你可以給她寫信啊,我把她的地址告訴你,等她回信了,你自然知道我沒有騙你了?!?/br> 后來,沈月眉當(dāng)真給玉璧寫了信,再后來,她收到了玉璧的回信,沈月眉認(rèn)識玉璧的字,玉璧酷愛瘦金體,很少女人寫那樣的字。玉璧在信里說,她在連云市生活得很好,堂姐和堂姐夫都待她很好,又給她張羅了婆家,她認(rèn)識了一個人,很樸實(shí),他知道她是個有故事的女人,不問她的過去,他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玉璧在信里說,長這么大第一次感覺到幸福,有時真怕只是一場夢。 玉璧還寄來了一張相片,她脫下了綾羅綢緞,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色旗袍,笑得又開心又淳樸。 沈月眉小心地把照片夾在書里珍藏起來,收到玉璧的信,得知她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沈月眉打心眼里替她開心。 當(dāng)時韓景軒只是使盡渾身解數(shù)贏得沈月眉的信任,他想不到自己這一舉動,會給日后的生活,給他與沈月眉的未來,帶來什么影響。 給玉璧寄信和收到她的回信,都是一段時間之后的事情了,話說當(dāng)時,沈月眉倒上一杯葡萄酒,對著韓景軒舉杯:“想來你幾次三番救過我,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該如何報答你?” 韓景軒笑了,沈月眉以為他會說,以身相許吧,他說道:“我沒有想過要你報答,于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我反正要南下,順便帶你和玉璧一起回來,男女相伴可以打發(fā)不少旅途的孤寂和枯燥。” 沈月眉松了一口氣,或許自己自作多情了,韓景軒身邊那么多名門閨秀,他又怎么會看上自己這一棵殘花敗柳呢?可是,那次他分明說,陳振中不能帶你走,我要帶你走,他還說喜歡自己,這會兒又這樣輕描淡寫。沈月眉想不通,她一直把韓景軒歸類為紈绔子弟,紈绔子弟應(yīng)該都不具有善良這項(xiàng)品質(zhì)?;蛟S,她錯了,韓景軒的內(nèi)心真的很柔軟,見不得姑娘受苦,亦或是,那時他說喜歡的話,不過是一時激情而已。沈月眉只覺得,他是個瘋子,總在做一些瘋狂的事情,人生于他似乎不過是一場游戲,他只要玩得開心就好。 感覺危險解除了,沈月眉說道:“其實(shí),我,可以,我可以像凡柔那樣,做工來報答你。我知道,當(dāng)年她走投無路,是你收留了她,她一直說你心好……” 韓景軒看著沈月眉那雙明亮的眼睛,他仿佛沒有聽到沈月眉的話,自顧地說道:“沈月眉,既然選擇了來上海,就和過去一刀兩斷吧。在這里,沒有人認(rèn)識你,沒有人知道你的過去,你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你要記住,無論誰問起你,你就說自己只是個女學(xué)生。我從你的眼中看出了你的隱憂與不安,這樣吧,你干脆換個名字得了,以新的名字新的身份生活。” 沈月眉看著韓景軒,他的話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上,當(dāng)初沖動之下跟著并不了解的韓景軒來到陌生的大上海,為的就是忘掉過去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沈月眉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全是害怕吳傳慶而隱姓埋名,更想和過去那個沈月眉一刀兩斷,那個深愛過陳振中的沈月眉,那個在吳府飽受摧殘和虐待的女孩子。 沈月眉覺得自己成長了許多,以前,她以為愛就是付出一切,哪怕犧牲自己,不去問值不值得??墒乾F(xiàn)在,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付出的一切,是否值得,這世上是否有男人值得女人付出一切。 “你想叫什么?” “沈冬,沈小冬吧,我從小就喜歡冬字?!?/br> 韓景軒撇撇嘴,說道:“吳傳慶那邊你不必?fù)?dān)心,他被趕到關(guān)外去了,朱柏君接手了他的全部職務(wù),并且嚴(yán)厲警告他,膽敢進(jìn)關(guān)就是個死。” 走進(jìn)恒安里,弄堂里傳來的聲音令韓景軒內(nèi)心溫暖而安寧,騎在爸爸肩頭吃糖葫蘆的小孩子發(fā)出咯咯的笑聲,打開的屋門里傳來搓麻將和嗑瓜子的聲音,還有上海女人細(xì)軟的說話聲,連罵自家男人和鄰里吵架,也不會令人感到生硬。韓景軒拎著外國進(jìn)口的罐頭,走在鋪的整整齊齊的石子路上,此刻正值晚飯時分,飯菜的香味在整個弄堂里飄散。 走到弄堂盡頭那棟兩層的小樓前,韓景軒伸手敲了敲門,果然出來開門的是阿琦的姆媽——自己的干媽,看到韓景軒開心地不得了,直說來就來了,還帶東西那么客氣,又說道阿琦正在廚房里做紅燒魚,邀請韓景軒晚上留下吃飯。 韓景軒徑直走進(jìn)廚房,阿琦正忙得不亦樂乎,仔仔細(xì)細(xì)地調(diào)配做紅燒魚的湯汁,韓景軒撇撇嘴:“哦呦,認(rèn)真地咧。” 阿琦看了一眼韓景軒,說道:“事情不就是要認(rèn)真做的嘛,日子也要認(rèn)真過的呀?!?/br> 韓景軒搖搖頭,拍拍阿琦的肩膀,說道:“你呀,明明是個好男人,偏偏見了女人不會說話,就像你明明一身本領(lǐng),卻深藏不露。你說說你,三十好幾的人了,給你介紹了多少姑娘,一個都相不中,眼光高的咧,你想把姆媽愁死?” 阿琦笑笑,一邊專注地做魚,一邊笑道:“你是不是要結(jié)婚了?” 韓景軒猛地一拍阿琦的肩膀,笑道:“就知道你最聰明啦!” 阿琦頭也不抬,只是把韓景軒的手放到一邊,說道:“北平帶回來的姑娘吧?”說著便抬頭看著天花板,似乎在沉思什么,“別人都覺得你性子那么野,估計(jì)一輩子都不會結(jié)婚的,連你爹也這樣想你,我倒是一點(diǎn)都不意外。” 阿琦一副你肚子里的蛔蟲瞞不了機(jī)智的我的小眼神,韓景軒翻個白眼,若無其事地從盤子里撿出一條燒茄子塞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