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草荒香”暗指什么，如果這一句破不出來，就不知道他的黃泉水深是何意？”

    “閻王殿，九琉冠。十二冠是天子冕冠，九琉只有天子以下的王爺能戴，再者是太子能戴，最后一句是望鄉(xiāng)臺去矣，望鄉(xiāng)臺在什么地方，在前朝余孽潛藏的醴都里，他是指前朝稷太子，但可直接說出來就夠?！?/br>
    昔昔聽聞了男人的話，清眸微愣，眸光掃過紙張，黛眉擰緊，語氣頗為不解，

    “稷太子？前朝？他們怎么會和云太傅有關(guān)聯(lián)？”

    轉(zhuǎn)眼女孩注意到男人用朱砂筆畫出的四個字，小聲喃喃，

    “煙草荒香，這四個字好熟悉，不過澈哥哥好像寫錯了，應(yīng)當(dāng)“煙和皇”不對?！?/br>
    荀澈聽聞挑眉，遞給女孩一支狼毫筆。

    昔昔接過筆，玉手半挽起衣袖，平鋪好宣紙，另一只玉手輕壓紙角，輕勾重劃，字跡清麗巧致，風(fēng)骨秀麗仙逸，緩緩寫下她知道的兩個字。

    荀澈看這風(fēng)骨仙逸清殊，他見過孟源的字，就知道女孩這一手字怕是得其父真?zhèn)?，不多過了女兒家的清麗婉約，勁道不如男人。

    昔昔將筆擱置到一邊，等著墨跡陰干，放下衣袖，纖指指給男人看，

    “魘草煌香，應(yīng)當(dāng)是它才對，我在父親前朝古籍上見過，前朝的人沒有奈何橋下是彼岸花的說法。”

    “古籍有記，奈何橋有兩種草，一是古炎帝留下的魘草，可以讓人忘憂，二是古黃帝留下的煌香，可以讓人清孽?！?/br>
    荀澈鳳眸微垂，掩住眼底的暗詭涌流，似乎沒聽到女孩的話，凝視那四個字，語氣讓人聽不出真實情緒，

    “那朕也告訴昔昔一事，你可知道父皇在世新編的解辭，此書里面，怎么解釋的皇族姓氏，荀者，草也，乃是炎黃二帝親手所植香草?！?/br>
    昔昔聞言，神色一驚，難掩驚然，檀口微張，無聲翕動幾下，只聽男人又道，

    “九琉冠，是親王所戴。黃泉水深，水深者，乃湛也?！?/br>
    荀澈摟緊懷中的女孩，薄唇冷冷一嗤，大膽意測出來云太傅的意思，

    “昔昔說，云太傅暗指荀湛什么，望鄉(xiāng)臺在醴都的桐山，是當(dāng)年稷太子住的地方?！?/br>
    “還是說，荀湛和稷太子有什么關(guān)系？亦或者說，當(dāng)年父皇從醴都帶出來的德太妃，和稷太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女孩聽言不由低呼，清眸圓怔，玉手攥緊男人的手臂，輕晃兩下衣袖，

    “澈哥哥，這想法太過離奇。德太妃怎么會是被舅舅從醴都帶過來的，她不是灃南隴家的女兒嗎？”

    荀澈挑了兩下長眉，薄唇笑意意味悠長，似乎碰到什么新奇的東西，

    “離奇不離奇朕也不知道，但是朕知道，事情比朕想的有趣多了。澈哥哥猜事情，都是劍走偏鋒多些。”

    “看我猜得對不對，滴血認(rèn)親不就知道了嗎？德太妃何時跟娘家人來往過，荀湛何時近過隴家？”

    女孩聽完男人的話，沉默搖頭，她突然覺得，也許前朝的水比他們想象還要深。

    女孩腦袋埋進(jìn)男人的脖頸，柔軀緊緊貼住男人的胸膛，

    “澈哥哥，既然云太傅的詩知道了意思，我們該用膳了……”語氣頗為猶疑，微頓了一下，“一會兒不要嫌棄…”

    昔昔抬頭，柔荑捧著男人的臉，再提醒一次，語氣鄭重，嚴(yán)肅繃緊小臉，

    “你不能說不好聽的話，吃不下也要塞進(jìn)去。”

    男人聽言頷首，薄唇淺笑吟吟，輕琢了昔昔的粉唇。

    他鼻子尖，剛才聞到昔昔袖口里面有淡淡的油煙之氣，再加上女孩這樣欲蓋彌彰的說頭，他心里也猜出個準(zhǔn)頭，當(dāng)即挑破女孩，“唔”了一聲，

    “讓澈哥哥猜猜，這膳食莫不是昔昔偷偷被著澈哥哥做得，要不然，為何如此緊張，生怕澈哥哥說一句不好聽的話?！?/br>
    女孩聞言，小手立刻松開男人的臉，清眸微垂，卷翹濃密的羽睫如蝶翼輕輕扇動，撩人心弦。

    女孩微側(cè)過螓首，躲開男人如炬的眸光，小巧白潔的耳垂染起紅暈，輕點(diǎn)兩下玉頜，含糊不清“嗯”了一聲，既沒有立刻承認(rèn)，也沒有立刻否認(rèn)。

    她第一次下廚，細(xì)心記下平時天子愛用得菜式，不知道合不合男人口味，雖然蘭姑姑說賣相不錯，但昔昔知道肯定比不過御廚。

    荀澈低沉輕笑，大掌攬過女孩的柔肩，薄唇摩挲女孩的耳垂，溫?zé)岬臍庀⒉唤?jīng)意噴灑在昔昔臉上，紅暈漫到雪嫩的玉頰，對女孩道，

    “不要說昔昔親手做的膳食，就是你親手熬的毒藥……”

    男人話還未說出來，女孩的玉手已經(jīng)捂住他的嘴，昔昔聞言，眉稍微微薄怒，黛眉淺顰，嬌斥道，

    “澈哥哥想說什么話，我怎么會有弒君之心。我吃了豹子膽了不成，如果澈哥哥懷疑昔昔居心不良，可以不用吃也罷。”

    荀澈暗嘆女孩竟然聽不懂什么叫情話，假話也要當(dāng)真，無奈挑了一下長眉。

    他以為女孩和自己如膠似漆半月，形影不離，新婚燕爾，結(jié)果聽不懂自己的意思不說，這小疙瘩還拿話來堵自己。

    第79章

    荀澈輕輕啃咬兩下女孩的手心,昔昔感覺微癢,連忙松開捂著男人嘴的小手。

    女孩眉稍薄怒未褪,玉手將男人的箍在腰身的手拿開，從男人膝上輕巧跳下來，拎著裙幅后退幾步,

    “膳食澈哥哥不用吃了,昔昔這就扔掉,省得毒死當(dāng)今天子?！?/br>
    荀澈見女孩較真起來，不由揉了揉額頭，長臂攔住轉(zhuǎn)身的女孩，

    “昔昔，你連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澈哥哥的玩笑話也要當(dāng)真不成？”

    昔昔聽言,眉目頗為冷然，唇角下彎，顯然不悅,

    “澈哥哥拿自己的龍體安危開玩笑，這不是小事。不該擅自……這樣來咒自己……”

    后面一句女孩的語氣顯然變得沉重,神情一瞬間低落，清眸慢慢漾起一層霧氣。

    男人見狀，眼看昔昔神色不對，嘆息將女孩攔膝抱起，扶好昔昔讓她坐在長案上，長指輕輕攢女孩的淚水，微嘆口氣,

    “為何這樣說，澈哥哥看昔昔是不是有什么心病？”

    女孩微垂清眸，側(cè)過臉躲過男人的長指，櫻唇微啟，“當(dāng)年父親對母親說過同樣的話………”

    昔昔嗓音微微一頓，黛眉緊蹙，“后來數(shù)年就應(yīng)驗了，可見這種要死要活的話不能說得。澈哥哥以后不要說這種………”

    荀澈聞言，鳳眸微怔幾息，用帕子給女孩攢去清淚，暗想，癥結(jié)原來在這。

    當(dāng)年先帝爺給孟源賜下毒酒，有過河拆橋的意思，他也不會對meimei說毒死駙馬，毒藥置于御賜的酒中。

    長懿又親手端給孟源，幸好先帝又臨時反悔，賜來解藥，解毒及時，孟源才得已保住一命，不過落下個病軀活著。

    昔昔親耳聽長懿提起，這慢慢就成了女孩的心病，自己的舅舅給父親下毒，她一時半會無法接受。

    但長懿恨及一時，可是先帝為她做的也未少了，本意她和前朝的人相結(jié)為夫婦，已經(jīng)是本朝天大的罪魁禍?zhǔn)住?/br>
    先帝為她殫精竭慮考量算計，發(fā)兵圖敕國，兵損幾萬之眾，差點(diǎn)成了別人口紅的紅顏禍水之流。先帝在世，兄妹二人閉口不言毒酒一事。

    可是在昔昔看來，倘若沒有孟源的一笑之語，也不會有長懿的毒酒一杯，一語成緘，她固執(zhí)認(rèn)為，這種話說不得。

    荀澈想到事情的來來回回，頭貼進(jìn)女孩的雪額，才察覺昔昔嚇出的一身冷汗，聲音低沉，寬慰女孩道，

    “昔昔不必?fù)?dān)心，澈哥哥是真龍?zhí)熳?，這種事不會應(yīng)驗澈哥哥身上，更何況，朕可未說出來?！?/br>
    昔昔聞言，默然點(diǎn)頭，眉間余驚未褪，這種話她不想聽第二次了是真的。

    荀澈吩咐人端來溫水帕子，擰濕帕子給女孩擦洗小臉，洗去淚痕，笑著輕哄昔昔，

    “是朕的不是，不該說昔昔不愛聽的話。如今我們可該用膳了?！?/br>
    昔昔抿唇頷首，玉頸主動摟著男人的脖子，被荀澈從長案上抱了下來。

    荀澈帶著女孩移步內(nèi)室，蘭姑姑已經(jīng)在那帶人候著多時，見主子進(jìn)來。

    囑咐小宮娥將紅木漆彩山水人物的方盒打開，隨即擺出女孩做的小菜放于貴妃榻的小方幾上。

    昔昔第一次下廚，從切到下鍋，算是她親力親為，不過她發(fā)現(xiàn)鋼刀太重拎不動，迫不得已讓蘭姑姑找來一把小巧的匕首，當(dāng)菜刀使。

    荀澈看到上來的菜式，整齊不一的刀口，隱隱帶有凹凸，鳳眸上挑，“唔”了一聲，

    “這………是不是昔昔親自切的?！彪S即拉過女孩的手，仔細(xì)翻看，“讓朕看看，可有傷到？”

    昔昔抽出柔荑，玉手?jǐn)傞_擺在男人眼前，纖細(xì)的指尖挑動數(shù)下，“并未傷到，我用匕首切的菜。”

    女孩抿唇，她有那么笨，不用心嘛，做個菜還要給自己來一刀。

    荀澈抬手避退左右，將女孩扯到自己的身邊，

    “昔昔好記性，這個鳳尾魚翅膳房都未用過幾次，你竟然還能留意?！?/br>
    ”

    女孩聽了男人的話，玉手挽起衣袖，露出一截凝白的皓腕，抬手給男人布膳，

    “從入宮起，澈哥哥都是讓膳房上昔昔愛用的菜式，我口味清淡，澈哥哥也跟著我用，你是個男兒，我過意不去……”

    昔昔知道她和天子共寢以來，男人吩咐膳房以她的口味為重，用膳之際。

    昔昔用了哪道菜式，男人的筷子跟著哪道，顯然有意讓自己的口味跟著女孩走，哪道菜式女孩多用了幾口，當(dāng)下掌勺的御廚便會得厚賞。

    數(shù)月來都是如此，不知不覺御廚心有靈犀，菜式全按照清淡養(yǎng)生來，大料都未曾怎么用過。

    荀澈以前還能挑兩口自己愛用的，如今一來，只能大體跟著昔昔的口味走。

    要不然，男人不可能為了口吃得，專門眼神示意宮人到對面夾菜，他拉不下這個臉。

    荀澈吃得心滿意足，煞有其事的點(diǎn)評兩句，“昔昔第一次做到這樣，已然不錯，除了魚翅腌制不夠入味，其他都尚可?！?/br>
    女孩抿唇淺笑，浮現(xiàn)兩個小小梨渦，顯然對男人的點(diǎn)評極為滿意。

    如果男人說昔昔的手藝可堪比御廚，估計女孩就會暗暗賭氣，認(rèn)為他是敷衍之詞。荀澈想著依著昔昔的脾氣，下次可不一定享到口福。

    兩人膳后，昔昔讓蘭姑姑上來消食茶，飲飽思yin/欲，這句話形容荀澈最合適不過，昔昔自然不愿意，一把推開男人，輕巧推開殿門，就小跑出去。

    荀澈跟著女孩來到相曙亭，鳳眸望著碧水輕漾一圈接著一圈漣漪。

    荷葉和蓮花粉綠相映，有鯉魚打挺水面，濺出朵朵水花，水珠晃悠悠在綠盤似的荷葉打個旋兒，荷葉隨風(fēng)搖動，水珠欲落不落。

    荀澈無動于衷，他正緊緊盯著女孩，打量女孩隨風(fēng)飄起的宮紗裙，輕薄的紗裙似水波漾漾，鳳眸幽晦暗澀，不經(jīng)意流轉(zhuǎn)的神采攝魂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是這般美景引得昔昔心癢，玉頰的梨渦從未消過。

    女孩當(dāng)即叫來幾個有力氣的宮娥，帶著善水性的凡月，她想下水劃船摘幾朵荷花，用清水養(yǎng)一夜。

    翌日花骨朵便可完全舒展開來，打開小軒窗，引一室荷香，也不失美事一樁。

    第8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