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壹/關(guān)于淵止 淵止是個很黏人的小孩。 因?yàn)樗莫?dú)特經(jīng)歷, 青徽一直覺得他應(yīng)該很獨(dú)立不會依靠別人的孩子, 是那種自己一個人就冷靜地會把事情全部解決, 然后雙手插兜輕松一笑的酷哥類型。 然而并不。 可能是物極必反的原因,他尤其黏人,比白遂還要黏, 有時候恨不得身邊隨時有人,他一抬頭就能看到熟悉的人影。 如果沒有人的話,他就會突然焦急起來。 這個發(fā)現(xiàn)得從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說起。 ** 幼兒園的課程還是那些,到了下午還是自由活動時間。 每次這個時候,淵止與白遂更喜歡去后面的小樓里躲著看書,而葉長安就喜歡拉著青徽表演他的十步穿楊的技術(shù),二人順便再聊一聊關(guān)于戰(zhàn)術(shù)之類的看法。 反正青徽隨便拿三十計(jì)里任意一計(jì)“糊弄”一下, 他也聽得津津有味。 狂熱的“軍事愛好者”什么都不挑。 二樓沿墻是一排只有兩層高的書架, 間空出偌大一片地方, 地上鋪著柔軟厚實(shí)的地毯,上面再放著矮小的桌椅。 白遂拿著書趴在地上,看著繪本上色彩明艷的圖畫, 鼻子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貓科動物的愉悅聲音,手肘在前面支撐著, 兩只腳丫在空隨便亂晃著。 淵止就坐在白遂旁邊的椅子上, 坐姿端正挺拔,背部直直的絲毫不松垮下去, 手指拂過書頁的力度, 都比春風(fēng)吻過行人面頰還要輕柔。 畢竟這是他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碰過的書啊。 他像是沉浸進(jìn)去一樣, 貪婪地吸收著里面的字,就好像娘親還在他身邊,抱著他指著書上的字,一個個告訴他,這念什么。 只是再一低頭時,就發(fā)現(xiàn)剛剛不知道什么時候拱到他腳邊的小孩不見了。 可是他剛剛明明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啊。 淵止一下子就慌了起來,他踉踉蹌蹌?chuàng)沃酪纹饋恚驗(yàn)樘^焦急反而被椅子腿給絆了一下,一下子撲倒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不疼,但是遮住了他所有的視線。 他的耳邊沒有任何聲音,像是又回到了狼狽東躲西藏那段時光里,為了不讓那群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蹤跡,就只能像這樣躲在所有的陰暗里,見不到一絲光。 他曾經(jīng)躲在樹洞里。 那是一棵很大很大的鳳凰木,遮天蔽日,垂下的枝葉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蓋住了小小的樹洞。 他蜷縮著身子躲在里面,聞到的全是里面混雜在一起讓人惡心的腐臭味,眼前一片黑暗,他不知道在里面躲了多久,是一晚還是兩晚三晚,因?yàn)樗姴坏揭唤z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贈他以微弱光芒。 ** 現(xiàn)在的他,莫名覺得和那時候好像啊。 他們是不是又嫌棄自己不好玩,長得不好看,還是個血脈不純的人? 淵止的心思有時候細(xì)膩到無人理解,可能是受到的嘲諷取笑太多,他習(xí)慣性在白遂他們面前用溫和的笑容掩蓋住他心里的膽怯。 他怕再被拋棄。 白遂跑過去霍霍葉長安了,青徽索性就上了二樓,只是一進(jìn)門就看到行著如此大禮的淵止,她有些納悶地走過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問道:“你在干嘛呢?” 淵止閉著眼睛,所有他以為自己堅(jiān)強(qiáng)到已經(jīng)遺忘的記憶又爭先恐后涌上心頭,像是一把又一把刀,刀刃上染著殷紅鮮血。 聽到青徽聲音的時候,他惶惶然,感覺是自己的幻覺。 青徽又拍了拍他:“淵止,白遂他們都在下面玩,你要不要也出去和他們一起?” 這下,不是幻境,是真的! 淵止一下子從地上抬起頭,看著青徽的眼神灼熱熾烈,好像有兩星火焰從瞳孔深處漸漸燃燒起來。 青徽倒是被他看得有那么一丟丟手足無措。 她伸手去扶他:“起來吧?!?/br> 淵止借力,從軟塌塌的地上爬了起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剛剛被椅子絆了一下,跌倒了?!?/br> “???那摔疼了嗎?”青徽急忙問道,又拉著淵止站在她正前面,臉色焦急地打量著。 淵止覺得心里暖暖的:“沒有,地上都是軟軟的,我怎么可能會有事情。” “那就好。”青徽松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剛剛有點(diǎn)關(guān)心則亂,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笑了,“走,我們下去去找那兩個家伙吧?!?/br> “好。”淵止點(diǎn)頭,跟在青徽身后。 他偷偷地,偷偷地,把自己的手往前伸,虛虛地握住了青徽的指尖。 青徽一愣,回頭一看突然笑了,反手握住他的小手,眼神里滿是“看我的”的揶揄樣子。 淵止偷偷笑了。 他應(yīng)不應(yīng)該和老師說,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像是有寶石在發(fā)光一樣。 二人一起下了樓,小樓的西南角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地,葉長安和白遂二人正在上面上演著你追我趕的日常戲碼。 要說青徽最不擔(dān)心什么,那肯定是他們打架了。 可能是因?yàn)樯瘾F皮糙rou厚,他們這群幼崽的打架叫做菜雞互啄,絲毫不用擔(dān)心會被打傷。 青徽第一次第二次還有些擔(dān)心,后來被芝蘭勸多了也就見慣不怪,平常心地看著他們玩摔跤打架。 “老師。”白遂扔下躍躍欲試的葉長安跑到青徽跟前,又拽著淵止的手,問:“淵止哥哥,要一起去玩嗎?” 真的可以一起去玩嗎?淵止心思細(xì)膩,難免有些惴惴不安,只是被白遂一拽,本來就躍躍欲試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葉長安也在此時跑過來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衣袖,一把把他拉進(jìn)了草坪里。 三個人的打鬧,看起來頗為混亂,也不知道在圍攻誰。 好像是葉長安吧,畢竟他那么欠。 淵止是一個很體貼細(xì)心的孩子,就算混在一起玩耍,也很注意分寸,可能是因?yàn)樗亲钚〉牡艿艿脑?,他像只護(hù)崽的母雞一樣跟在白遂后面,生怕他被誤傷了。 ** 那天青徽也沒告訴淵止,他的演技真的很差,以為自己站起來的時候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但其實(shí)他的眼角已經(jīng)發(fā)紅,眼底的惶然無措也根本無法遮掩。 在她之前生活的現(xiàn)代不是有一個詞叫棄貓效應(yīng)嗎? 被丟棄的貓?jiān)俦粨旎貋恚蜁兊锰貏e乖,因?yàn)樗麄兒ε略僖淮伪粊G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淵止倒是真的符合這描述。 從那天起,青徽和其他三人就默默地開始做一件事情。 被瞞在鼓里的淵止并不清楚他們背著他的嘀嘀咕咕,只知道白遂要是再想出去玩,肯定會先跑過來拉著他的手一起。 葉長安也是,每次出去之前都會問他要不要和他一塊兒。 要是他們兩個都不在的時候,青徽就會去他身邊陪著他,總而言之,不會只剩下他一個人獨(dú)處。 畢竟這是一個不會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心思卻再細(xì)膩不過,又害怕被拋棄的傻孩子啊。 ***** 貳/關(guān)于練武 青徽說讓絹翕來教他們?nèi)_功夫,并不只是隨便說說,而是想過很久的。 雖然這些崽崽多少是神獸或者半個神獸,體格剽悍根本就是天界buff的存在,但是尚且年幼的他們并不能說完全將這種種族天賦發(fā)揮到最大限度。 說個特別不恰當(dāng)?shù)谋确?,就像健身教練的孩子也不是從小就會展現(xiàn)出健身天賦一樣,這些孩子都還只是崽崽呢,不管什么物種,崽崽的存活率都是有限的。 再說,就單純耗費(fèi)他們太過富余的體力,省得日常拆家,從這一點(diǎn)出發(fā),青徽就恨不得絹翕的武術(shù)課更“殘暴”一些。 三個孩子乖巧并排站在葉長安最喜歡的那片草坪上,白遂一臉躍躍欲試、淵止神色淡淡好像很是無所謂,而葉長安本來的雀躍在聽到絹翕說先從最基礎(chǔ)的開始后,瞬間變成了蔫噠噠的。 他不太想去回憶以前剛跟娘親后面蹲馬步的痛苦日子??! 很快這種情緒就蔓延開了。 白遂蹲著的馬步從一開始的有模有樣漸漸變得腿腳發(fā)顫發(fā)軟,背部佝僂著的慘淡模樣。 淵止倒是盡力支撐著,但是臉上的汗從額尖發(fā)頂一滴滴往下流,打濕了鬢角烏黑的頭發(fā)。 葉長安雖然是最不爽的那個,卻也是堅(jiān)持最長時間最輕松的那一個。 他眼神往一邊飄,落到旁邊兩人身上時,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扯出笑容,笑得頗為賤兮兮的,絹翕手里的竹棍毫不客氣地使到了葉長安小腿上。 葉長安幾乎要一下子跳起來,只不過突然想起他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癟著嘴默默移動著腳,又把背挺了起來,眼睛目視前方,是一個很漂亮的馬步姿勢。 絹翕沒讓他們蹲太久,練武講究循序漸進(jìn),一點(diǎn)一點(diǎn)來,也因此只讓他們蹲了一盞茶時間,就讓他們起來了。 * 等課結(jié)束,白遂跟個小炮彈一樣沖出去找青徽撒嬌:“jiejie,練武好累啊,我不想蹲馬步了,真的好累?!?/br> 又?jǐn)]起褲腳給青徽看,“你看,我的腿好酸好酸?!?/br> 這家伙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撒嬌了? 青徽心里吐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葉長安打斷了。 葉長安略帶一點(diǎn)蔑視道:“多大點(diǎn)事啊,我剛開始學(xué)的時候,蹲到第二天不能走路!娘第一次就要我蹲了足足一刻鐘好不好?” 這無情吐槽的語氣,大概是受盡了折磨? 被葉長安這么一插科打諢,白遂那陣委屈就這么散去了。他癟癟嘴,要哭不哭地“哦”了一聲,又把褲腳放下,還是撅著嘴道:“我知道了。” 在青徽以為這件事就要結(jié)束,這幾個孩子抱怨一次就會乖乖跟著學(xué)之后,事實(shí)告訴她打臉的聲音有多響。 這幾個孩子竟然學(xué)會逃課了!? 第25章 幼兒園生活二三事(2) 叁/關(guān)于逃課 大概蹲了三五天的馬步, 終于磨滅了他們對學(xué)武所有的熱情,讓他們?nèi)ネ骘柡瑹崆榉路鹣乱幻刖涂梢源蛩烂突? 到了叫他們?nèi)ゾ毼鋾r, 一個個宛若死狗。 絹翕被氣笑了。 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因?yàn)檫@些熊孩子漸漸變得對生活重新有熱情起來, 但是她的行動卻又顯而易見地說明著這一點(diǎn)。 畢竟拎著竹鞭雄赳赳氣昂昂每天趕小雞一樣帶著孩子去后面的草地那邊去練武, 看起來氣勢洶洶很是活力。 只不過突然有一天,她在教室找不到幾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