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么別的緣由吧?！?/br>
    這是第一次，牧云閑在雇主的記憶中看見了他本人，牧云閑與他對話。

    記憶中的這個雇主穿了身樸素的青衫，表情寡淡而沉默：“我其實(shí)就是想看看，旁人遇見這命數(shù)，究竟是會怎么做?！?/br>
    牧云閑饒有興趣，道：“仔細(xì)說說？”

    “我這一生，雖然我自己從來沒有做錯過什么，但所有人都厭我懼我，想找個牽掛都是奢望。我有時便想，我真值得這樣對待么？”雇主道：“我從未害過一個人。”

    牧云閑道：“這就是命數(shù)吧?！?/br>
    “嗯，對，這叫命數(shù)。修道者雖是逆天而行，卻一個一個，將命數(shù)奉為圭臬，我亦是如此?！惫椭鞒冻隽藗€笑：“我這任務(wù)掛了許多年了，都沒人看一眼，你接了，不如你再和我說說，你若是碰見我這樣的情況，如何處置？”

    “修道者雖是逆天而行，卻一個一個，將命數(shù)奉為圭臬，你亦是如此——”牧云閑重復(fù)了他的話一遍，道：“你既然已經(jīng)說出來了，便該知道怎么做，你竟然連這都想不出來么？”

    雇主冷淡的表情中終于透出了笑：“你說的不錯，我就等著看了。”

    說完這句話之后，兩人的交流結(jié)束。

    牧云閑醒來，瞧了眼周圍的擺設(shè)，知道他在雇主的房間里，應(yīng)該是在入了門派之后，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年。想起雇主剛才的話，也有點(diǎn)痛苦了。

    空泛的要求才最讓人頭痛，口口聲聲說只想看看別人會怎么做，任務(wù)如何評價，滿意與否不都只是一句話？

    切實(shí)的目標(biāo)倒是有，雇主說的很清楚，他的敵人是命數(shù)——

    不是修仙世界出身的牧云閑又弄不懂了，命數(shù)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第88章 滅世命格2

    命數(shù)到底為何物, 牧云閑在這門派里待了三十多年, 才隱約有些明白。

    雇主既然是說清楚了, 他要牧云閑來, 是要看他在面對這樣的情況時, 究竟是個什么反應(yīng)，便沒了讓他走捷徑的道理。雇主從小體驗(yàn)過的, 牧云閑都要親自體驗(yàn)一遍。

    牧云閑倒不在乎，只想對他說, 同樣的經(jīng)歷，放在一個幾歲的孩子身上, 與放在一個千余歲的老妖怪身上，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

    旁人對他有冷漠與偏見，牧云閑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數(shù)十個世界下來，這樣的情況他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只要是他想，改變是輕而易舉的事——

    說到底，雇主也不是沒法子交到朋友，他只是不敢而已, 怕連累人家。牧云閑也遇見了同樣的問題, 最初時, 他要是對旁人笑一下, 旁人便會倒點(diǎn)小霉，他要是有善意, 那就更慘了, 別人要倒大霉。

    牧云閑便道, 就是命數(shù)這虛無縹緲的東西，殺人于無形，想要要他成為滅世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需得通過種種手段誘導(dǎo)人上鉤。

    這克親克友的命數(shù)，就是最大的手段了。數(shù)十年磋磨下來，難保哪個人不恨這人世間。到了那時，再牽涉些因果，要達(dá)到目的就也容易的多了。

    可惜，雇主不是個這樣的人。在此般環(huán)境下長大，等到真正有自己能力的時候，便可以隱藏了自己的身份，去與人交際，可他不愿意這樣做。就自己忍著，忍到最后，那命數(shù)帶來的另一個效果也就來了。雇主孤立無援，被妖魔附體之后也無法可想。

    牧云閑則不然。他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他活了千年，走到什么地方不是被人捧著，豈能落到人人嫌棄的地步。

    既然他看出這命數(shù)的根源是要他切斷與旁人的聯(lián)系，他就給這命數(shù)一個面子。逢人雖是如往常般一片溫和的笑意，內(nèi)心里卻是不動半點(diǎn)真感情。

    這固然是難，但牧云閑玩到最后，還覺得頗有意思，權(quán)當(dāng)是修行。這仙俠世界有種說法，叫無情道，修行到最后，便是見了至親死去，也無半點(diǎn)動容。牧云閑初初修習(xí)功法時就選了此道，他師父本來還擔(dān)心，一個修習(xí)無情道的滅世之人，日后滅世起來豈不是更得心應(yīng)手。

    可掌門卻攔下了他：“你可別忘了，無情道絕的是什么?！?/br>
    他師父恍然大悟。

    無情一道，絕的并非只是人世間的小情小愛，更絕的是欲念，所謂無欲則剛，一個根本沒有**的人，那所謂的命數(shù)，又拿什么要他去動了滅世的念頭？

    前世的雇主修不了無情道，因他心地善良。內(nèi)心更期盼有人能愛他，一生無親無故是他最大的遺憾，而牧云閑則不然。

    他活了這些年，若將每個人都放在心上，早就被壓垮了。

    是以牧云閑這一世，沒了前世的束縛，雇主的師父巴不得他修為更進(jìn)一步，對他盡心盡力，牧云閑有著雇主的資質(zhì)，與自己的心境，功力突飛猛進(jìn)，一躍成了同輩中的第一人。

    他這些年間與人相處，為人很是隨和，但凡有些師弟師妹有雜事來找他，只要能辦到的，牧云閑絕不推脫。在旁人看來，他就是那個最體貼的師兄，要是剛?cè)腴T的師弟師妹聽見有人說他背負(fù)著克親克友的命格，還修的是無情道，都是詫異，然后就是不信。

    直到有人悄悄說：“那克親克友的命，克的是背負(fù)命格之人的親友，你若不是他的親友，與他近些有何關(guān)系？”

    眾人皆是恍然，而后悵然若失。牧云閑待誰都好，一派溫和，臉上常常帶著笑，心底竟是如此么？

    不過這也只是傳言罷了，沒了上輩子雇主身邊發(fā)生的實(shí)打?qū)嵉膽K事作為震懾，那些愣頭青似的孩子，聽過就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