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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跟著我這么多年了, 應(yīng)該知道我一向最不耐煩聽請罪道歉之類的話了。某些時候,請罪就意味著任務(wù)失敗。人族有句古話,叫做‘亡羊補牢, 為時不晚’,比起請罪,我更喜歡將功補過?!?/br> 索倫森不緊不慢地從交椅上站了起來, 他轉(zhuǎn)過身, 眼中含著點點笑意, 卻平白看得人心底發(fā)冷。 他用蒼老的手輕輕撫摸著巴頓的頭, 嗓音嘶啞低沉,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去吧, 把伍德的人頭帶給我,將功補過,這件事就算翻篇了。” 巴頓沉默了一會兒,終是順從地垂下了頭:“是?!?/br> 巴頓走后, 只有沃倫還在地上跪著。 索倫森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走過, 軍靴踩在地上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響。 他坐回交椅, 將椅子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雙手交握, 長腿交疊, 審視的視線落在沃倫的身上,未有一言半語。 角落里,幾個守衛(wèi)都感覺到一種窒息般的壓抑,越發(fā)頷首低眉, 噤若寒蟬。 半晌。 索倫森開口,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我記得三十年前帶你回來的時候, 你才二十歲,長得又瘦又小,渾身上下沒一處干凈的地方,臟得像一只垃圾堆里的老鼠。這一眨眼,當(dāng)年那個小老鼠也快成年了。” 沃倫垂下眼,緘默不語。 他不清楚這些話有什么深意,但只要是索倫森說的,他都會安靜聽著。 他是個孤兒,一出生就被扔在了福利院大門口,因為性格孤僻,福利院那些孩子不喜歡他,經(jīng)常合起伙來捉弄他,然后站在一旁看笑話。 五歲那年,他們趁著院長不在,把他趕出了福利院,還搶走了他口袋里僅存的一點零花錢。 沒了容身之所,又身無分文,連收容所都住不起,只能流浪街頭。 為了活下去,他白天四處乞討,晚上隨便找個沒人的角落睡一覺,有時候別的乞丐搶地盤,他人小打不過,甚至連這點角落都沒有。 碰上刮風(fēng)下雨的天氣,就蜷縮成一團,靠著意志力,咬牙硬扛過去。 這樣的日子他過了二十年。 二十年后,他長大了,漸漸懂得了反抗,有一次三更半夜和一個來搶地盤的老乞丐打架,正好遇見了執(zhí)行完暗殺任務(wù)準(zhǔn)備離開的索倫森。 當(dāng)時他手里拿著一根棍子,將欺負他的乞丐死死按在地上,帶著發(fā)泄的情緒,狠狠揮著棍子,一棍一棍打下去。 開始那乞丐叫得很慘,后來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徹底沒了聲息,他卻沒停手,瘋了似的,愣是把那具尸體的臉砸了個血rou模糊。 而他抬頭時,索倫森就站在街角,半張臉隱藏在陰影里,忽明忽暗,背影被森冷的月光拉得長長的。 沃倫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至今言猶在耳。 ——“小家伙,這樣殺人可不行,太慢了。” 他這條命本就是多余的,無父無母,沒有親人和朋友…… 如果不是索倫森,或許早在三十年前,他就死在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里了。 …… “沃倫,我年紀(jì)大了,在很多事情上已經(jīng)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guī)慊貋恚涯惝?dāng)繼承人培養(yǎng)。除了你之外,這把椅子交給誰我都不放心?!?/br> 他言不盡意,眼神晦暗不明,像是透過他,看向了遠方的某個人,“無論如何,千萬不要讓我失望,明白嗎?” 沃倫沒注意到他的神色,態(tài)度比之前更加恭敬:“明白,請首領(lǐng)放心,我一定不會再讓首領(lǐng)失望?!?/br> “行了,下不為例,起來吧?!?/br> 沃倫遲疑了一下,應(yīng)道:“……是?!?/br> 戰(zhàn)場上廝殺還在繼續(xù)。 沃倫恍惚間有種不真實感。 在他印象中,索倫森從不是一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人。 曾經(jīng)有一個跟了他很多年的海盜因一時疏忽,弄錯了行動路線,結(jié)果連句求饒的話都沒來得及喊,索倫森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砍了他的頭,還命人把尸體丟出了軍艦,下場不可謂不凄慘。 算起來,他跟著索倫森的時間還沒那個海盜長,難道自己真有索倫森說的那么重要嗎? 沃倫甩甩頭,沒再細想。 古堡后方。 埋伏在一片廢墟中的希爾發(fā)現(xiàn)索倫森的艦隊有了動靜。 二十艘軍艦中,末尾五艘軍艦不聲不響地從后方離開,跟做賊似的,悄悄繞開了戰(zhàn)場,直奔某個地方而去。 希爾一看那個方向就心中有數(shù)了。 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揚,趕緊給埋伏在一線天上的三隊隊長發(fā)消息:“喂喂喂,別閑著了,開胃菜送上門了,五只小老鼠呢!” 說完,他看了眼頭頂上剩下的十五艘軍艦,對旁邊的人做了個原地待命的手勢,自己則領(lǐng)著一半人,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對面,在古堡周圍形成了一個小的包圍圈。 一分鐘后,索倫森正在一心關(guān)注戰(zhàn)場的情況,冷不丁收到軍艦墜毀的消息。 左側(cè)三艘,右側(cè)兩艘。 都是被堵住了發(fā)動機,導(dǎo)致運轉(zhuǎn)動力不足,同時從半空中墜毀。 “啪!” 索倫森聽完,再也克制不住情緒,重重一拍扶手,冷笑道:“好個人族王儲,弗拉維奧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br> 難怪一點都不擔(dān)心他從背后偷襲,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索倫森強壓著怒氣,電光火石間,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從心頭升起,他瞬間變了臉色。 “糟了!趕緊叫巴頓撤回來!” 就在這時,一個海盜跌跌撞撞跑了進來,顫抖著聲音說:“首領(lǐng)!不好了!懸崖上……懸崖上還藏了好幾萬人,都是人族的軍隊!巴頓不小心中了他們的埋伏……戰(zhàn)……戰(zhàn)死了?!?/br> 多余的話也不必問了。 那五艘軍艦無一生還。 加上墜毀的,一共十艘軍艦,半支艦隊,就這樣說沒就沒了。 索倫森緊緊捏著拳頭,跌坐在交椅上,再不見之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沃倫連忙上去攙扶他,道:“首領(lǐng),我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要和蟲族女王聯(lián)手,將人族的軍隊打趴下,總有一天能東山再起的?!?/br> 剛才匯報軍情的海盜聞言,詫異地瞥了他一眼。 索倫森到底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一時失意后,又迅速振作起來。 他神色恢復(fù)冷靜,有條不紊地安排道:“留下三艘軍艦拖住后面的人,剩下的軍艦突圍出去,到戰(zhàn)場上支援蟲族?!?/br> 他碧藍的眼眸中劃過狠厲,語氣決絕,“就算同歸于盡,也得把人族王儲給我殺了?!?/br> 他會落到這般田地,全拜這位人族王儲所賜,此人不殺,難消他心頭之恨! “是!” “是!” …… 于是,當(dāng)顧橙子捏著安全帶,暈得眼冒金星的時候,戰(zhàn)場局勢突然出現(xiàn)了變化。 哈里斯cao控著艾維斯一劍劈開一只蟲族,黑色的血呈散射狀噴涌出來,就是在這一片血光之中,她余光瞥見幾艘眼熟的軍艦一路勢如破竹,突破重重包圍,朝這個方向殺了過來。 領(lǐng)頭那艘就是索倫森所在的軍艦。 顧橙子當(dāng)初乘坐它來到這顆星球,就是化成灰,她都能把它認出來。 她剛剛注意力一直放在蟲族戰(zhàn)場上,倒是忘了那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索倫森。 不過,這群海盜好像打錯了算盤,不僅沒成為“漁翁”,反而弄巧成拙,成了別人眼中的“螳螂”。 顧橙子光是想想索倫森黑臉的畫面,就忍不住樂開了花。 活該! 這就叫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誰讓他放火燒林的。要是有機會,她非得讓他也嘗嘗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不可。 話雖如此,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索倫森吃了大虧,不甘之下,必然拼了命的想報復(fù),他的第一個目標(biāo)顯然就是哈里斯。 顧橙子出聲提醒道:“索倫森來了?!?/br> 哈里斯往外掃了眼,薄唇微抿,神色凝重了些:“坐穩(wěn)了。” 顧橙子點頭,聽話地抓緊了扶手。 眼下她的力氣也只能用在這種地方了。 星際時代,沒有機甲和軍艦,任憑她力氣再大,上了戰(zhàn)場也就是個繡花枕頭,一腳就能被踩死。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少添亂,至于戰(zhàn)斗,交給哈里斯就行了。 索倫森的主要裝備是軍艦,并沒有機甲。 一來海盜通常成群結(jié)隊出行,都是機甲的話,目標(biāo)太大,不方便躲避追蹤;二來機甲的制造成本太高,一架超神級機甲的造價甚至遠超軍艦,索倫森雖然有錢,卻也沒有錢到富可敵國的地步,否則也不會三天兩頭綁架貴族,勒索巨額贖金了。 哈里斯研究過軍艦的構(gòu)造,知道摧毀一艘軍艦最快的方法就是破壞它的發(fā)動機。 “艾維斯,沖過去。” 艾維斯聽從主人的指令,收起長劍,腳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宛如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獵豹,下一秒,猛地沖了出去。 他身形矯捷輕盈,速度極快,快到所有人都只能感覺到有一道銀色殘影掠過,根本來不及看清是什么。 軍艦里,索倫森下達開炮的指令。 黑洞洞的炮口對準(zhǔn)了那個步步逼近的銀色機甲。 顧橙子看得心驚rou跳,渾身血液凝住,提著一口氣不敢放下。 威力驚人的激光柱從炮口噴射出來,余威霎時掃平了周圍的一切障礙,眼瞧著就要擊中艾維斯。 顧橙子嚇得閉上了眼,耳邊忽然傳來哈里斯從容鎮(zhèn)定的聲音:“艾維斯,繞到它后面?!?/br> 改變方向的一剎那,巨大的慣性讓她險些一頭栽了出去。 銀色機甲驟然消失在視野中,索倫森皺了皺眉,略微一思索,當(dāng)即猜到了它的目的,對另外六艘軍艦命令道:“攔住它!” 一聲令下,所有海盜行動起來。 艾維斯還沒摸到軍艦的尾部,后面齊齊射出數(shù)道激光炮,猶如漫天的流星雨,帶著摧枯拉朽之勢,試圖將他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