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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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著心事,寧雪瀅換好衣裙,與衛(wèi)湛一道去請安。 天兒還沒亮,衛(wèi)伯爺在見到長子長媳走來,離得老遠就眉開眼笑道:“昨晚從內(nèi)閣打聽到的消息,國子監(jiān)增設(shè)女子學堂的請示審批了下來,順利的話,來年就可招收女蔭監(jiān)了?!?/br> 衛(wèi)伯爺見識過太多滿腹才情卻無法施展抱負的才女,時常為她們感到可惜,如今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望著惜才的公爹,寧雪瀅扯了扯衛(wèi)湛的衣袖,踮腳想要私語。 衛(wèi)湛下意識彎腰,靠近她的唇。 彩繪華麗的抄手游廊中,新婚的小夫妻交頸交談,落在外人眼里頗有情真意濃的氛圍。 在聽得妻子的評價后,衛(wèi)湛看向父親,“兒媳婦夸您了?!?/br> 衛(wèi)伯爺一愣,按捺住激動坐回主位,端正地問道:“說來聽聽。” 一旁的鄧氏也豎起耳朵。 衛(wèi)湛帶著妻子走進堂屋,忽視了妻子拉扯他的小動作,理了理袖口,“說您是個好官?!?/br> 能得兒媳夸贊,衛(wèi)伯爺十分受用,扶須朗笑,別提多開懷了。 寧雪瀅臉熱,不滿地瞪了一眼出賣她的人。晚輩不可對長輩評頭論足,這是三歲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可那一瞪,千嬌百媚,在鄧氏眼里則成了小夫妻之間的情趣。 鄧氏暗暗欣喜,自長子在三月患病醒來后,還沒見他對誰流露出過柔情呢,這樁婚事,或許是誤打誤撞的良緣。 她忽然有些期待與親家的見面了。 能教出溫柔可人的女兒,寧嵩和田氏又能蠻橫到哪兒去?多半是因他們的草莽和宮婢出身,被懷有偏見的貴胄以訛傳訛,在名聲上潑了臟水。 ** 戶部尚書府,垂枝苑。 一大早,尚書府邸的后院飄出蒸饅頭的清香。 一眾侍從擠在灶房前,不解地看著腰系圍裙忙前忙后的三奶奶。 這事兒很快傳到了家主和主母耳中。 季朗坤哪會想到自己的名門兒媳還是個手沾陽春水的賢妻,“老三娶的媳婦好啊。” 妻子葛氏為他系好革帶,苦笑道:“好有什么用?也得老三喜歡才行啊。” “婦人之仁,婚后是靠經(jīng)營的,再美的女子看多了也會膩,唯有賢妻得君心?!?/br> “下一次廚就賢惠了?”葛氏并不認同,“說不定是俘獲不了自己的夫君,變著法的在收買人心?!?/br> “那叫謀略。” 季朗坤拂了拂袖,不愿再與妻子交談,乘車離府前沉聲交代道:“盡快讓人將婚書送去衙門,以防夜長夢多?!?/br> 葛氏不怎么走心,“都娶進門了,還會有差池?妾身還想尋個大師合合八字呢,若是不合,還是先想法子破解為好?!?/br> 所謂差池,即是換回親事,不過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等同于無。 季朗坤隔空點點妻子,氣不打一處來。 葛氏無視于他,執(zhí)意要先合八字。 晌午時分,八字不合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府中掀起了風言風語。 坐在窗上繼續(xù)削刻短刀刀柄的季懿行扯了扯嘴角,毫不在意妻子正在被人暗地里指指點點,唯一想做的事是去見寧雪瀅,瞧一瞧她的模樣。 聽說是位極美的嬌娘。 這時,有小廝捧著熱饅頭靠近,“少爺,三奶奶又蒸了一屜,您也嘗嘗?” 季懿行冷睇一眼,嚇得小廝背過手,藏起了饅頭。 “交代你的事,打聽到了嗎?” “小的剛從衙門回來,永熹伯府已經(jīng)補齊了婚書......” 最后幾個字,小廝說得極輕,生怕觸怒自家少爺。 季懿行垂眼看著小臂長的短刀,“那原有的婚書呢?” “衙門那邊給的回復是,咱們兩府都沒有事先送過婚書?!?/br> 聞言,季懿行頓住了削刻的動作。 送沒送過婚書去衙門,他還不清楚?怎會沒有記錄在冊? “去跟母親說,我要出府一趟。” “老爺不準少爺出府......” 季懿行握住未處理完木屑的刀柄,語氣冷到極致,“我想出府,誰攔得?。俊?/br> 倏然,一道暗笑自廊道傳來,清晰地敲打在主仆二人的耳膜上。 系著圍裙的杜絮倚在廊柱前,單手掐腰,手里還握有切菜的刀,“夫君想出府,先從妾身的身上踏過去吧。” 成婚至今一再緘默的小將軍被徹底激怒,“你當我不敢?” 杜絮扯了扯遮擋脖子的衣領(lǐng),“來,試試?!?/br> 俄爾,尚書府的后院響起短刀和菜刀的碰撞聲,鬧得是雞飛狗跳。 季懿行坐在廊椅上,咬斷一截細布纏繞起受傷的左手,面沉如鍋底,“悍婦!” 杜絮擼起袖子查看手臂上的傷勢,回敬一句:“狗東西!” 這事兒很快在街坊四鄰傳開,也傳到了僅隔兩條街的永熹伯府。 伯府中人圍坐火爐旁,嗑著瓜子竊竊閑聊。 寧雪瀅沒有外出,實在不想被人當作談資還要假面相迎,也不知娶錯一事的風波何時能過去。 夕暾燦燦,幾縷晚霞射入蘭堂。寧雪瀅驚喜地發(fā)現(xiàn),擺放在花幾上的茶梅開出了紅艷艷的骨朵,為深秋潤了色。 她搬來繡墩,坐在茶梅旁做起女紅,儀靜綽態(tài)的模樣格外乖巧。 衛(wèi)湛進來時,就瞧見了這副安寧靜好的場景,“在做什么?” “為郎君繡荷包?!?/br> 都說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衛(wèi)湛走過去,附身看向女子的纖纖玉指靈活地穿針走線,沒有當面拆穿她的小心思,但心中有了思忖。 最近她只求了他一件事。 她想盡快要回那些寄給季懿行的書信。 有些事,和和氣氣地面談是辦不成的。 衛(wèi)湛從不自詡君子,何況是對季懿行。 夜半雀鳥棲枝,卻在聽得細微聲響后,成群驚飛。 一道暗影越入尚書府的后院高墻,輕車熟路地直奔垂枝苑,可還沒來得及潛入,忽然被另一道竄出的身影攔下。 兩人暗暗過招。 青岑以小臂抵開對方的攻勢,“是我。” 另一人靠在廊柱上,掐起一側(cè)腰身,“呦,我當是貪財?shù)男≠\呢,原來是貪色的?!?/br> 沒理會對方的調(diào)侃,青岑淡道:“世子交代,想辦法拿回大奶奶與季三郎的往來書信。還有,別被季懿行抓住把柄?!?/br> 明月現(xiàn)出云層,投下皎潔月光,照亮了杜絮的半邊輪廓。 “世子運籌帷幄,只是可憐了我,每日都要應付那個狗東西?!?/br> 青岑拿出一沓銀票,“這回呢?” “誒!客氣了?!?/br> 接過大把的銀票,杜絮呸了呸指腹,清點起張數(shù),“放心,一切盡在小爺掌握?!?/br> 雌雄莫辨的臉上泛起nongnong笑意,還側(cè)身讓出路,“周遭的護院都被我調(diào)開了,青岑護衛(wèi)慢走?!?/br> 等青岑步下石階,杜絮又叫住人,“拿到書信,要直接燒毀還是怎樣?” “不可,世子可能會過目?!?/br> ** 如一片云飄入深深府邸,衛(wèi)湛在庭院中聽完青岑的稟告后,輕輕“嗯”了聲,轉(zhuǎn)身回到正房。 秋荷正在服侍寧雪瀅沐浴,聽見門響,只當是青橘提來了熱水,“送進來吧,浴桶里的水都涼了?!?/br> 衛(wèi)湛停在原地,目光落在半敞的門前,那里有橘黃的暖光流瀉,還有陣陣花香四溢。 與此同時,青橘提著水桶推門而入,在瞧見站在蘭堂內(nèi)高大的男子時,語頓片刻,“世、世子。” 湢浴內(nèi)水花聲滅,秋荷探出腦袋,訕訕道:“小姐在沐浴,還請姑爺......” 移步其他房間。 可轉(zhuǎn)念一想,即便是錯結(jié)的姻緣,人家也已是夫妻,她說這話可不合適。 “還請姑爺稍等。” 衛(wèi)湛沒有應答,走進內(nèi)寢。 湢浴中,寧雪瀅縮進水中,只露出肩頭以上,匆匆洗過便換上寢衣,屏退了兩名侍女,獨自站在浴桶旁絞發(fā),肌膚透著初出湯浴的嫩粉。 驀地,身后傳來動靜,穩(wěn)而平緩,未刻意隱藏腳步聲。 寧雪瀅滯住絞發(fā)的動作,沒有立即回頭,忍著怦怦亂跳的心,“郎君要在這里沐浴嗎?” 衛(wèi)湛走到她的半步之外,抬手撥弄下浴桶內(nèi)的水,只剩微熱的溫度。 “不必喚人抬走水。” 寧雪瀅這才轉(zhuǎn)過身,一只手隔著臉帕握在長發(fā)上,“留著做什么?” 因著長發(fā)濕漉,肩頭和領(lǐng)口都被濡濕,使本就單薄的寢衣呈現(xiàn)出半透的形態(tài)。 衛(wèi)湛垂眸不知看在哪處,冷峻著一張臉道:“繼續(xù)用?!?/br> 寧雪瀅怔住,意思是,他要用她用過的湯浴? 不會介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