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是必然的，就看他心里孰輕孰重。朝政和女人，他縱然是個(gè)太監(jiān)，也該有所抉擇才是。”趙無憂隨手便將邀請(qǐng)函丟給云箏，抬步往外走。

    陸國安一直在府門外等著，千歲爺說了，若是趙無憂不出來，他就得在府門外等一輩子。好在趙無憂也不是個(gè)磨磨唧唧的人，收了邀請(qǐng)函自然是要去的。

    否則陸國安在門外一直等著，時(shí)日久了是會(huì)引人誤會(huì)的。

    陸國安專車接送，趙無憂也不拒絕，穆百里的車子坐得安全又舒服，她何必苛刻自己？云箏與奚墨只能驅(qū)車跟在后頭，眼睜睜看著自家公子又進(jìn)了東廠大門。

    奚墨壓低聲音道，“公子進(jìn)這東廠，都快要進(jìn)出癮了?！?/br>
    “什么叫癮？公子是被逼無奈的，若是可以選擇，她必定此生都不愿踏入這鬼地方?！痹乒~冷著臉，站在馬車邊上，冷眼看著偌大的東廠門庭。

    趙無憂進(jìn)去了，熟悉的回廊熟悉的路，她覺得自己進(jìn)東廠都快趕上回丞相府的頻率了。這一來一回的，倒有些回娘家的錯(cuò)覺。

    她覺得有些無奈，頗為無奈。

    這一次，穆百里沒有閑情雅致讓她去房間小酌，而是把會(huì)客場(chǎng)所放在了書房。

    然則進(jìn)去的時(shí)候，穆百里似乎并不在。

    “趙大人且在里頭候著吧！”陸國安合上房門。

    趙無憂抿唇，環(huán)顧四周。這書房還算干凈整潔，乍一看倒是蠻順眼的，跟她的書房有幾分相似，都是簡簡單單的，沒有太多的花架子擺設(shè)。

    可對(duì)于穆百里這樣的sao包蛋而言，這書房似乎有些過于簡單。

    趙無憂蹙眉，卻聽得地面上忽然裂開一道口子，里頭傳來穆百里低啞的磁音，“進(jìn)來。”

    這倒是把趙無憂嚇著了，還好她沒站在那一塊，否則不得摔死？還好還好，所幸她是個(gè)閑不住的，會(huì)四處走動(dòng)。深吸一口氣，她摸著冰涼的石壁，緩緩下了地道。

    上頭的面快速合上，地道里顯得有些黑黢黢的。

    “千歲爺？”她低低的喊著，沿著地道里的壁燈方向，慢慢走進(jìn)去，“穆百里？”

    第328章 毒發(fā)（2）

    心頭不悅的腹誹一句：死太監(jiān)！

    此處沒有半點(diǎn)守衛(wèi)，整條地道都空空如也，黑乎乎的世界里，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這幽閉恐懼癥，讓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殊不知，若不是穆百里首肯，她是不可能囫圇個(gè)的進(jìn)入此處的。就好像他的房間，不是人人都能進(jìn)來的。推開一扇門，滿目書架。這么多的書籍，一眼望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這死太監(jiān)有多博聞強(qiáng)記。

    書架之中，隱約有人影晃動(dòng)，趙無憂循著動(dòng)靜走過去，“穆百里，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樣？我且告訴你，你敢”

    話未說完，身子已重重的抵在了書架處。

    抬眸間，卻是那張濃墨重彩的容臉，在自己的視線里驟然放大。唇上一熱，而后是他帶著幾分嘲諷的聲音，“本座連趙大人都弄上了床，還有什么不敢的？嗯？”

    “無恥。”她切齒。

    他松了手，隨手便將手中的書卷放回架子上。

    “你到底有什么事？”趙無憂問，掃一眼四下，“這是什么地方？”

    “這是東廠的消息庫，所有的消息都是經(jīng)過處理才能歸納入檔，到這兒存檔封鎖?！蹦掳倮锫唤?jīng)心的握住她的手，只覺得她掌心有些濡濕，當(dāng)下皺了眉頭打量著眼前的趙無憂。

    趙無憂面色微白，這模樣讓穆百里想起了當(dāng)日從知府夫人的地宮出來之時(shí)，那會(huì)她好像也是這樣，然后反應(yīng)還有些遲鈍。

    穆百里溫?zé)岬恼菩墓o了她冰冰涼涼的柔荑，有意識(shí)的握緊少許，“你不喜歡？”

    “我討厭這樣黑漆漆的地方。”她望著他，“我不是千歲爺，能在這里習(xí)以為常的當(dāng)一只鼴鼠。”

    他也不多說什么，只是拉著她去一旁坐下。

    旁邊擺著一副棋盤，她與他各坐一邊，看樣子不對(duì)弈一場(chǎng)，他是不會(huì)放她出去的。

    趙無憂早前說過，她最不喜歡的便是下棋，而現(xiàn)在的，他讓她把所有厭惡的事情都輪番做一遍。估計(jì)這便是開場(chǎng)白，就是這小心眼的男人，最默不作聲的報(bào)復(fù)方式。

    報(bào)復(fù)她廢了雪蘭的右手，讓雪蘭從今往后回歸“弱女子”的隊(duì)伍。

    黑白棋子交鋒，誰都不肯相讓，這一番棋盤上的生死互搏，更像是現(xiàn)實(shí)中的二人。也許其最終結(jié)果是一子錯(cuò)，滿盤皆落索。也可能是兩相歡喜，最后誰都沒有輸。

    當(dāng)然，前者居多，后者只能看運(yùn)氣了。

    白子落下，趙無憂終于抬頭看他，“千歲爺是覺得，本官壞了你的如花美眷，所以心里不痛快，就想著法的折騰我？”

    黑子落，穆百里輕嘆一聲，“你讓人廢了雪蘭的右手，這事兒本座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觀吧！”

    “那千歲爺該怎么處置呢？”趙無憂漫不經(jīng)心。

    “誰動(dòng)的手，誰”

    “休想！”她落下棋子，“穆百里，你得弄清楚一件事，當(dāng)日眾目睽睽之下，你的寶貝疙瘩跑到六部衙門行兇，打算行刺我這禮部尚書。這事六部衙門的人都知道，我沒讓千歲爺好好約束你的寶貝疙瘩，你反倒來興師問罪了？”

    “怎么，難道我就活該死在她手里而不還手。如此一來，到底是她腦殼里進(jìn)水，還是我這腦袋被千歲爺給踢了呢？嗯？”

    穆百里皺了眉心，“趙大人罵人，還真是不吐臟字?！?/br>
    “咱是斯文人，自然得禮貌用語，不像有些人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卻不去看一看孫子兵法，提升提升自己。若非如此，怎么會(huì)一腦袋扎下來，頭破血流還得千歲爺跟在屁股后頭擦干凈?！壁w無憂惋惜的搖頭，“倒是可惜了，這樣的小美人，想來千歲爺昨晚必定是徹夜難眠，心痛不已了。”

    “本座終于明白，丞相為何要出使鄰國，久久不見回朝?！蹦掳倮镛揶戆阈Φ溃皳Q做是本座，家里有個(gè)這么伶牙俐齒的女兒，想來也不愿回來?！?/br>
    趙無憂呵笑兩聲，“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說中了千歲爺?shù)男氖?。千歲爺沒有起殺人滅口之心，我趙無憂著實(shí)該感激涕零?？汕q爺早前也夸過我，說我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若是感激涕零豈非辜負(fù)了千歲爺?shù)暮裢Ｊ枪实搅舜丝?，我也是為難。”

    穆百里聽得牙根癢癢，這丫頭還真是讓人無可奈何，有時(shí)候他還真想就這么掐斷她纖細(xì)的脖子。

    “喂不熟的白眼狼，果然是白眼狼?！蹦掳倮镆а狼旋X，嘴角揚(yáng)起一抹似笑非笑，“趙大人好口才，難怪皇上會(huì)如此偏愛趙大人?！?/br>
    “哪比得上千歲爺?shù)母７?，即便沒有我這口才，皇上也如此偏愛，可見千歲爺?shù)谋臼率菬o人能及的?！壁w無憂笑得溫和。

    這言語間到底是貶是褒，不用想也知道。

    “趙無憂，不說反話會(huì)死嗎？”穆百里無奈的揉著眉心。

    趙無憂搖搖頭，“那倒不會(huì)，只不過我怕千歲爺會(huì)無聊至死。兩個(gè)相處，若是你不言我不語，這跟對(duì)著木頭疙瘩有什么區(qū)別呢？難道千歲爺是因?yàn)檠┨m姑娘文靜優(yōu)雅，這才喜歡上人家。”

    這話聽得實(shí)在是要多刺耳有多刺耳，何況她還在不該停的地方稍作停頓。

    穆百里若有所思的望著她，“本座似乎只上過趙大人的床?！?/br>
    “是嗎？”趙無憂一臉的訝異，“這真讓我受寵若驚呢！”

    “趙無憂，好好說話！”穆百里覺得自己很想一巴掌拍過去。

    趙無憂點(diǎn)點(diǎn)頭，輕咳兩聲，“既然千歲爺不喜歡，那”白子落棋盤，她笑著抬頭，“你輸了?！?/br>
    穆百里一愣，“你在分散本座的注意力?！?/br>
    “很抱歉，這叫兵不厭詐。”趙無憂無奈的望他，“我早就提醒過千歲爺了，要多看孫子兵法。孫子曰，兵者詭道也。怎么千歲爺博覽群書，卻也沒有記住呢？”

    穆百里扶額，“你說夠沒有。”

    “說夠了?！壁w無憂起身，“告辭！”

    “本座沒有下逐客令，你如何走得出這東廠范圍？”他蹙眉。

    趙無憂笑了笑，“我若是走不出去，常人還以為千歲爺為了雪蘭姑娘能得以保全，不得已殺了禮部尚書滅口。我死倒也罷了，臨死前還得提醒千歲爺一句，您要的東西在我身上，不知道我若是死了，這玩意還能不能取出來？”

    第329章 毒發(fā)（3）

    “若是取不出來，倒是可惜了千歲爺這些日子的厚待與憐愛。不過也沒關(guān)系，煩勞千歲爺殺我的時(shí)候，把六部衙門一干人等都給剁了，否則雪蘭姑娘行刺一案，怕是會(huì)十傳百，百傳千，到時(shí)候千歲爺便要再造殺孽，屠戮天下才能平息這悠悠之口?！?/br>
    “趙無憂，你在威脅本座?！蹦掳倮锢淙黄鹕怼?/br>
    趙無憂無奈的揉著眉心，“千歲爺沒聽出來嗎？我這不是威脅，我這是給您分析利弊呢！您這一路從小太監(jiān)到司禮監(jiān)，再從司禮監(jiān)到東廠提督，而今的千歲爺，多么不容易。若是因?yàn)槲疫@病秧子而導(dǎo)致功虧一簣，豈非可惜，連我都不忍心?！?/br>
    “不過我想千歲爺比我聰明，有些事兒我也不必再說了，一句話的事兒，你讓我過來是想借我的手平息雪蘭姑娘刺殺之事，倒也容易。然則千歲爺很清楚，你我之間只有等價(jià)交換，沒有平白無故的情深意重?！?/br>
    穆百里輕嘆一聲，“這么聰明，不怕折壽嗎？”

    “折壽？”趙無憂笑得涼薄，“以我如今的身體狀態(tài)，折壽不折壽的有什么區(qū)別。何況除了我自己，誰都不敢讓我折壽?！?/br>
    “趙大人好自信?！蹦掳倮锾Р酵白?。

    趙無憂輕咳兩聲，隨即跟在他身后，“承蒙千歲爺關(guān)照，這點(diǎn)自信若是都沒有，豈非讓你失望？”

    “你在查你母親的事情？”穆百里將一封書信從書架上取下來，“對(duì)嗎？”

    眉目微沉，趙無憂的臉上依舊待著溫潤的笑，“我娘在云安寺里好好的，我查那些做什么？何況，我娘是我娘，跟千歲爺可沒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千歲爺真想成為一家人？”

    穆百里只覺得滿腹委屈，到了床，便只有他欺負(fù)她的份兒?？陕淞说?，慣來是她調(diào)侃他，而后占盡了便宜。果然是時(shí)也命也，鹵水點(diǎn)豆腐，一物降一物。

    “在本座手中，有一封書信，這里頭記載著你娘回京的路上，在某個(gè)地方出過一些事情?！蹦掳倮镆馕渡铋L的說著，“你不想知道嗎？”

    趙無憂報(bào)之一笑，“不想?！闭Z罷，她掉頭就走。

    穆百里當(dāng)即扣住她的手腕，“你不是在找這個(gè)嗎？”

    “我找是我的事，可我不會(huì)拿我母親的事，來跟你做交換。雪蘭姑娘的事，煩勞千歲爺自己解決，趙無憂愛莫能助?！彼﹂_他的手。

    敢拿她母親的事做交換，誰都不行。

    于是乎，穆百里又知道了趙無憂的一個(gè)軟肋。

    除了簡衍，剩下的便是她母親楊瑾之。

    穆百里嗤笑，“真的不想知道？”

    “你東廠有如此嚴(yán)密的信息，若真的知道了什么，還會(huì)眼巴巴的送到我跟前？穆百里，試探人也要有個(gè)底，若是太過頭可就是不打自招。”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招，她在平臨城用過了。

    穆百里揉著眉心，“能不能不要這般聰明，知道太多很惹人厭煩。”

    “不好意思，天生聰慧，天賦異稟，要不煩勞千歲爺跟我母親說一聲，把我回爐重造?！壁w無憂一臉?biāo)镭i不怕開水燙的姿態(tài)。

    “出去！”他拂袖轉(zhuǎn)身。

    趙無憂眉心微挑，默不作聲的跟在外頭。他知她不喜歡這樣的密閉空間，知她不喜歡下棋，還非得讓她都走一遍，她不磕磣他都不好意思。

    回了地面，趙無憂如釋重負(fù)的吐出一口氣，心下稍稍緩解，“雪蘭的事情如今滿城皆知，千歲爺想保住她，可得費(fèi)些功夫才行。這以殺止殺終究不是辦法，鬧大了，皇上那兒也不好交代。畢竟這六部衙門，可不是尋常的衙門。”

    “你想怎樣？”穆百里問。

    “東西還我，我?guī)湍銛[平?！壁w無憂攤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