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異心并不重要，我要的是她的實話實說?！壁w嵩冷哼兩聲，拂袖出門。

    第407章 千里送出城（2）

    陳平斂眸，不再多說什么。

    事實上，對于趙嵩的意思，趙無憂心里還是清楚的。出了門，上了馬車，穆百里雖然沒有跟著，但是陸國安卻是跟了上來。

    對于穆百里的請示，皇帝倒是答應得很爽快。鑒于趙無憂此前曾經(jīng)被無極宮的人行刺，讓陸國安這樣武藝高強之人隨行，也是萬無一失之舉。

    趙無憂沒有意見，想來父親疑心她與東廠有所勾結，也是因為穆百里突然將陸國安塞過來的緣故吧！

    清點了人數(shù)，大部隊便開始出城。

    趙無憂是去接人，所以也不必皇帝領著文武百官相送。前面是御林軍開道，左右是東廠錦衣隨行，其后是五城兵馬司點派的護衛(wèi)軍。

    這般陣仗，也就是趙無憂方能安享。

    出了城，趙無憂也沒有看見穆百里的蹤跡，估計這廝是不會來了。不過他不來倒也最好，免得叫丞相府的人瞧見，到時候又得被父親訓一頓。

    等到出城甚遠，素兮這才進得馬車，“公子。”

    “都聽見了？”趙無憂問。

    素兮抿唇，“是。只是現(xiàn)在相爺開始懷疑公子與千歲爺有、有私，若是長此下去，只怕其禍不小。公子，是否要早作準備，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br>
    趙無憂倒是不以為意，“你真覺得我爹是在懷疑我嗎？”

    聞言，素兮一怔，“難道不是嗎？相爺那口氣，不就是懷疑公子與千歲爺之間有所貓膩嗎？早前相爺不在京中，公子三番四次的去東廠，而千歲爺也曾登門造訪尚書府，是以”

    趙無憂擺擺手，“我爹的心思，你若是順著往下想，那才是中了招?！彼?，伸手挑了窗戶簾子往外看，剛好能看到策馬跟隨的陸國安。別開視線，趙無憂瞧著外頭極好的天色，藍天白云真當是風光秀麗。

    “公子的意思，相爺另有所思？”素兮不解。

    趙無憂望著外頭，口吻略顯低沉，“他其實壓根不在乎我跟東廠是否有所聯(lián)絡，他所在乎的是我夠不夠坦誠。他要的是忠誠，若我有只言片語的謊言，那才是犯了爹的大忌?！?/br>
    所以她早就提醒過穆百里，到了父親跟前，她不會為他遮掩。

    素兮面色微緊，“這就是說，相爺在試探公子？”

    “他在考驗我的忠誠?！壁w無憂放下車窗簾子，眸色幽幽的望著素兮，“我爹此生沒別的喜好，唯獨這手中權勢，是他畢生所求。他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朝政大權都捏在我的手里，這就意味著我很可能也染上與他一樣的毛病，嗜權如命?！?/br>
    素兮皺眉，“相爺是擔心公子嘗過了權力的滋味，不肯在還權于他？”

    “在皇上跟前，爹畢恭畢敬，小心謹慎?？苫实鄄还苁?，他這百官之首自然得有百官之首的姿態(tài)。當朝丞相，那是何等的無上榮光。生殺在握，那是怎樣的恣意。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爹過慣了這樣的日子，自然不會允許任何人來與他分食。哪怕是自己的女兒，也不能！”

    素兮輕嘆一聲，“這世上，功名利祿都誘人，也容易誤人。哪怕是親生骨rou，也難逃這利欲熏心之。縱然是親生父女，難免也會因為權力的斗爭而心生嫌隙?！?/br>
    趙無憂靠在車壁處，淡然淺笑，“那又如何？終究人得活著，有人的地方就有爭奪。你死我活這種事，放在哪兒都是稀松平常的。我爹防著我也是常理，畢竟若我一人獨大，他這個丞相就再也享受不到，權力帶來的暢快淋漓?！?/br>
    “以后在我爹面前，小心點，別說漏嘴。我爹這人太精明，你哪怕一個眼神錯了，都能被他看出端倪，懂嗎？”

    素兮俯首，“卑職明白！”

    輕咳兩聲，趙無憂白了一張臉。溫故的藥還真是不錯，昨夜喝了之后便不再肚子疼了，今兒起來倒跟沒事人一樣。不過趙無憂還是得小心，萬一不小心漏了端倪，教人看出來，可就要壞事了。

    因為趙無憂的身子不好，是故到了正午時分，她便熬不住了。這一片都是林地，素兮便尋了一塊空地，以帷幔遮掩，臨時搭了個棚子。

    趙無憂從馬車上面下來，面色蒼白的走進棚子里，左右都派人嚴加把守。她喘得厲害，勉力靠著樹干坐在椅子上歇著。

    “公子這段時間即便沒吃藥也未見得犯病，怎么出了京城反倒犯病了？”素兮有些奇怪，急忙取了水。

    趙無憂瞧著掌心的藥丸，眉目微蹙，似乎是有些猶豫。

    “公子怎么了？”素兮問。

    趙無憂搖頭，將手中的藥丸和水咽下，“沒什么事，這話以后別說了，若是教人聽見會出事。”

    素兮一愣，雖然不明白趙無憂的意思，然則還是點了頭。趙無憂怎么說，她便怎么做。見著趙無憂闔眼靠在樹干處，素兮道，“公子好生歇著，咱們待會再繼續(xù)走！”

    趙無憂沒有應聲，靠在樹干處闔眼歇息。

    她其實睡不著，本身警惕性就高，是故也只是閉上眼睛讓自己呼吸新鮮的空氣罷了?？蛇@素兮怎么就去而復返了？聽這腳步聲，似乎不是！

    眉睫陡然揚起，下一刻，映入眼簾的是陸國安那張容臉。

    嚇得趙無憂駭然心驚，險些叫出聲來。

    可轉念一想，不對，素兮就在外頭，若是陸國安對自己欲行不軌，素兮不會放他進來。是故趙無憂當即耐下性子，冷颼颼的打量著眼前的陸國安。

    這皮囊倒是沒什么變化，唯獨這雙眼睛。

    有些東西是可以改變的，但骨子里的東西是沒辦法更改的。就好比眼前這位，若說這皮面嘛還真是完美無瑕，幾乎達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

    可是這雙眼睛趙無憂笑得涼涼的，而后略帶輕蔑的望著他，“看樣子千歲爺對自己的皮囊深感不滿，是故要借別人的皮囊一試?；蛘咔q爺想試試我的皮囊，看能不能讓千歲爺稱心滿意呢？”

    語罷，他突然欺身將她攔腰抱起，而后置于膝上。

    第408章 蠢笨之人（1）

    這熟悉的舉動，才是他該有的行為舉止。

    趙無憂不悅的掀開他臉上的皮面，“我還是喜歡這張臉。”

    穆百里也不以為意，“看樣子，趙大人也是個食色之人。”

    “千歲爺難道今日才發(fā)現(xiàn)，只有這張臉才能讓我見色起意嗎？”她笑得得意，“不過你也是夠大膽，敢私自出京?！?/br>
    “來送送你罷了！”他溫熱的掌心，裹著她冰冰涼涼的柔荑，“免得本座的白眼狼一直惦念著，私以為本座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千歲爺難得多情，我還真是受寵若驚。”趙無憂笑了笑，“你這樣出來，就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

    他輕嘆一聲，“自己小心！”

    趙無憂凝眉望著他，“這便回去嗎？”

    穆百里伸手去撫她緊蹙的眉頭，“舍不得？”

    她白了他一眼，“胡言亂語?！?/br>
    “那這是什么？”他變戲法似的，掌心多了一截骨笛。

    “你！”她伸手取回，“真當不要臉?！?/br>
    “隨身帶著還不承認？”他望著她微紅的面頰，眸光溫和，“罷了，這次是真的要走了，此去黎陽城有陸國安跟著你，會更安全些?！?/br>
    畢竟陸國安跟著他那么多年，是他最放心的人。

    手中握著瑩潤的骨笛，趙無憂目不轉睛的望著他換了一張皮面戴上。不多時，他又以另一番模樣出現(xiàn)在她跟前。有那么一瞬，她自詡聰慧的腦子竟有些不夠用了，她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張臉，到底那張臉才是他的真實容顏？

    “你就這樣回去，不會惹人懷疑嗎？”她問。

    他眼睛里散著微光，泛著溫暖，“你在擔心我？”

    趙無憂不說話，只是略顯不耐煩的望著他，而后別過頭不再看他。帷幔內突然安靜下來，等她回過神來，四下已經(jīng)沒了穆百里的蹤跡。

    這人總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不就是仗著他自己武藝高強嗎？卻也有些惋惜，終究沒能多說幾句話，虧得他親自送出城，如今還得想著法子回去。

    不多時，素兮便進來告知東廠派人回去傳消息的事。

    不用想也知道，那必定是他回去了。輕嘆一聲，趙無憂斂眸揉著眉心。這一路上若是頭疼了，又該如何是好？

    大部隊還得繼續(xù)往前走，這一路上素兮一直覺得后頭有人跟著，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伤麄兊哪繕耸抢桕柍?，是故也不敢停下，若是誤了皇帝的圣意，其罪非小。

    所以素兮與陸國安交換了意見，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先守住趙無憂的馬車再說，其他便只能另當別論。這一路上，馬不停蹄的往黎陽城趕，確實有些著急。

    趙無憂忍著身子的不適，快點接回齊攸王，快點轉回京城。這一次，她是一刻都不想在外頭多待。

    在另一輛馬車上，含音面色微白的坐在里頭。此行富州，也算是回歸故土了。沒想到繞了一圈，還能再回去。猶記得當日富州分舵被東廠查抄，姐妹們基本上死得所剩無幾，也不知現(xiàn)在怎樣了？

    可一撫上自己的小腹，想起這里曾經(jīng)孕育著自己的孩子，卻被無極宮的人生生剝離，喪子之痛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不過這一次，她不是去找無極宮復仇的，她是為了救趙無憂的命。一想起這個，含音下意識的捏緊了袖中雙手。

    前往黎陽城的這一路上，都安靜得出奇，素兮盤算著，約莫明兒晌午便能趕到富州黎陽城。因為趙無憂的身子不好，是故便領著東廠錦衣和素兮等人，去鎮(zhèn)子上住客棧。

    御林軍則在鎮(zhèn)外安營扎寨，坐以待命。

    趙無憂病得厲害，入夜之后便有些發(fā)燒。好在她已經(jīng)習慣，是故即便身上高熱不退，腦子卻還是清醒，沒到那種暈厥不醒的地步。

    素兮在旁伺候著，擰了把冷毛巾覆在趙無憂的額上，“含音已經(jīng)安排妥當，她的身子還得養(yǎng)著，免得到時候出了岔子。”想了想，素兮便有些費解，“云箏說，公子近來很少犯病，怎的出了京城就這般虛弱？難不成是水土不服？”

    “不是！”趙無憂輕嘆一聲。

    素兮猶豫的望著趙無憂，“公子可還撐得??？”

    “明兒就能到黎陽城，有什么受不住的。”趙無憂瞧了素兮一眼，“對了，陸國安呢？”

    “他在布置防衛(wèi)，這客棧里如今都是咱們的人，公子身為皇命欽差，是該小心謹慎的?！彼刭鉀]敢將自己的懷疑說出口，免得累及趙無憂多思多想，“公子累了吧？若是累了便歇著，卑職守在你床邊?！?/br>
    趙無憂的確是累了，是以無力的點點頭，闔眼安歇。

    門外，陸國安謹慎的守著，千歲爺是真當上了心，否則不會這般偷摸著送了趙大人出城。既然是千歲爺上了心的人，那他就得拼死守著，若然有個閃失，估摸著死一百次都不夠消千歲爺?shù)男念^之恨。

    想到這兒，陸國安喉間滾動，但愿今夜無妄無災能平安度過。

    然則這世上的事，還真就這么邪乎，你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

    上半夜的時候，什么事兒都沒有，可到了下半夜，卻隱隱有些異樣?？蜅Ｍ忸^安靜得出奇，這種格外的安靜，反倒讓人心里不安。

    素兮開了門，陸國安還守在外頭，當下問，“怎么了？趙大人有事？”

    “沒事！”素兮面色微緊，“你聽見了嗎？”

    陸國安側耳去聽，“什么都沒有。”

    “沒錯，什么都沒有?！彼刭饷虼剑吧习胍沟臅r候還能聽到蟲鳴鳥語，可是現(xiàn)在呢？”

    陸國安握緊了手中冷劍，“實在是太安靜了?！卑察o得讓人心里發(fā)慌。

    這客棧里里外外都是東廠的錦衣和尚書府的影衛(wèi)，按理說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可心里打鼓，這七上八下的忐忑，難免教人不安。

    “你守著趙大人，我去看看！”陸國安道，“若有什么事，先帶趙大人走，軍隊就鎮(zhèn)外?！?/br>
    “好！”素兮頷首，快速合上房門，回到趙無憂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