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赤鐸是個武官，是以對這些大鄴之事不甚了解。他知道大鄴出色的領(lǐng)軍將領(lǐng)都有誰，卻不太熟悉大鄴朝廷里有多少姓趙的官員，又哪里知道哪個姓趙的，跟東廠有什么過節(jié)。

    “能在大鄴能東廠抗衡的，想來只有丞相府趙家，趙嵩！”李毅瞇起危險的眸子，“趙無憂，難道真的是趙嵩的兒子？”

    赤鐸一怔，這趙嵩二字他自然是有所耳聞的，是故當(dāng)時就愣住，“你是說，那個只手遮天的大鄴丞相趙嵩？趙無憂是趙嵩的兒子？”

    第636章 夫人所言極是（3）

    “但愿不是他，否則就麻煩了。”李毅拂袖轉(zhuǎn)身。

    赤鐸不敢置信的凝眉，“就這病怏怏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便是那趙嵩的兒子？”

    馬車內(nèi)，趙無憂輕輕咳嗽著，好在溫故一直守在宮外，緊跟著就將藥瓶遞上，“好在我一直都熱著藥，就怕你不適應(yīng)。前兩日又染了風(fēng)寒，這一路的顛簸讓你的身子已經(jīng)虛弱到了極點?！?/br>
    “我沒那么弱?！壁w無憂輕咳著，將瓷瓶里的湯藥一飲而盡。溫度剛剛好，可見溫故是費了不少心思。

    “公子？”素兮擔(dān)慮的望著她，“別逞強了?！?/br>
    趙無憂輕嘆，“不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嗎？十多年都過來了，不打緊?！?/br>
    “公子方才跟李毅大人說那些話，卑職怎么聽著有些不太對？”素兮低低的問，將車內(nèi)備著的狐裘蓋在趙無憂身上。

    趙無憂斂眸，“我不是說了嗎？我得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盡量系在我自己的身上。所以，我沒有明著告訴李毅我是誰，便只好打著漏洞，告訴他有關(guān)于我的真實身份?！?/br>
    “你告訴他，你是趙嵩的兒子？”溫故駭然，“你可知道，大鄴鄰國對于你爹趙嵩都有所耳聞和忌憚，若是知道你是趙嵩的兒子，萬一挾制你怎么辦？你這樣，會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地?！?/br>
    趙無憂笑靨涼薄，“我就算不說，便是安全嗎？只要穆百里行動失敗，那么我也會被連累。但是現(xiàn)在，我給自己也留了一條后路，那便是我與東廠的不睦乃是人盡皆知。就算東廠行動失敗，我還是獨立的趙家人，荒瀾不會遷怒與我?！?/br>
    “所以我這么做，對誰都有好處，只不過以后荒瀾人會更加防范著你們，你們各自安好吧！身在異鄉(xiāng)，我恐怕沒辦法顧及你們?！?/br>
    溫故深吸一口氣，“這就不必你擔(dān)心，我們會照顧好自己，只要你能周全，其他的一點都不重要?！?/br>
    “那公子與王后又是什么意思呢？”素兮問。

    趙無憂意味深長的望著她，“身為一國王后，親自在花園里接見使臣，而且還說著一口流利的大鄴話語，你說這不是刻意又是什么？她是替自家的男人來探我口風(fēng)的，可惜了”

    溫故輕嘆，“那你就得小心了，過了今日，恐怕所有人的視線都會落在你身上，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早前咱們遇到了埋伏，若是一著不慎，想必是要出大事的。”

    “我明白！”趙無憂輕咳著挑開了車窗簾子，“這荒瀾國中，必定也藏著什么大事，否則他們不會輕而易舉的答應(yīng)議和之事。素兮？”

    素兮頷首，“公子放心，已經(jīng)著人開始調(diào)查了，想必很快就有結(jié)果?！?/br>
    趙無憂闔眼，“那就最好?！?/br>
    她想著，有關(guān)于自己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荒瀾君王和王后的耳朵里，估計明日起來，所有人的態(tài)度都將有所改觀。文官，也未必是弱勢，至少在趙無憂這里，除了身體虛弱，其他的哪一點輸給武將了？

    武將能上馬安天下，她卻是一根筆桿子定生死。

    荒瀾王宮。

    御書房。

    “趙嵩有一獨子，很少有人見過其人，但此人卻天賦異稟，九歲便已聞名天下知。十三致仕入朝堂，而今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是皇帝跟前的紅人，當(dāng)朝禮部尚書。聽說不久之前還曾治好了大鄴境內(nèi)的瘟疫，及時阻止了瘟疫蔓延，得皇上欽賜太子少師，一品大員之位?！崩钜阈辛硕Y。

    阿達汗一怔，回頭望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王后也金兒，眸色微沉，“這么說來，倒是我看走眼了？這病怏怏的小子，竟然有這么大的來頭？”

    “趙嵩身為大鄴的丞相，執(zhí)掌朝堂多年，這大鄴鄰國，誰不知道這趙丞相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李毅輕嘆，微微直起身子，“沒想到，他竟也舍得讓自己的獨養(yǎng)兒子，來荒瀾冒險。這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聽說趙家和東廠乃是死敵。”也金兒笑得涼涼的，“那這事兒其實也簡單，只不過是雙方都不想讓彼此執(zhí)掌兵權(quán)罷了！一個掌權(quán)，一個監(jiān)軍，這不是明擺著內(nèi)斗嗎？”

    阿達汗點頭，“沒錯?！?/br>
    李毅輕嘆，“內(nèi)斗是不錯，但是在咱們的地盤，這趙無憂太過聰慧，想必不會讓咱們有機可乘。在大鄴是死敵，到了異國他鄉(xiāng)，大概就是同盟了。何況，咱們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這軍營里頭蠢蠢欲動的，也不知赤鐸將軍部，能否鎮(zhèn)得住?！?/br>
    “反了他們！”阿達汗切齒，“這些老東西，食古不化，一天到晚就想著打打殺殺，最后能怎樣？荒瀾越打越窮，邊境是擴展了，可是百里無人，什么都跟不上，光有土地能當(dāng)飯吃嗎？拿什么去守？”

    也金兒長嘆，“荒瀾歷代郡主忙著擴張，卻無心耕種，如今荒瀾國的領(lǐng)域比哪個國家都大，可是一旦發(fā)生動亂，后果不堪設(shè)想。邊境處，若無官軍駐扎防守，你廝殺搶奪了土地又有什么用？奪得下一時，守不住一世，最后還浪費了國力以至國庫空虛，反倒讓百姓更貧困?！?/br>
    語罷，她看了一眼阿達汗，“如今大鄴斷了與我荒瀾的貿(mào)易，邊境的百姓更加困苦，實在不能這樣下去了。大王，武力不能代表一切，拿武力奪來的，早晚會被人搶回去?；臑懭缃褚龅?，是發(fā)展農(nóng)牧，讓國力提升，國庫充盈。但是前提必須是沒有戰(zhàn)火，得讓老百姓喘口氣?！?/br>
    阿達汗點點頭，“我也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父王留下來的那些老臣武將，一個個倚老賣老，仗著在軍中的威信，不將我放在眼里，我又能怎樣？答應(yīng)議和，已經(jīng)讓軍中動亂，如果不是赤鐸家族力壓，此刻還不定是什么情況。我是怕把他們逼急了，到時候”

    他沒有說下去，可想而知這結(jié)果會怎樣的慘烈。

    一旦國家暴動，這君王要么變成傀儡，要么死無葬身之地，被新的君王取而代之。

    所以話題到了這兒，就算是陷入了僵局。這邊沒辦法挪動，那頭趙無憂和穆百里又不肯松口，還有荒瀾軍營里那些蠢蠢欲動的為老不尊。

    第637章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1）

    這樁樁件件的加起來，足夠讓人頭疼至死。

    李毅壓低了聲音，“如今的狀況復(fù)雜，大王和王后覺得，微臣該怎么做才好？”

    “白日里我試探過趙無憂，的確是個很聰明的人，如果她能退一步，那么這僵局大概就能迎刃而解了?！币步饍簲宽皢栴}大概就在趙無憂身上了?！?/br>
    阿達汗蹙眉，“你的意思是，只要讓趙無憂開了口，那這件事就容易多了?！?/br>
    也金兒點點頭，“趙無憂身為大鄴丞相之子，來荒瀾當(dāng)監(jiān)軍想必也是他爹的意思。趙嵩是不可能容許東廠之人，竊取大權(quán)，所以讓自己的兒子監(jiān)軍，以此來削弱東廠對兵權(quán)的獨權(quán)。只要有分歧，那我們就有機會。如果趙無憂能幫我們一把，讓軍營里的那幫老東西能安分下來，此后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只不過該怎么做呢？

    一聲嘆息，的確得好好的謀劃，否則趙無憂那么聰明，怎么可能輕易遂了他們的心意呢？是故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且不能因為趙無憂一句話，就信以為真，該有的調(diào)查還是得有的。

    所謂的調(diào)查也很簡單，讓人去軍營里問一問，這趙大人是何許人也，實在不行就去金陵城里探探消息。鴻雁飛過尚且留聲，是人總會有痕跡可尋的。

    只要確定趙無憂的真實身份，那這件事就可以低調(diào)的進行了。

    趙無憂也知道對方在查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也不攔著，但是軍營中人早已受過訓(xùn)，不管荒瀾人問什么，誰敢多言，以泄露軍事機密處置。泄密者，當(dāng)以叛國罪論處，罪當(dāng)處斬。

    這么做，也是為了安全起見。

    如今荒瀾吃了個閉門羹，什么消息都探不到，便對趙無憂的身份更加好奇。有好奇是好事，荒瀾的好奇心，會變成趙無憂暫時的保障，至少他們不會對她下手。

    夜里的時候，穆百里悄悄過來，要在軍營中避開那么多人的視線，的確不太容易。得趁著天黑，還得速度極快，得有人接應(yīng)。

    好在穆百里和趙無憂的目前狀況，都符合了這幾項要求。

    人人都知道趙無憂身子不好，是故趙無憂早些安歇也是正常的。而且趙無憂睡得很淺，不喜歡任何人的打擾，便用厚厚的遮陽布將營帳圍著，里頭點著燈，外頭看著也是漆黑一片。

    穆百里輕輕的坐在床邊，瞧著床榻上面色素白的趙無憂，眉頭微微蹙起，“怎么病得越發(fā)嚴(yán)重了？”

    素兮輕嘆，“公子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染了風(fēng)寒，自然會更虛弱一些。溫故說，這風(fēng)寒之癥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好，公子身子不好，只能溫補不能著急。”

    語罷，素兮退出帳子，守在了外頭。

    溫暖的掌心，裹著她冰冰涼涼的柔荑，溫度的傳遞讓她倦怠的掀開眼皮，無奈的望他蹙眉的模樣，“還說不許我蹙眉，怎么這會倒傳染給你了？”

    他輕嗤，“知道自己不好，就趕緊讓自己好起來。你若安好，我何須蹙眉？這一日日一天天的提心吊膽，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是個頭?！?/br>
    “沒有盡頭，才能證明還活著?！彼懔纹鹕碜?。

    他干脆褪去鞋襪外衣，鉆進了她的被窩里。

    她一笑，“你就是個伺候人的命?！?/br>
    “伺候你，也是心甘情愿的事?！彼Ьo了她，用身子暖她這冰冰涼涼的被窩。他就知道，她的被窩是涼的。雖然如今不能恣意妄為，但為她暖被窩還是能做到的。

    暖一暖，也好。

    她靠在他懷里，只覺得這溫暖的感覺已然是畢生所求，“我已經(jīng)放了長線，就等著魚兒上鉤。你答應(yīng)過我的，不會攔阻也不會干涉，所以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不管誰要對付我，還請吾君莫要心慈手軟?！?/br>
    他胳膊處的力道微微收緊，“你拿自己去當(dāng)魚餌？”

    “又不是第一回 了，那么吃驚做什么？很快這荒瀾的君王會知道我的身份，會忌憚我爹在大鄴的威勢，會想要跟我聯(lián)手，離間你我之間的關(guān)系。若我有什么過分之處，還望吾君能多多包容?！彼Φ蒙n白。

    “別傷了你自己便是?！彼ㄓ羞@一句。

    她輕笑，“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你舍得嗎？”他問。

    “若舍得，你當(dāng)如何？”她抬頭看他。

    他俯首含著她蒼白的唇，“當(dāng)舍命陪夫人。”

    她一笑，“你這個死太監(jiān)?！?/br>
    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撩開她臉上的散發(fā)，低啞的道一句，“喂不熟的白眼狼?！?/br>
    她點點頭，“這次，又要當(dāng)白眼狼了。如果荒瀾動了我的心思，想必會借我的手暫時壓制你們東廠，又或者會幫我奪了千歲爺?shù)能娬髾?quán)，到時候我就可以幫著處理荒瀾的內(nèi)憂外患了?！?/br>
    “你可知這樣的利用”

    還不待他說完，她勾唇笑得邪魅無雙，“能被利用，那就說明我是有價值的。只有廢物，才會被人棄如敝屣。你當(dāng)知道，你家夫人從不做賠本的買賣，要想從我這里討得好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br>
    他輕笑兩聲，俯首啃著她的脖頸，音色沙啞的道一句，“夫人所言極是，為夫當(dāng)全力配合?！?/br>
    外頭，溫故蹙眉看著陰魂不散的簡衍，如同鬼魅般站在陰影里晃悠。

    老頭牙一咬，這暴脾氣一上來，誰都攔不住。

    “你這人怎生得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甩都甩不掉？”溫故一臉的憤懣，“這是在荒瀾，你到底想怎樣？身為軍中知事，不去做你的事情，反倒當(dāng)了跟屁蟲。咱們跟著公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你是怕在咱們吃了她，還是活吞了她？”

    簡衍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了溫故一眼，也不作答。

    “趕緊回你的營帳去，少在這里瞎轉(zhuǎn)悠?！彼闫饋?，溫故也是救過簡衍的性命，所以對著簡衍的時候，溫故是半點都不客氣的。

    “我只是在想，無憂今日見著了王后，只怕以后會有危險，所以想守著她罷了！”簡衍清淺的吐出一口氣。儒雅的書生，站在陰暗里卻有些陰測測的，讓人瞧著心里瘆得慌。

    第638章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2）

    溫故冷笑兩聲，“那也是公子自己的事兒，什么時候輪到你一個知事大人，cao心監(jiān)軍之事？簡公子，簡大人，好自為之吧！凡事太盡勢必緣分早盡，你這樣只會讓人心生厭惡，不會讓人覺得你有多好。你一點點的磨，把公子對你最后的愧疚與情義，都磨光了。”

    簡衍的羽睫微微輕顫，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眼前的溫故，一語不發(fā)。

    “趕緊走吧！”溫故道，“沒看到這里沒有人歡迎你嗎？你即便為了公子奔赴荒瀾，又有什么用？你想在她身邊，可你問過她是否愿意呢？就好比你不喜歡吃胡蘿卜，可有人告訴你，胡蘿卜對你的身體有好處，非要塞給你，你覺得有意義嗎？會招人喜歡嗎？”

    簡衍斂眸，苦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