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嵩擺擺手，“這倒不必，你好生看著點朝堂就是。這齊攸王府雖然與你聯(lián)姻，可終究也不是長久之計。還有那東廠你早前跟東廠的那位倒是走得很近呢！”

    心頭一窒，趙無憂的唇角微微揚起，“爹是說，九千歲穆百里？那一次去平臨城，乃是皇上的旨意，無憂也是沒有法子。那平臨城鬧了一場瘟疫，無憂身子不好，本也不敢去，奈何”她輕嘆著，“也是命大，無憂還能活著回來。”

    “聽說之前，還有一次。”趙嵩音調(diào)平緩，可聽在趙無憂的耳朵里，卻有著雷霆之意。

    還有一次？那就是金陵城之行。

    然則不管趙無憂想到什么，她這張蒼白的臉上壓根不會有過多的表情。仍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淡然，只不過她習(xí)慣性的喜歡蹙眉，這是她在這十多年里，唯一養(yǎng)成的壞習(xí)慣。

    “爹是說這一次的荒瀾之行？”趙無憂斂眸，“此次議和，無憂有負(fù)眾望，還賠上了簡衍的性命，是無憂辦事不周，請爹責(zé)罰?！?/br>
    趙嵩輕咳著，“這事也不能全怪你，這荒瀾與大鄴本就紛爭無數(shù)，如今能議和停戰(zhàn)也是有你的功勞?！比粽f這件事是趙無憂的不是，那不是打皇帝的臉嗎？皇帝指派的監(jiān)軍沒辦好差事，還把駙馬爺給折騰沒了，這不是鬧心嗎？

    第743章 她的利用價值（2）

    “爹？”趙無憂輕咳著，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大概還是覺得冷，她稍稍縮了縮身子，“遠赴邊關(guān)本就不是無憂所愿，畢竟我也吃不消。但既然是皇命，那自然是不敢懈怠的。當(dāng)日在去荒瀾的路上，無極宮仍是緊追不舍，若非如此，我斷不會在回來之后對無極宮趕盡殺絕?！?/br>
    “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我身負(fù)皇命，乃大鄴的禮部尚書，官拜一品少師，怎么說都不能教人以為我好欺負(fù)。我若是輸了，輸?shù)暮沃故巧袝念伱妫€有爹的顏面，皇上的顏面?！?/br>
    趙嵩愣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這丫頭還真是能拿捏人心，字字珠心，只把皇帝擺在了臺面上，便以為他不敢動她了？

    可偏偏，又沒什么錯漏之處。

    不過趙無憂倒是肯定了一件事，趙嵩在詐她。險些將早前的金陵城一行說了出來，還真是好險呢！要知道那一次是皇帝密旨，誰敢輕易泄露秘密，那可是死罪。即便是趙嵩，恐怕也不敢多問。

    趙無憂還險些自報，險些著了道。

    這一招她詐過很多人，險些自己也被套了進去。

    “爹？”趙無憂低低的輕喚，“你可覺得好些了？餓不餓？要不無憂去廚房給你熬點粥，病了多走走也是好的，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趙嵩搖搖頭，“身子倦得很，不想四處走，你且坐在這里陪我說說話?！?/br>
    趙無憂俯首行禮，“是。”

    “我且問你一句話，刑部大牢被劫，跟你可有關(guān)系？”趙嵩突然這一句，換做是誰都得心驚膽戰(zhàn)。這到底是應(yīng)還是不應(yīng)呢？

    說有關(guān)系，可趙無極死了，若是趙嵩一怒之下殺了她，那也是沒有法子的。

    說沒有關(guān)系，萬一叫趙嵩看出來，自己又是死路一條。

    趙無憂神色平靜的抬頭望著自己的父親，看著他鬢間的白發(fā)，眼睛里透著少許溫涼，“爹希望無憂如何回答？”

    “如實回答?！壁w嵩面色微沉。

    趙無憂點點頭，“有?！?/br>
    趙嵩長長吐出一口氣，“是你殺了趙無極和云箏？”

    “沒有。”趙無憂搖頭，“我只是想救云箏，她畢竟是我派過去的，如今又有了趙無極的骨rou。念在多年的主仆情義，我當(dāng)放她一條生路?？晌覜]想到，她會帶著趙無極一起走。”

    “然后呢？”趙嵩問。

    趙無憂繼續(xù)道，“然后就驚動了獄卒，便有了此禍害。不過殺人的真不是我的人，那箭來得很奇怪。爹想必也看過尸體了，難道就沒發(fā)現(xiàn)別的嗎？”

    趙嵩蹙眉看她，“什么意思？”

    “那支箭是軍隊用的，分量和箭矢的尺寸長度，都符合軍隊的要求?！壁w無憂低頭嗤笑兩聲，“爹怕是還不清楚無極宮的背后，到底有什么吧！”

    趙嵩唇線緊抿，眸光利利，“你到底知道什么？”

    “抓趙無極的時候，有個黑衣人竄出來打算救他?！壁w無憂笑了笑，“爹覺得這個人會是誰呢？”

    “自然是無極宮的人?！鄙底右仓赖膯栴}。

    趙無憂點點頭，面色蒼白的輕咳兩聲。許是身子真當(dāng)有些扛不住，她半依著桌案，將自身重量大部分都落在桌案處。說話有些無力，好在條理還是清晰的。

    “這人受了傷，后來消失在齊攸王府的墻外頭，爹覺得這是什么意思呢？”趙無憂的意思很明顯，這齊攸王府也摻合進來了。

    趙嵩定定的審視了趙無憂良久，臉上除了憔悴和深沉，也沒有別的神色。

    她想著，趙嵩這會不會覺得她是在誤導(dǎo)呢？但轉(zhuǎn)念一想，趙嵩為人多疑，他能疑心自己，必定疑心齊攸王蕭容。既然這疑心都落不到實處，那自然不會輕易下結(jié)論的。

    “你所言當(dāng)真？”趙嵩問。

    “自然是當(dāng)真的?！壁w無憂道，“無憂不敢欺瞞父親，若不是父親問起，這件事我還想好好的查一查。為什么齊攸王府會跟無極宮有所聯(lián)系？聽說自此之后，齊攸王便又舊疾復(fù)發(fā)了?！?/br>
    她輕笑，“這舊疾最近好像一直在復(fù)發(fā)，真讓人心疼這齊攸王的身子。若然真當(dāng)扛不住，爹可以請皇上換個御醫(yī)前往齊攸王府診治。最近一直都是李齊南李太醫(yī)，在照料齊攸王的傷。”

    趙嵩瞇起了危險的眸子，眼前的趙無憂讓他感覺到了威脅。她太聰明，知道得太多。很多東西他這個丞相尚且不知曉，她卻能如數(shù)家珍。

    也正因為如此，他處理朝政的同時，也需要有一雙眼睛，安插在京城的各個角落里。

    “此事為父已經(jīng)知曉，你繼續(xù)盯著吧，若有什么事隨時來報?！壁w嵩闔眼，“為父累了，你且先回去吧！”

    “爹的身子既然不是，無憂理該侍奉床前?！壁w無憂俯首行禮。

    “不必了，這丞相府又不是沒有奴才，你自己的身子尚且不好，何必瞎折騰?！壁w嵩擺擺手，“回去吧！為父與皇上告假，這朝堂不能一日無人，你當(dāng)盯著點內(nèi)閣，別讓某些宵小惹出亂子來，尤其是東廠那頭，明白嗎？”

    “是！”趙無憂頷首，“東廠那頭最近很安靜，也不知是在醞釀什么。”

    “那不是有個千戶在你府中待著嗎？”趙嵩涼颼颼的開口。

    趙無憂直起身子，面色素白，“那是無憂當(dāng)真失策了，沒想到穆百里竟然會順?biāo)浦?，把人弄進我的尚書府了。如今我只能小心行事，只等著郡主的傷勢康復(fù)，就能把東廠的這尊大佛給請出去?！?/br>
    “那沈言是東廠的三把手，上頭有個穆百里和陸國安，留在你府中也未嘗不是好事?！壁w嵩意味深長，“懂為父的意思嗎？”

    趙無憂先是一怔，然后躬身行禮，“無憂明白了！這東廠終究是要用人的，是故這沈言若竊取我尚書府的消息，必定要與東廠的人聯(lián)絡(luò)。若是能抓個正著，皇上那兒就有了說頭?！?/br>
    “你明白就好！”趙嵩眸光沉沉，“為父等你的好消息?！?/br>
    趙無憂作揖，緩緩?fù)顺隽朔块g。

    這最后一句不就是死命令嗎？意思就是，哪怕沈言跟東廠沒有聯(lián)絡(luò)，也得有個聯(lián)絡(luò)。牛不喝水強按頭，真是無可奈何之舉。

    第744章 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跟著我（1）

    趙無憂想著，這事只怕不好解決。一旦到了皇帝那里，這東廠恐怕得大禍臨頭。畢竟皇帝現(xiàn)在對東廠有諸多猜忌，若是再攤上沈言出事，那該如何是好？

    陳平在外頭候著，“公子出來了?！?/br>
    “爹的身子不好，你得用心照料。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來尚書府告我一聲?！壁w無憂輕咳著，面色蒼白如紙。

    陳平行禮，“卑職明白！卑職送公子出去?！?/br>
    趙無憂點點頭，與這陳平一前一后的走著。

    “大夫怎么說？”趙無憂問。

    陳平道，“大夫說相爺是cao勞過度，是以這一次的風(fēng)寒才會如此來勢洶洶。得好好的將養(yǎng)著，靜養(yǎng)一兩月便能無恙?！?/br>
    “那便最好?！壁w無憂輕嘆，“爹一生都在為國事cao勞，實在也是累得慌，還好有你這樣忠心耿耿的在旁伺候著，我這廂也能放了心。我會晨昏定省的來問候父親安好，也會上云安寺祈福，愿娘在天之靈能庇佑父親快些好起來?！?/br>
    “公子要去云安寺？”陳平蹙眉。

    “我娘就住在那里，那兒受了我娘十多年的香火，想必是最靈的?！壁w無憂笑了笑，“為了爹，我愿意一試。爹的年紀(jì)也大了，我是真當(dāng)不想看到他太cao勞，只想著他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br>
    陳平行了禮，“公子仁孝，卑職定當(dāng)盡心竭力的伺候好相爺。”

    趙無憂開始咳嗽，此處風(fēng)大，她的身子咳得有些輕顫。

    素兮當(dāng)即上前，面露擔(dān)慮，“公子，要不要吃藥？”

    “回去再說吧！”趙無憂有氣無力，袖口有些血跡。她輕嘆一聲，看了一眼身旁的陳平，“看到了不該看的沒有關(guān)系，但一定記住，有些東西不該說就不能說。我爹身子不好，你自己看著辦吧！”

    語罷，趙無憂顫顫巍巍的走出丞相府。

    目送尚書府的馬車離去，陳平轉(zhuǎn)頭就進了趙嵩的房間。

    “走了？”趙嵩冷了臉。

    “相爺沒讓動手，卑職自然不敢動手?！标惼饺鐚嵒卮?，“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趙嵩問。

    陳平俯首，“公子咳血了。”

    趙嵩眼皮子微挑，“是嗎？”

    “公子還威脅卑職，管好自己的嘴，不許與丞相提及此事?！标惼绞勤w嵩的心腹，有些事自然不會瞞著趙嵩的。

    “她是怕自己沒有了利用價值，所以這丫頭越來越謹(jǐn)慎，越來越深不可測?！壁w嵩眸色狠戾，“還拿齊攸王府來保命，真是了不得?！?/br>
    “齊攸王府？”陳平不解，這是什么意思？

    “她在告訴本相，她已經(jīng)著手對付齊攸王府，如果本相放棄了她，那這齊攸王府的事情，就得本相自己出馬。對付一個東廠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來一個齊攸王府，這丞相府還不得雞犬不寧？”趙嵩眸光利利，“這丫頭掐人軟肋，真是一掐一個準(zhǔn)。”

    好在她這副身子骨，看樣子也撐不了多久。所以不管趙無憂如此聰慧能干，終究也是個命薄之人。

    這大概是最值得讓人欣慰的地方！

    回到車上的時候，趙無憂已經(jīng)氣息奄奄。素兮覺得委實奇怪，這公子雖說是服了藥的，然則溫故早前可沒說過，能把人弄出好歹來。

    這不，都吐血了。

    “這藥，不可能這樣烈。縱然是藥性使然，然則我這廂也是有把握的?！睖毓始绷?，慌忙對素兮解釋，更怕趙無憂誤會。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跟你的藥沒關(guān)系?！彼豢邗r血，“是我自己把口腔咬破了，否則哪來的血。早知道這樣，就該早早的備一些?！?/br>
    語罷，趙無憂靠在車壁處笑得艱澀，“事到如今，能有這樣的局面已是極好，你們這般愁眉苦臉的做什么？我囫圇個的進去，完完整整的出來，沒缺胳膊沒少腿的，有什么不好？”

    “只是公子方才可真當(dāng)把咱們給嚇著了，卑職還以為溫故的藥出了問題，一不小心又把公子帶回原來的坑里了?！彼刭馊玑屩刎?fù)。

    趙無憂伸手拭去唇角的血漬，“我若不來點動真格的，能騙得過呢？”

    “你這般苦rou計，對自己也太狠了點?！睖毓室彩潜粐樦?，真沒想到趙無憂會對她自己動手。

    “我沒能以死明志，都算是命大?！壁w無憂輕咳兩聲，氣息奄奄，“罷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如今丞相府還處于動蕩之期，我得安分守己拿成績說話?！?/br>
    素兮點點頭。

    “這一次，我拿了齊攸王府當(dāng)擋箭牌，但是下一次如果還是這兩句話，那就沒這么簡單了。”趙無憂闔眼，“先回聽風(fēng)樓再說。”

    她著實累得慌，今兒的藥量下得比較猛烈，是以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說也奇怪，累歸累，這脖頸后頭怎么總有股熱熱的感覺？是這藍色的印記開始變化？還是因為吃了藥，所以蝴蝶蠱對此有所抵抗，開始保護她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