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明明年輕得過分，卻總是說出些殘酷的話，歌利亞聽了只覺得胸口堵得慌，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但他插不了話，只能讓太宰接著說。

    “必要時刻，連自身都可以舍棄?！碧字握f，“得有這種層次的覺悟才可以?！?/br>
    “結(jié)果討論出來了嗎？”歌利亞雙手抱肩，手指歪在胳膊肘上一點一點，“我得提醒你們，時間差不多了，要是再不出結(jié)果我就要走了。”

    “我不想看見這座城市千瘡百孔的樣子?！彼f，“如果英雄不行動，我會行動?！?/br>
    此話一出，氣氛又微妙地改變了，歌利亞大概能猜到那些人的想法，無非就是不能讓他鉆這個空子，不能讓他取代英雄，民間威望、人心、選民的選票，想的無非就是那些。

    “你能確定腦無會出現(xiàn)嗎？”問題變得咄咄逼人起來，“他們會出現(xiàn)在哪里？”

    歌利亞不厭其煩地說：“就算是神也不能確定，太宰老師也說了，他做出來的不過是猜測，而且以afo的性格，他只會把主力的腦無放在那，剩下的肯定還是會隨機出現(xiàn)，聲東擊西。”

    “倘若是單出現(xiàn)在東京，已經(jīng)是再好不過?！彼f，“但是福岡、北海道、大阪，沒人知道他會把腦無丟在哪里。”這是夸張的講法，太宰告訴歌利亞，afo不做沒有用的事，放出腦無是為了聲東擊西，他只會把腦無放在人多的有強大英雄的地方。

    “你大可以把情況說得更嚴重?！彼职咽纸虒?，像在呵護學步的嬰兒，“基于事實衍生出的部分夸張，會讓人分辨不出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說，“這樣你就能有更多的籌碼?！?/br>
    “但我不太會說謊……”歌利亞踟躕著。

    “這才不是謊言?！碧纵p快地大膽他，“有可能會發(fā)生，只是可能性有點小?！?/br>
    “如果不知道擺出什么樣的表情，就……”微笑嗎？歌利亞看著太宰治的笑臉，微微出神。

    “算了，歌利亞君你的話，板著一張臉就足夠了?！彼馕渡铋L地說，“這是張屬于人類的，正義的臉?！?/br>
    “我很喜歡?！?/br>
    ［我喜歡人。］

    ［我喜歡與人性相關(guān)的一切。］

    ……

    “這樣就差不多了?！币粡埬z布被重重拍在綠谷出久的背上，他下意識挺直了背，齜牙咧嘴，醫(yī)生下手太重了，他的皮膚他的骨骼受了傷，現(xiàn)在被用力拍，更疼。

    “喂，你就不能輕點！”爆豪在他隔壁，兩人有了相似的遭遇，但比起他，對方肯定會化身暴龍，對著下重手的人噴火。

    醫(yī)生卻毫不畏懼，綠谷出久歪頭悄悄看去，那是位男醫(yī)生，帶著金絲邊的眼鏡，有點像是歐魯邁特曾經(jīng)的助手夜眼?？傊?，他冷笑著看你一眼，就足以令綠谷出久縮脖子，反思自己的過錯。

    “這是教訓?！惫唬轻t(yī)生拍一下還不夠，寬大的巴掌糊在爆豪的背上，第二下，第三下，發(fā)出沉重的、好像以木棒夯實土地的聲響。

    爆豪像只被踩住尾巴的貓，連帶著亂蓬蓬的頭發(fā)，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都豎起來了，他疼得打了好幾個激靈，牙床外露，更憤怒了。

    “疼嗎？”醫(yī)生冷笑，“疼就對了，記住你現(xiàn)在的疼?！彼@然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小小年紀，別以為自己就是英雄了，好好躲在大人身后，別去干不該你干的事。”

    學生與成年人是不一樣的，有英雄執(zhí)照與沒有英雄執(zhí)照也是不一樣的，對抗邪惡，捉捕敵人，那總歸是大人的事情。

    他倆一起出院，很巧。班上的人基本都受重傷了，斷胳膊斷腿還有腦震蕩，在現(xiàn)代醫(yī)學下這些傷都是可醫(yī)治的，還不會留下后遺癥，但是長期靜養(yǎng)絕對免不了。

    綠谷出久特意去了醫(yī)院八樓，這里都是隔離病房，他扒在左側(cè)的玻璃窗上，看房內(nèi)昏迷的麗日御茶子，爆豪則在C間門口，切島銳兒郎也沒有醒來。

    林間合宿要吹了，但他們從這次戰(zhàn)斗中學到的，遠遠多于合宿，只是付出的代價，也實在是太大了。

    醫(yī)院坐落于東京的南角，出門右拐走百米是地鐵站，爆豪與綠谷沉默著走完這段路，他們沒有說話，更沒有吵嘴，兩人從來沒有這樣過，回蕩在二者中的平靜，宛若暴風雨來臨前緊繃的海平面。

    ［已經(jīng)到地鐵站了。］綠谷出久想。

    地鐵站的外觀無論放在哪個國家都大同小異，這是個不大的站，所以只有側(cè)三角棚頂，一條能夠容納兩個人并排走的樓梯一路通向地下，大概有幾十階或者幾百階，通向幽深的，略有些微光的地底。外面的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街道兩旁路燈微閃，飛蛾縈繞在光源周圍，走近看了能聽見它翅膀拍打在燈罩上的聲，“滋啦——”“滋啦——”

    外面是黑暗，地鐵站底卻是亮的，只要進站上了這班車，他就能夠回到寧靜的靜岡，發(fā)生在東京的一切，那些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那些混亂與他都沒有關(guān)系了。

    綠谷出久下意識撫摸上才被包扎好的創(chuàng)口，他全身上下最嚴重的一道傷橫在手臂上，是被用利爪撕開的，皮rou翻飛，扒開能看見森森的白骨，他帶著這條傷口，用踢技制住了腦無。

    歌利亞帶來的人直接幫他把傷口縫合了，醫(yī)院有治療個性的醫(yī)護人員則加速了傷口的生長，目前已經(jīng)結(jié)痂，但要受到什么沖擊，傷口迸裂是肯定的。

    夜深了，路上空無一人，他站在樓梯口，也沒有人催促他往下走，爆豪在他邊上，似乎也被什么詭譎的思緒拽住了，他們站著，像兩具正在守望的稻草人。

    下去嗎？還是不下去？

    爆豪豎直的眉毛擰巴在一起，他顯然有話想要說，卻不知道到底合不適合，多新奇啊，這世界上竟然有事情會絆住他。

    在他猶豫的時間段中，綠谷出久卻下了決心，他開口說：“我聽見歌利亞與歐魯邁特的對話?！彼K于把那些事兒說出來了，“他說敵聯(lián)盟總共有一千多頭腦無，他們會被放出來肆虐，”他明明在看樓梯盡頭的亮光，眼中卻倒映出了火海，“他們會被在東京放出來，這座城市一定會跟海濱沙灘一樣，變成地獄?！彼麎旱吐曇粽f，“太宰君可能也會在那兒。”

    爆豪看著綠谷，露出了常見的，嗤之以鼻的嘲笑表情，他用鼻子哼了一聲，但眉頭的繩結(jié)卻舒展開了：“你說他在哪？在東京嗎？這么大的范圍虧你能說出來啊廢久?！睉T例的打擊，如果不貶低一下綠谷出久，他就不是爆豪勝己了，但是下一句話，卻讓綠谷一驚，“他在敵聯(lián)盟那兒。”該怎么形容爆豪的表情？一定是輕蔑的、不屑的，同時卻又是重視的、認真的，“我大概知道，敵聯(lián)盟的老巢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