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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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張夫人的臉頰上盡是淚水,一旁守在母親身邊的張炳元,也同樣是涕淚滿面,情緒難以自制。 裴疏一直覺得,這曲子與其叫灼心,不如叫扎心,來的更貼切一點。 這曲子很適合用來排解肝氣郁結(jié)的惆悵情緒,哭過一場將堆積的情緒發(fā)泄出去,身體倒會好受一些。 以前閑著沒事在路上吹這首的時候,不小心禍害過不少路人,一個剛出門遠(yuǎn)行的游子才跟家人道別,在路邊聽到他在樹上吹這曲子,神情激動,涕淚滿面,于是又背著包袱回家了……后面還有些故事,挺一言難盡的。 因此后來,裴疏也不亂吹了。 此時他的笛音一停,手勢再變,馬上又是另一首曲子吹了出來,那是一首舒緩縹緲溫柔的曲子,就像是感受到一點春日的陽光照在心上,不熱烈,卻足以溫暖。 第64章 跑了 …… 曲罷,裴疏放下手中的長笛,輕輕的將它懸在腰間,綴著笛穗的那一頭傾斜往下,嫣紅的穗子和如雪的袍袖兩兩相映,白的更加純粹,紅得更加熱烈,玉白的笛身流轉(zhuǎn)著一層清麗的光華。 “感覺如何?” 聽到裴疏的話之后,張炳元母子這時候才恍如夢醒,耳畔一直回蕩著剛才聽到的笛音,沉溺在那聲樂之中,不舍得從那美妙之音里抽離出來。 張炳元走到自己的母親身邊,攙扶著對方的手臂,兩人一起看向眼前的裴疏。張夫人的眼角還猶帶淚痕,她接過張炳元遞給她的帕子,輕輕的壓了壓眼角,露出了一個輕松明快的笑容,繼而緩慢的說道:“這些時日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如此心情暢快過,仿佛舊日種種,都已經(jīng)成了過眼云煙?!?/br> “如有機(jī)會,還望能再聽到裴大夫的笛曲?!?/br> 裴疏點點頭,他又給張夫人把過脈象后,重新開了一張藥方,“這方子每天吃兩劑,五日后可來回春堂復(fù)診?!?/br> 張炳元看了自己母親一眼后,眼睛里喜悅更甚,他看著眼前的白衣大夫,由衷的感謝道:“多謝裴大夫。” 裴疏已經(jīng)決定要買下張家的宅院,他和張炳元約定好了明日定契,再去官府蓋上章印,完成買賣。 “我和母親后日便能搬離?!睆埍谫u家宅的時候,就已經(jīng)先挑好了一間帶門面和獨院的街邊小樓,只是缺了銀兩,還沒能買下那處小樓,現(xiàn)在舊宅賣了,正好將那處門面房子盤下,等和母親的病養(yǎng)好之后,還可以在那做點營生。 現(xiàn)在要買的宅子也定好了,裴疏也出來大半天了,他正準(zhǔn)備離開張府,張炳元親自將他送到了門口,在他們即將走到門口照壁的時候,張炳元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對方腰間的長笛,忍不住的說道:“裴大夫不是臨安人吧?” “對,初來臨安,不過半月?!?/br> “你這笛子上掛著的笛穗,是我們臨安的盛安結(jié)啊。”張炳元看著這笛穗遙想兒時,他母親也曾親自給他編過這樣的盛安結(jié),再配上一塊青色玉佩,一齊戴在身上……他一直好好珍藏著,只可惜張家敗落的時候,被人趁亂拿走了。 裴疏怔愣了一下,好奇的問道:“你們這的盛安結(jié)?這繩結(jié)還有什么寓意嗎?” “寓意?是祝福的意思吧,盼著君之所愿,能夠早日實現(xiàn)?!?/br> “……盼君得償所愿嗎?” 裴疏獨自走出了張家,他站在張家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一攬,把竹笛上的穗子抓在手心里,他低頭看那手心上嫣紅的穗子,紅繩編織成結(jié),下面還綴著幾點青色的小玉石。 得償所愿。 那天在富陽城的渡口,對方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把這笛穗送給他? 裴疏心中一軟,一雙桃花眼里驀地閃過一絲溫柔,他的手輕柔的撫摸過那并不繁雜的紅繩結(jié),這時的他站在巷口,巷外的風(fēng)迎著往他身上吹,他身后墨色的長發(fā)被吹起,手心笛穗上的流蘇也跟著在風(fēng)里蕩,翩飛的墨發(fā)從那紅繩結(jié)上掃過,緩慢的糾纏在了一起。 他的眼前逐漸浮現(xiàn)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他想,如今的君心所愿,便是伴你左右。 裴疏打算往回春堂那邊走去,一路上,盡是繁華的街巷,什么金銀鋪子,漆器鋪子,還有亭驛客棧等等,街上也都是行人,到處都充滿著煙火的氣息,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想起薛清靈曾說過這里有家孫婆婆的千層饅頭做的極好,裴疏的手按在竹笛上,雙眼一一掃過路邊的店鋪,他決定找到這家店鋪,買一點千層饅頭回醫(yī)館。 就在他找到孫婆婆的店鋪,正準(zhǔn)備走過去的時候,裴疏被人從身后給叫住了。 “裴恩公,真的是你??!” 一道欣喜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 裴疏回過頭去,便看到了一個穿簡樸藍(lán)色衣服的年輕男子,那男子臉上風(fēng)塵仆仆的,卻在看見他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裴疏認(rèn)得眼前的的這位男子,對方就是楊柏恒,他來這異世救治過的第一個病人,便是對方的母親。 楊柏恒在這臨安城里見到裴疏很是高興。 楊柏恒帶著母親離開富陽之后,投奔到了大伯家里,大伯和伯母雖然對他們熱情有加,但是寄人籬下終究不是長久之事。于是楊柏恒與母親商量過后,便決定來臨安,臨安離他家鄉(xiāng)不遠(yuǎn),且地處繁華,楊柏恒本人也通醫(yī)術(shù),應(yīng)該能在這臨安城里混口飯吃,將母親贍養(yǎng)好。 好不容易熬過幾天陰雨,楊柏恒在這晴朗的日子終于帶著母抵達(dá)了臨安,臨時租了一處住所,正打算出來置辦點家當(dāng),便趕巧遇上了裴疏。 楊柏恒忍不住的從上而下打量眼前的白衣人,對方一身白衣不染纖塵,氣質(zhì)斐然,還是那一副清俊出塵,有如清風(fēng)朗月的模樣,真是令他心生無數(shù)贊嘆和感慨:“如若不是家中有老母親牽掛,我也愿效仿裴恩公,行走天下,四處行醫(yī)救人……” 裴疏:“……” 他的記憶力很好,看著眼前的楊柏恒,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話。 “還以為裴恩公您會在醫(yī)館,做一個問診大夫呢?!?/br> “不可能,我絕不會待在醫(yī)館里?!?/br> 待在醫(yī)館里? 在同一個地方行醫(yī),那豈不是等同于坐牢? 于他而言,絕無此種可能。 …… 裴疏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看著眼前激動的楊柏恒,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各有各的緣法?!?/br> “是啊,各有各的緣法?!睏畎睾闼室恍?。 楊柏恒想邀請裴疏小聚一場,但是被對方謝絕了,楊柏恒看著對方瀟灑離去的背影,再一次忍不住的心生嘆服。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次遇見裴恩公這般風(fēng)雅無雙的人物。 楊柏恒嘆了一口氣,恐怕是再也無緣得見了。 楊柏恒已經(jīng)打算暫時留在臨安,他明日便要去尋一家臨安城里的醫(yī)館,留在醫(yī)館里做一名大夫,他打聽過了,臨安城里的醫(yī)館,大夫最少的醫(yī)館便是回春堂,因此,他打算明天先去回春堂試試,詢問那邊是否需要新招大夫。 裴疏去孫婆婆的店鋪里買好了千層饅頭,而后快速往回春堂走去。 他離開了醫(yī)館大半天,剛在門口露頭,就被一個對他翹首以盼的人給逮住了,薛清靈神情有些慌急,一看見裴疏就小跑到他身前,“你又一聲不吱的出了醫(yī)館,你去哪兒?” 裴疏笑了,看著眼前渾身炸毛的小公雞一臉興師問罪的模樣,調(diào)笑道:“我還能跑去哪兒?當(dāng)然在臨安啊,難不成薛小公子還怕我跑了,沒人上你家提親?” 薛清靈臉頰一紅,“我就是擔(dān)心你跑了?!?/br> “我只是去辦事了,至于是辦什么事嘛,這要對你保密,暫時不能告訴你,不過我保證你知道了會很高興的。” 薛清靈支支吾吾,有點開心道:“真的嗎?” 裴疏眨了眨眼睛,抬手在對方的臉頰揪了一下,“當(dāng)然是真的,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跑的,我還要上你家提親……” “你,你別總把提親掛在嘴邊啊?!毖η屐`在醫(yī)館里左右看了看,幸好這時候沒有外人,他耳朵都快紅到耳根了。 “是我先把提親掛在嘴邊的嗎?明明是你先一直問我什么時候去提親——” 薛清靈忍不住跳起來,抬手堵住眼前人的嘴,眼睛里蹭蹭蹭的竄出惱羞成怒的火焰,一雙鳳眼瞪得大大的,仿佛在說:“你還說你還說你還說我讓你還說?。。。。 ?/br> 裴疏眼睛里滿是笑意,老老實實被對方用手封住了嘴,他沒有反抗,而是抬起右手,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薛家小公子見眼前的嫌疑犯老實了之后,這才緩緩的收回自己行刑的手。 裴疏知道他臉皮薄,也不再故意欺負(fù)他,而是把他拉到了針灸室里,關(guān)上門,兩個人在里面說悄悄話。薛清靈見對方把自己帶到了這里,眼見對方關(guān)起了門,看著房間里的一大片銀針和藥罐,突然覺得有點涼颼颼的害怕。 裴疏:“……” 他覺得自己可能一時選錯了地方。 裴疏摸了摸鼻子,走到了薛清靈的身邊,突然把人抱在懷里,在他的耳邊輕笑道:“明明剛才兇神惡煞要審我的人是你,你干嘛突然心虛害怕成這樣,你看看,我都把你帶到刑室了,這里有很多針,你可以逼問我,我要是不老老實實回答,小薛大人你就扎我好了?!?/br> “你剛才不是說要對我保密嗎?” “如果你一定要問,我肯定老老實實的回答?!?/br> “那我不問了?!毖η屐`被對方抱在懷里,在這樣只有兩人的房間里,他也變得大膽了起來,主動環(huán)住了眼前人的腰,“你只要別突然消失就好,假若你要……離開臨安,一定要告訴我一聲?!?/br> “對不起,清靈,我以后肯定不會一聲不吭的出醫(yī)館,每次出門都向你報備行不行?” 第65章 耳熟 “那倒……也不必?!毖η屐`覺得自己又不是小監(jiān)工,怎么能天天盯著對方不放呢。 裴疏輕笑了一聲,“你就說你想不想吧?!?/br> 薛清靈把頭埋進(jìn)對方的肩膀,從私心上來說,自然是……“想?!?/br> “以后你這個小監(jiān)工,就把裴大犯人看得牢牢的,跑也跑不了?!?/br> 薛清靈喃喃道:“你跑了我也抓不到你啊。” “你說什么?你要是再這么說我就真跑了……” 薛清靈猛地把眼前人的腰肢抱得更緊了一些,死死的箍著對方,兇巴巴道:“不許跑,只許待在薛家小公子的身邊。” “不跑不跑,對了,我買了些千層饅頭回來,你要不要嘗嘗,你之前說孫家婆婆的千層饅頭很好吃,所以我回來的時候路過,就買了一些,那家店生意十分熱鬧,我還排了許久才等到饅頭,所以又耽擱了時間。” “我出去是為了買點東西,后來又遇上了兩個病人,那母子倆的病情都十分嚴(yán)重,我給他們醫(yī)治了一個多時辰……”裴疏拉著薛清靈坐下,一起吃了饅頭,同時細(xì)細(xì)的說了自己出去大半天去做了什么事,不過他還沒說自己買了宅院,那張家的宅院現(xiàn)在破敗不堪,等他之后修整好了,再帶薛家小公子去看看。 他們把饅頭吃完,就有伙計領(lǐng)著兩個人進(jìn)了醫(yī)館,在裴疏離開醫(yī)館的時間里,也有不少病人上來求醫(yī),急癥的薛清靈讓他們轉(zhuǎn)去別家醫(yī)館的,不急卻嚴(yán)重的病癥,就讓他們等會兒或者改日再來,現(xiàn)在裴疏回來了,薛清靈也讓伙計去告知那兩個得了惡瘡前來求醫(yī)的人過來。 “后院里的一些屋子,也該收拾出來了?!?/br> “或許還應(yīng)該多招一兩個大夫?!比缃窕卮禾弥挥信崾枰粋€大夫,裴疏有事離開后,醫(yī)館里又變成了沒有大夫的狀態(tài)。 “嗯?!?/br> 裴疏去給那兩個得了惡瘡的人診治,而薛清靈則去做了幾道菜,等裴疏醫(yī)治完了之后,兩人在醫(yī)館里吃過了晚飯,薛清靈也不多留,便說自己要回家了。 裴疏心中疑惑,“怎么今天這么早回去?” 以前薛清靈吃完飯后,還要再多留一會兒,黏在他身邊舍不得上馬車,今天居然走的這么早,讓小裴大夫心里有點不太舒服。 “家里有事,我娘讓我早點回去,她給我請了個先生,教我一些東西?!毖η屐`半遮半掩的說起了這件事,其實是他自己要學(xué)的,誰讓他之前夸下??谡f要在裴疏面前表演琴藝。 現(xiàn)在只能苦哈哈的臨時抱佛腳,苦練一會兒琴藝,免得裴疏聽到他糟糕的琴藝,嚇得不愿意上他家來提親了。 “學(xué)什么東西?” “反正就是……一些該學(xué)的東西,就學(xué)十天半個月就好了?!毖η屐`眼神飄忽,抬手捏了捏臉頰,希望自己能夠機(jī)靈點,早點學(xué)好一首過得去的曲子。 “那好吧,辛苦你了,還要上夜課?!?/br> 裴疏送薛清靈上了馬車,眼看著對方離開,他原本還計劃著飯后給薛清靈吹笛子聽,今天在張家吹了一陣笛音,讓他覺得有些手癢,犯音癡了,想吹給薛清靈聽,當(dāng)然,他其實也是想在喜歡的人面前炫技,類似于公孔雀開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