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是假的?！泵铣栒f：“就算再像真的也是假的。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心態(tài)就會不同。訓(xùn)練一萬次都沒有用。訓(xùn)練時不動如山，等到自己真的上了戰(zhàn)場，看到真正的敵人，然后真正地被重傷睡在卵中，恐怕早就什么都忘記了?！闭麄€人都被恐懼所統(tǒng)治：“并且生物急救艙會使人昏睡，他們上一秒的記憶，可能還在戰(zhàn)場上被撕咬。下一秒面前突然那么近地有東西出現(xiàn)。條件反射肯定是自衛(wèi)，很難保持理智。”

    大家一時默然。

    湯唐看了一眼倪姚萬。對方從進(jìn)來，就一直坐在窗前為傷患禱告。

    “你還覺得一切都是假的嗎？”錢蘇細(xì)聲細(xì)氣地問他。

    他沉默了一下回答：“我不知道?！?/br>
    夜12：53分，五個人收到來自東郭的通知。

    明天他們要參加物資配送任務(wù)。

    而軍部通知說，軍一大已于今日上午九點(diǎn)停課，按時間算，此時所有學(xué)生已經(jīng)正在趕往邊緣星。

    上次軍部并軍一大全員上陣幾乎全軍覆沒是‘新紀(jì)12年’發(fā)生的。

    現(xiàn)在是‘新紀(jì)65年’了，經(jīng)過了53年后，第二次‘傾巢而出’。不知道結(jié)果會怎么樣。

    帶著對命運(yùn)的惶惑，湯唐爬起來，搜索了校內(nèi)新聞庫。

    上次軍一大共死了十九萬一千四百多學(xué)生。

    教工幾乎全軍覆沒。

    這次呢？

    “別看了，快睡吧?！崩瓒鄬氃诤诎道镎f。

    湯唐關(guān)掉個人終端的投屏，過了一會兒忍不住說：“我槍械移動靶還沒有練得很好。”

    負(fù)重二十公里也有所欠缺。說起來，近身博斗也不算完美。

    “還輪不到我們真的上前線?！泵铣栒f：“現(xiàn)在只是形勢不好的總動員，學(xué)生全到這邊來備戰(zhàn)而已。之后就算最前線有空缺，也會按入學(xué)年限來分派任務(wù)，最前線會由高年級的師兄師姐們先填上去。之后還有義務(wù)兵、各星球的護(hù)衛(wèi)兵、征召已退伍的老兵。上次這種事發(fā)生，也是到了最后才是老兵帶著新生上?！?/br>
    湯唐說：“退伍的都多大年紀(jì)了？那豈不是打到最后，老的老、幼的幼？”

    “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多少老兵”孟朝陽說：“上次前線死了不少。”

    所以只有幼的了。

    之后沒有人再說話。

    早上四點(diǎn)多，整個宿舍樓都在響警鳴。

    他們從床上爬起來，飛快地爬起來穿上裝備。

    現(xiàn)在大家勉強(qiáng)能做到三分鐘完成。

    隨后，在相互檢查完，便小跑前住集結(jié)處。

    大大的廣場上的一排排探燈下，站滿了一個一個的小隊，都是來領(lǐng)任務(wù)單的。

    東郭已經(jīng)在在后勤處領(lǐng)了貨單了。

    他們要往東線333.532.294.2334a處運(yùn)送食物和彈藥。一共五十噸。

    東郭叼著棒棒糧，和發(fā)任務(wù)單的軍士調(diào)笑了幾句，帶著她們?nèi)ソ唤宇I(lǐng)貨。

    路上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軍士。

    東郭反而與平常并沒有什么差別，還是有些不著調(diào)的樣子。

    因為是大件一件都好幾噸重，所以都由穿著機(jī)械臂的運(yùn)輸員專業(yè)調(diào)配，上貨速度非常快，把貨物都堆上穿梭機(jī)后，清點(diǎn)完貨物大家都上了穿梭機(jī)。

    東郭啟動前，扭頭笑嘻嘻問他們：“害怕嗎？”

    看著一臉嚴(yán)肅，小臉繃得緊緊的學(xué)員們，她一甩染成五彩的頭發(fā)：“害怕就對了，害怕才會隨時保持警惕。只有害怕的人才不會那么容易死?！闭f著推動啟動桿，豪氣萬丈地說：“帶你們這些小雞仔，去看看jiejie戰(zhàn)斗過的世界。”

    永明星大宅，老太太正在看著內(nèi)部消息速報?？吹角熬€，眉頭緊鎖。

    之前地下室黎多寶的體征監(jiān)控有異動。把家里人都嚇了一跳。

    高姜下去守了半天，說黎多寶眼珠轉(zhuǎn)得很劇烈，手腳有無意識的動作，可能在‘偶’上第一次受了什么傷，意識受到了刺激。

    好在過了一會兒又平靜了。說明傷并不重。大概只是訓(xùn)練的時候出了什么意外。

    小滿說：“要不要問問大小姐，這一段時間一點(diǎn)消息也沒有?！?/br>
    “進(jìn)了學(xué)校就是這樣的?！崩咸f：“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問她干什么？”

    一邊靜默的黎媽連忙借機(jī)說話：“前線這么兇險。要不要還是叫她先回來，等過一段時間……”

    “你閉嘴?！崩咸珜λ龑?shí)在沒有耐心。

    黎媽便不敢再說話。

    老太太尤不放過：“回來？回來都在家混吃等死嗎？”她因為身體越來越不好，肝火也越來越旺，動不動就要生幾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心思沉穩(wěn)，大約是覺得時不待人，而自己身后要交付的事又還沒有個著落。

    她擔(dān)心黎多寶年紀(jì)還小。憑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受人欺騙或心志不堅被人脅迫，沒個長輩做指引，很難保得住永明。

    并且永明這么多人老在前線上討飯吃，也不是辦法。

    可只怪，黎媽實(shí)在不堪用。

    這時候，米姑娘從外面快步進(jìn)來，急急地說：“老太太，聞家來人了?！?/br>
    老太太還有些不解：“哪個聞家？”

    見米姑娘的表情，怔了怔。連忙叫小滿給自己整整頭發(fā)，又人拿披肩換衣服，邊

    換邊問：“是什么人來？”

    “是海明?！?/br>
    老太太皺眉，嘀咕：“無端端地，他來干什么？我們和他又沒交情?！辈⑶乙f是正式拜訪，應(yīng)該通個氣。沒有突然就自己跑來的：“他是聞四海身邊的人吧？我記得，聞四海好多年不出來了。”說著冷笑：“該不是來耍威風(fēng)的吧？”

    “我看不是。再說，海明都是七八十的人了，不至于親自上門來擠兌不相干人。并且我看他的打扮，很低調(diào)，坐的穿梭機(jī)也不是聞家的標(biāo)記。身邊只帶了他兒子一個，像是避著人來的?！?/br>
    老太太想了想，又叫小滿把披肩放回去。

    讓米姑娘去：“把他領(lǐng)上來。”自己要是迎接上去，也顯得身段太低了些。

    米姑娘有些猶豫，但聽從她的意思下樓去。不多一會兒，她領(lǐng)著海明上樓來。

    老太太打量海明，叫他：“坐?！辈⒉皇忠笄?。

    海明也不在意，在她對面坐下，慢悠悠地喝了茶，不說話。

    老太太會意，叫從人并黎媽都出去。

    等人都走了，海明才開口：“我是個直話直說的人，聽聞老太太說話也不愛拐彎抹角，那我就省了沒所謂的寒暄，開門見山地說。我家主人年四十三，沒有取過妻，今年大約是年紀(jì)越來越大，心里生了想有個小家的念頭，但老太太也知道，聞家這樣，不好說。且他這個年紀(jì)，娶小輩也不像話。何況年紀(jì)小了也不知人冷暖。于是沒有著落，何又因為身份，別人輕易不敢問他，他自己也不好主動找人去說。日前我即聽主人有這意思，就自做主張地四處打聽了一圈。聽說老太太有個孫女兒，三十多歲，與我家主人年紀(jì)相當(dāng)?！?/br>
    老太太怔了怔，總算知道為什么要避著人，不愿意叫人聽見。

    聞先生？

    要娶妻？

    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可海明那一番形容也沒說假話，聞先生身份在那里，多年單身，誰敢去給他說媒？別說不敢說媒，問都不敢多問一句私事。

    他家里現(xiàn)在又都是小輩，個個在他面前如坐針氈。別說沒人提這件事，就是想一想，都覺得‘不要去找死的好’。

    “不知道，老太太那位孫女兒性情怎么樣？”海明問。

    老太太沉吟著，許久才說：“我這個孫女兒，不大成樣子。海老既然來了，想也知道我家的情形，她爸爸是個荒唐東西，生了她自來沒有見過世面，為人畏縮不上臺面。”

    海明不動聲色：“就是方才坐在這里的這個嗎？”

    “是?！崩咸练€(wěn)：“海老見笑了。我也知道她不成器，即沒過人的樣貌，又沒學(xué)識，更沒掌家的本事?！?/br>
    “但我看很好呀?！焙Ｃ髡f：“話不多，又乖順的樣子?！彼Φ媚樕习欛迏采骸皼]見過世面不算什么，以后多見見就好

    了。學(xué)不學(xué)識的，又不用她去考個博士，或做什么了不得的科學(xué)家。掌不掌家，都有下人，更是不必勞動家里的太太。且她就算有什么失禮的地方，誰敢說她什么？我們先生只是想在家里，多個人，有點(diǎn)人氣兒，將來再多一些子嗣。但往下娶，家世不好恐怕招人閑話，往上又沒有對得上的歲數(shù)。”

    老太太怔住。

    覺得自己活這么久，可算是看到稀奇事了。

    到底見過場面，很快鎮(zhèn)定下來，想了想又再開口：“海老既然知道我是個不愛拐彎抹角的人，那我可有一句實(shí)在話說到前面。她要是出嫁將來有了孩子，咱們羅家的家主之位，也是輪不到的。從人一概不會聽其指令。就算是我們多寶死了，也輪不著。您大概也知道，外嫁女是不能算的。我們的家神不認(rèn)。女兒中只有‘坐家’的才有繼承的資格。就比多寶，因她是女兒，又是主家，將來丈夫，就只能在從人里選。雖然這個時代，說這些有些像冥頑不靈老古董的意思。但這就是羅家的規(guī)矩?！?/br>
    “我們也是正宗的華夏人。自然是懂得規(guī)矩的重要?！焙Ｃ餍σ恍?，鄭重地說：“老太太多慮了。先生不圖這個?！?/br>
    人家真是沒有圖謀從人的意思，老太太也知道，可除了這還能有什么值得人家圖的？一時有些拿不準(zhǔn)，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坐了許久，說：“那這件事，還得和她商量商量?！弊匀徊皇钦娴囊屠鑻屔塘?，是自己得好好想想，這里頭到底是怎么個緣故。

    海老說：“那是自然?！笨蓞s不走。端坐著開始喝茶。

    這意思，是要她現(xiàn)在就去商量。見老太太不說話，也不去，海老吹拂著茶葉，輕聲說：“說實(shí)話，這是件丟臉的事。我們先生極愛面子，我也知道，我來說這種事，你心里還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想我們先生，年輕時也是一表人才，如今錯過了時候，可也不想一輩子寂寥。說起來，剩下不過幾十年了，來人世上走了一趟，為人夫或者不稱職，但想嘗嘗為人父親的滋味，雖然說人工的也可以，但畢竟不是自然而得，總覺得心里過不去。您也放心，先生是不會虧待孩子母親的。他以前不肯娶，多少因年少癡狂。如今那個坎是沒了，年紀(jì)身份卻尷尬得很，娶小了，生事，娶相當(dāng)?shù)?，又哪有相?dāng)?shù)哪兀课铱戳艘蝗?，像他這個年紀(jì)的名門貴女，不是兒女成群，就是性格乖張有些不良的嗜好，或者基因上有缺陷。只有你家這個算是好的。我呢，輕易也不會隨便開口，既然來了，必然是在外面都打聽過的。你們要是不愿意，也就算了。只是今日的事，還希望別到處傳揚(yáng)，到時候臉上都不好看。”說著見老太太不說話和，站起來便走了。

    老太太坐著沒動，聽著腳步

    聲下去，皺眉為難，聞家自然是好，可是總覺得有些奇怪。

    但比來比去，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

    如果錯過了，怕是再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一咬牙，叫米姑娘下去攔人。

    海明也不生氣，又慢悠地回來。

    老太太請他坐下，又問了幾句，終說：“那以后家里也都要請聞先生照拂一些?！?/br>
    海明到是十分誠摯：“先生的名聲，您是知道的?！?/br>
    老太太點(diǎn)了頭。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

    等海明走了，老太太長長地嘆了口氣，米姑娘有些擔(dān)憂：“太太……合適嗎？”

    “有什么合不合適。她做人妻子還是做得十分護(hù)主的，就是比那狗都還忠心呢。左右在她心里，只有身邊的男人最親。只是人家對她，可就不一定了。”

    老太太悵然說：“聽上去聞先生大約是年紀(jì)到了，也就是想找個身份相當(dāng)?shù)娜思?，基因干凈些沒有大缺陷的血統(tǒng)，生幾個后嗣。這么說起來，我們家到也合適。一來，沒太多亂七八糟的，與別家樣比，基因純凈得多。二來，也不用擔(dān)心我們對他有什么圖謀。我們剛好也借一借聞家的勢，多寶有這個聞家繼女兒的名頭在，羅氏其它支族也要忌憚幾分。不敢把手伸得太長。等她好好地把書讀完，也就長大成人，自己能擔(dān)得起這一家之主責(zé)任了?！?/br>
    “只是太太知道了，也不知道會怎么想?！泵坠媚镎f。

    “她懂什么？恐怕不知道怎么高興呢。”老太太提到她就有些煩躁：“你去跟她說，過幾天家里有故交要來，我身體不好，要她代為招待。見一見，到時候人家興許還看不上她，或嫌她得難看，到時候孩子生下來太丑?！边@到有些促狹。

    只是說著突然傷感起來，扭頭看向墻上的畫像：“我們也走到賣女兒的這天……”

    作者有話要說：一萬，抱歉昨天感冒了沒能更新。感謝在20200408 23:58:15~20200410 16:47: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