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良臣沉默，最終點點頭：“去辦?！?/br>
    海明立刻垂首應(yīng)聲，快步出去了。

    高姜似乎不放心，快步跟上去。

    海明回頭看了他一眼，見聞良臣沒有說什么，于是沒有阻止他。

    兩個人去通訊臺的路上，高姜問：“科研所快來了嗎？”

    海明十分意外：“你怎么……”

    “除非是新生勞動周本地出了大事件，不然大小姐不會失去音訊。軍一大這邊肯定會上報情況，聞先生在軍部的人一定會在知道后立刻通傳。地球出事，如果是軍部能解決的問題，我到達的時候，就可以接到大小姐了，如果是軍部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那一定和酆都有關(guān)，唯一的希望就是科研所。就算科研所不想來，聞先生也會叫他們非來不可?！备呓砬槠届o。

    海明深深地看著高姜一眼，在步入通訊臺的時候，他停下步子回望高姜：“就算科研所來了，下面的情況也可能非常危險。我們聞家在這里的所有人，都要參加救援。所以沒有帶任何累贅，包括先生本人——雖然他還并沒有說，但以他的脾氣以及對大小姐的感情，必然是要跟著下去的，這里可不接受一個拖后……”

    “我知道。所以我才在這里。”高姜冷淡地打斷他的話：“我是隨侍，身上有感應(yīng)器，對找到大小姐很有利處。同時……”然后掀開披風(fēng)，露出全是已死去的隨侍名字銘文的武器：“我也是從人。永明的從人，沒有不能打的?！?/br>
    海明對他點點頭，向通訊臺走去。

    幾分鐘后一輛聞家的極速穿梭機到達。

    一臉惶恐的的幾個科研所人員被帶到船上來。

    見到聞良臣，為首的那個立刻掙扎著大聲斥罵：“聞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是由圓桌正式任命的科研所最高負責(zé)人，我強烈抗議……”

    “最高負責(zé)人？也就是說只參與行政工作。”聞良臣冷聲道，他看了一眼高姜。

    高姜身手利落地一槍，正中對方的額頭。

    方才還大聲怒吼的人，憤怒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一頭倒在地上，再沒有了動靜。

    不過瞬間，血泊就蔓延到了其它人腳下，聞先生略帶厭惡，低頭看著弄臟自己鞋子的血。

    而這一瞬間，所有的科研人員都靜如鵪鶉，緊緊地縮在一起。

    “所以，酆都的研究，是哪些人在做？”高姜看上去十分溫和有禮：“請往前一步。聞先生有事情要請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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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你好酆都

    那幾個科研人員畏畏縮縮, 臉都嚇白了，他們這一輩子別說見過殺人，就是血都沒見過多少。

    高姜又重復(fù)了一遍：“不好意思, 我們很趕時間。請大家最好在三秒中內(nèi)給出答案?！笨瓷先ケ虮蛴卸Y。

    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按照他說的做會發(fā)生什么。

    “我，我有參加。但, 但我知道得不多。”其中一個連忙站出來：“項目報告上有我的名字，但我真的，知道得不多。”

    “誰知道得多?！?/br>
    “鄭老, 鄭老?！彼B忙說：“他知道得最全面，最多。很多不方便寫在報告上的，他也都知道?！?/br>
    高姜檢查了他所說的那份報告，上面署名有十三人之多, 姓鄭的排在最后。

    不一會兒姓鄭的被帶來, 確實是個老頭, 頭發(fā)花發(fā)的, 看職責(zé)位, 只是個普通科員,

    看到這里這么多人, 進來也不叫人, 不吱聲。

    高姜問一句, 他答一句。

    關(guān)于酆都，卻是不需要問，就滔滔不絕。

    “我一早就說過, 這個東西它很危險?！编嵗显居行┠驹G的，現(xiàn)在聲如洪鐘，說起來語調(diào)都激昂了些：“但沒人聽我的。”

    “你們報告上的數(shù)據(jù)，都證明酆都沒有任何活性材料的存在，為什么你會覺得危險？”高姜問。

    “酆都和其它的巨城一樣，是做為人類抵抗‘末日’的方舟建立的。光憑這一件，它就不可能很簡單。”鄭老說：“更別提其它的證明。”

    “什么證明？”

    “在我們失去太陽那么久之后，除了特別保育下來的物種之外，地面上怎么可能還能保有各種產(chǎn)的植物與動物？它們怎么能活下來？從大城中培育的嗎？”鄭老說：“但所有的歷史記錄，從沒有提起過，人類將大城中培育的物種放歸已經(jīng)有新太陽的世界。沒有這一茬的呀。這說明了什么？要么，它們從來沒有滅亡過。要么，它們的本質(zhì)根本就不是我們以為的樣子。”

    他說著，提起遠征隊第一艘返回地球的飛船：“我看過錄像的，在降落的畫面上顯示出來的，地球上生機蓬勃。植物、動物、風(fēng)貌，與數(shù)千數(shù)萬年之前的地球，幾乎沒有任何大的差別。這根本是不合理的。你想，一個在黑暗中度過了數(shù)百年的星球，它怎么能還和以前一樣的呢？地球上有秘密。但這個秘密是什么，我的老師，我的老師的老師，一代代到現(xiàn)在，從來沒有弄清楚過。它太狡猾了。”他看向舷窗外那個玻璃屏障，有些激動：“但我們知道，自己所堅持的，是正確的。如果我的老師能看到今天，一定會痛哭流涕?，F(xiàn)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們沒有錯。也沒有瘋?！?/br>
    “說正題?！备呓渎曊f。

    海明將從軍部拿到的情況匯報遞給鄭老。上面詳

    細地描述了玻璃屏障上都發(fā)生了什么事，還有一段影像，包括鉆機被同化的畫面：“看清楚。你怎么想？我們怎么才能下去？”

    鄭老十分激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師是對的。”

    “有沒有辦法？”

    鄭老看出了神，魔怔了一樣。不停地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钡厍驈暮芫靡郧?，就一切都不復(fù)存在了。

    酆都確實是人類的方舟，但并不是人類所想的那種方式。

    高姜關(guān)掉了畫面，他才回過神：“我認為，這種物質(zhì)是有生命與意識的，我們可以把它看成一個巨大的生命，它的身軀，可以化為萬物。以前我的老師認為，這種物質(zhì)一但化形，就不可以更改了，比如說，它變成了一棵樹，那它就真的成為一顆樹，它的每個細胞及至習(xí)性繁衍的方式，都與樹沒有任何差別。完全成為另一種東西，并很難檢測出來。以后也就以這種東西的生命形式生存下去。哪怕死亡，也保持著這個形態(tài)。但現(xiàn)在看來，這種變形是可逆轉(zhuǎn)的，它可以變成樹，也可以恢復(fù)原來的樣子，甚至還有可以成為別的東西。之前之所以不可以，只是因為酆都中，一直有力量囚禁了它的意識，將意識困在某個地方。直到曙光死亡之后，這種束縛消失了。意識重回大地。整個地球都成為它的身軀?！?/br>
    他說著停頓下來，猶豫地說：“關(guān)于前一段時間地球上發(fā)生的事，以及酆都、最后的人類，以聞先生的身份應(yīng)該是知道內(nèi)情的。那么，不如這么說吧，如果當(dāng)年的遠征隊也就是我們的祖先，所使用的身軀，真的是曙光用這種東西制成的，那么我們更不應(yīng)該下去。因為我們一但進入范圍，很可能會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毫無抵抗力?！?/br>
    艙中一片寂靜。

    人類怎么與這樣的東西戰(zhàn)斗？

    不論怎么看，幾乎都沒有任何勝算。

    高姜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再開口：“我們要下去救人，有什么辦法？”

    鄭老驚愕：“你說什么？你是不是沒聽懂我的話？”

    “我們要下去救人?！备呓皇侵貜?fù)這一句：“你有辦法嗎？”說著緩緩舉起槍，靜靜指著鄭老布滿了老年斑的臉：“你有三秒鐘，回答這個問題。有，還是沒有？3…………2…………”

    “有一個辦法！”滿額頭泠汁的鄭老大喊：“能試！但不一定可以。不行也不能怪我?！?/br>
    高姜關(guān)上保險，把槍收起來：“請老先生說來聽一聽。”仍然是那么禮貌客氣。

    =

    黎多寶在曠野上穿行，雖然還是不知道身后是什么在追，但仍然在回想著自己怎么會來到這里。

    夢境里一切都是不連貫的，一個場景到另一個場景，必然有不夠自然的過渡。

    缺乏邏輯與因果。

    當(dāng)時大爆炸發(fā)生了，酆都的建筑變形、

    凝聚，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建筑’人，它的拳頭擊向天空，幾次之后就似乎對這個舉動沒了興趣，突然垮落，漫天的樓宇零碎，轟然掉落，地上到處被砸出深坑。她和孟朝陽在躲避這些墜物的時候走散了。

    好半天之后，一切才結(jié)束。

    但隨后，這些摔得亂七八糟的殘垣斷壁又開始慢慢融化，它們像水一樣，流動著，尋找自己的位置，慢慢恢復(fù)成原有的樣子。

    很快在酆都的原址，上重新長出了一個城市。

    這個城市，看上去還是那么破敗不堪，哪怕是她腳前的一張廢紙，也都好生生地重新‘生長’出來。

    她看著這個城市，感到迷茫。

    “你是誰？”

    有風(fēng)穿過建筑的縫隙，發(fā)出嗚咽聲。

    她側(cè)耳聽了半天，并沒有聽出個所以然。

    “你在哪里？”她高聲問：“也許我們可以談一談。”

    這時候，風(fēng)把一張紙吹到她腳前。

    她伸手撿起來，紙張因為風(fēng)雨而變得脆弱，手重一些就爛了，但上面的字卻很清楚。

    這是2020年6月8日的報紙。

    上面標題驚悚，疫情、□□。

    就是從把這張紙撿起來起 。

    一切發(fā)生了變化。

    她身周的一切，都在急速地變化。

    酆都不過瞬息就消失了，世界變成了一片曠野，而這曠野，她并不陌生。

    當(dāng)身后有異動響起，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開始狂奔起來。

    就像她無數(shù)次，在夢中所做的那樣。

    但她已經(jīng)決定不再逃跑。

    早在那次，母親從警察那里找到了地址，追到修理店去，她不得不逃跑時，就在想，有一天自己會更強大，那時候就不用再逃跑。

    她以為，自己和mama會有更大場面的決裂，需要更多的勇氣與‘自述’或者‘誠懇的坦白長談’，之后或者是決裂，還是什么，迎來最終的結(jié)果。

    但事實上，多事都只發(fā)生在無聲無息的碎未細微之中。不會有更正式的告別。

    不會有對過于種種不甘心的質(zhì)問，也不會有自述似的坦白長談，戲劇化的母女決裂，正式的告別。

    兩個人只是，就這樣變成了陌生人而已。

    而之后，她早已經(jīng)決定了，不論有一天，要面對的是什么東西，自己都再也不會像當(dāng)時那樣，扭頭跑開。

    因為她已經(jīng)不再是軟弱的自己。

    哪怕現(xiàn)在并不是在夢中。

    她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急撲而來的風(fēng)，吹動她的頭發(fā)，她瞇了瞇眼睛，看清了追著自己而來的是什么。

    那是整個世界。

    陳舊但熱鬧，人來人往，轟然而至，將她包裹在其中，然后迅速地向地平線蔓延而去，不過一瞬間，她就置身于繁華的街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