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小婢將伯魚帶到一間寢室，開壁櫥拿出一套絲質(zhì)衾枕，色調(diào)很澹，無刺繡圖案。

    伯魚頭次見，好奇地詢問。

    小婢笑著解釋，“這是娘子自己種桑養(yǎng)蠶繅絲織布做的寢具。顏色澹，是因為這顏色是天然的，非染色。娘子發(fā)現(xiàn)有些蠶蟲吐的絲天然有色，遂加以揀擇，歷時十余載，培育出了吐彩絲的蠶蟲?！?/br>
    “娘子愛養(yǎng)蠶么？”

    “娘子也養(yǎng)馬，也種花，也造紙，不過還是最喜養(yǎng)蠶。她初來媯塢時，只帶了一籃蠶蟲，如今已繁衍出幾間蠶室。殿下日間穿過的那片桑林，是當(dāng)年娘子帶著我孃她們親手扦插的?！?/br>
    室外有人喚“蝶君”。

    小婢答應(yīng)著，對伯魚一禮作別，“殿下早些安歇吧，我去了?！?/br>
    伯魚和衣臥下，聽窗外雨聲潺潺，憶起自幼及長聽說過的，關(guān)于崔蜩的種種邪惡詆毀，再也想不到她是這樣一個人。

    他坐起來，推開窗，見大多數(shù)房室均已熄了燈火，只有西南角幾間屋子仍有光亮，透過雨霧，黃斑融融。

    那必是蠶室。

    守門的婢媼見到他，目露驚疑之色，踟躇著，有攔阻之意。

    伯魚的眼風(fēng)冷冷掃過去，她們便噤聲。

    男子的履聲較女子沉重急促。崔蜩多年來練就一副敏感的聽覺，覺察到危險，下意識背靠板壁，一手仍提著燈，戒備地望向門口。

    如此嫻熟的戒備。

    伯魚心念一轉(zhuǎn)，便明白了。

    不知子都之美者，是為無目。他的皇父又怎舍得將這般絕代佳人幽閉荒園，而不時來享用？

    他停步，向她微笑：“崔娘，我和我耶耶是不同的。”

    她垂下睫毛，輕聲道：“我知道?！?/br>
    “我想看看你的蠶蟲，你的紡車，你的織機(jī)?！?/br>
    “好?！?/br>
    盡管惶驚，她并沒有拒絕。她似乎不討厭他。這讓伯魚感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