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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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風車在隨風轉(zhuǎn)動。 許許多多的彩色風車, 就匯聚成了五彩的河流。 在黯淡的月光下,這些顏色好像散發(fā)著微微的光芒。 兩個小小的姑娘各自挎著一個籃子,手牽手地走在彎彎曲曲的小鎮(zhèn)街道上。 她們兩人一個穿著青衣, 頭頂開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花朵;一個拖著幾根淺棕色的羽毛, 雙眼紅腫, 卻忍著不再繼續(xù)哭。 她倆身后還跟著一個灰色頭發(fā)的小男孩兒。他瘦弱而蒼白,卻有一雙機警的灰色大眼睛。是典型的魔族平民的相貌。 此刻他手里緊緊握著一把豁口的鏟子,跟在小姑娘身后三步遠的地方。 頭頂開花的青衣小姑娘回頭說:“你別來啦。” 小男孩挺起胸膛:“不行, 我要保護你們!” 小姑娘老成地嘆了一口氣:“在沐風鎮(zhèn)里呢,能出什么事?” “那可不一定,阿笛的哥哥剛剛不就被花弄影……” “喂!”青衣小姑娘用力瞪了他一眼, 威嚴道,“你閉嘴!” “哦……對不起?!蹦ё逍∧泻⒂樣樀?,很歉疚地看了看另一個小姑娘的背影。她正抽動肩膀, 顯然又哭了。 三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好啦?!鼻嘁滦」媚飶娮源蚱鹁?,“我們還要做事呢,你要來就跟上一些!” 小男孩用力點頭, 幾步跑了上去, 小心地站到了阿笛身邊。他還偷偷看了一眼阿笛身后拖著的羽毛尾巴, 覺得真可愛。 可惜現(xiàn)在不是一個夸獎她的好時機。 小男孩在心中用幻想把那個高高在上的花弄影將軍痛揍了一百八十頓,最后痛快地殺掉了他, 并暗下決心:以后一定要出人頭地, 為阿笛報仇! 但現(xiàn)在, 他們還只是三個孩子, 還在拎著籃子往前走。 青衣小姑娘找到一個外來者多一些的地方, 開始熟練地叫賣: “蘋果糖水, 沐風鎮(zhèn)的特產(chǎn)蘋果糖水~只要一片碎魔晶就能帶走一大杯甜甜的蘋果糖水~” 阿笛揉了揉紅腫的眼睛, 也努力露出一個笑臉,加入了叫賣的行列。魔族的小男孩也同樣如此。 三個小孩子拎著兩個籃子,帶著一把防身用的豁口鏟子,在路邊叫賣。 好半天過去了,他們只賣出了三杯蘋果糖水,收到了可憐巴巴的三片碎魔晶。 小男孩有些泄氣:“這樣能賣出多少???” 青衣小姑娘停下來,又威嚴地瞪了他一眼:“這才開始多久,你就放棄了?虧你還說以后要當一個厲害的魔修。” 小男孩急了,不服道:“我沒關(guān)系,可是阿笛的哥哥才……鎮(zhèn)上不是會發(fā)撫恤金嗎,為什么要這么著急地讓阿笛出來賣這個……賺不了多少錢的蘋果糖水。” 他說到最后,有些心虛地放低了聲音。 因為阿笛的眼里又汪起了淚水。 “這是我自己產(chǎn)出的蘋果,怎么了,味道不好么,怎么賺不了多少錢了?” 青衣小姑娘不大高興。她是一只蘋果樹花妖,無親無故,在鎮(zhèn)上向來是靠販賣自制蘋果糖水維生的。怎么就成了“賺不了多少錢”呢? “那也不用這么急著讓阿笛干活?!毙∧泻⒄f,“撫恤金也夠生活了?!?/br> 青衣小姑娘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覺得這個朋友真是好不懂事,乃是一名正宗的小孩子。她無奈道:“阿笛家就她和雞哥兩個人?,F(xiàn)在雞哥不在了,家里頭沒收入,咱們鎮(zhèn)又窮,還老是被那些可惡的貴族找借口征收重稅……就算有撫恤金,又夠什么?阿笛今后修煉不需要資源么?難道我們要過一輩子這樣的苦日子?” “總要讓阿笛盡快學會自己賺錢?!?/br> 阿笛也輕輕點頭,勉強笑道:“我懂,我會努力的?!?/br> 小小的蘋果花妖望著她紅腫的雙眼,心下也十分難過。 她心想,這在十萬大山中的日子,怎么過得還不如外頭呢?她以前是個散修,時不時會被人類欺負,可也遇到過好人,還有充足的陽光,能去城鎮(zhèn)里買好吃的。 但當初大家就跟中了魔似地,一個勁地覺得不滿,認為人類只不過是仗著數(shù)量多才欺負他們,只要他們和魔族聯(lián)手,就可以開創(chuàng)一個屬于妖族的盛世。 她不知道那個“妖族的盛世”會不會來。 她只知道,阿笛的哥哥被叛變的大妖殺了,還有很多同族也在苦苦煎熬,而那些厲害的、本來可以庇護他們的大妖,不少都投靠了魔族,就像花弄影。 而弱小的妖族,連投靠都沒人要。 世界是殘酷的,而魔族的世界要更加殘酷一些。小蘋果花妖前所未有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但那又如何?他們現(xiàn)在站在十萬大山之中,也沒有回頭路了。 小男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從小就在十萬大山生活,對外界沒有絲毫了解,還以為天底下的人們都過著差不多的日子。 “好吧,你說得對?!毙∧泻⑦€在考慮賺錢的問題。他承認花妖說得對,并建議說:“那我們不如去人多一些的地方試試?你看那邊人更多,應該也可以賺得更多?!?/br> 他指著靠近大山的那一側(cè)街道。那里匯聚了更多的人影,其中還有不少銀頭發(fā)的人,一看就很有錢。 “不能去!”小蘋果花妖立即抓住他的手臂,壓低了聲音,“你忘了嗎,就是那些強大的魔族才會這么肆無忌憚,他們根本看上不我們的東西,說不定還會有生命危險!” 小男孩遲疑道:“可是,這里不也有很多也是……” “這里的殿下……要好一些?!毙√O果花妖含糊道。 另外兩人都茫然地看著她。 小姑娘暗自著急: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這里匯聚的殿下都血脈稀薄,大多自己也是平民出身,不會嫌棄蘋果糖水,也不會輕易在鎮(zhèn)上動手。 她又不好說出來——說出來不得罪人? 唉,要是沒有她,這兩人要怎么在十萬大山里混?。縿e混著混著小命就沒了。 “反正你們照做就行?!彼赖溃昂昧?,趕快繼續(xù)賣東西!” “哦?!眱扇死蠈嶞c頭。 “蘋果糖水,甜甜的蘋果糖水——” “蘋果糖水?” 有人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月光很淡,她的影子也很淡,淺藍色的裙擺上還有淡淡的、清新的香氣。 “真稀奇,十萬大山里還有蘋果?!彼龔澫卵?,棕色的長發(fā)垂落下幾許,輕松自在地晃著。她臉上的笑容也親切又自在,讓人看了不自覺放松起來。 小蘋果花妖率先反應過來。她很精明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捧起一杯蘋果糖水,甜甜道:“漂亮jiejie,你想要一杯嗎?才一枚碎魔晶一杯哦,是沐風鎮(zhèn)的特產(chǎn),別處都沒有呢?!?/br> 漂亮jiejie更加笑起來,眼睛都瞇成好看的弧度。她有一雙宜喜宜嗔、清澈動人的眼睛,讓小花妖莫名想起了久違的夏日。 “那就要三杯。”她將三塊碎魔晶放到小花妖手上,笑吟吟道,“多出來的錢,就煩勞這位小老板多添一些蘋果汁,我喜歡香濃些的口味?!?/br> 若單說五官,她并不是頂漂亮的人,可當她這樣笑起來,三個小孩兒莫名其妙地一個個都紅了臉,都乖乖點頭。 阿笛還特意囑咐小花妖:“小妍,你多加一些蘋果汁?!?/br> “知道啦?!毙』ㄑX得這個漂亮jiejie應該是故意多給他們錢的,反而有點忸怩局促起來。 只見這小姑娘舉起雙手,鼓起臉頰、專注凝神。很快,她頭頂?shù)男』ň皖潉訋紫?,在轉(zhuǎn)瞬之間凋落、結(jié)果,最后結(jié)出了三個青色的小蘋果。 漂亮jiejie很有點驚奇和欣賞地看著她。 將小花妖看得更忸怩了。 她紅著臉說:“那個……因為陽光不夠,所以蘋果可能沒有那么香甜?!?/br> 旁邊臉紅眼睛也紅的小姑娘阿笛,立即為她作證:“小妍以前結(jié)的蘋果可甜了,哥哥最喜歡……” 她一下捂住了嘴。 小花妖也變了神色。 連小男孩也不安起來。 三個小孩忐忑地看著客人,紛紛后悔:妖族才來不久,正是被魔族敵視的時候,可他們偏偏這時候提什么“以前”,不是成心要惹怒這些魔族么? 三小只還在緊張地思索怎么補救。 豈料這位客人就像沒聽見似地,仍舊笑意盈盈。 “有的喝就不錯啦?!彼舆^了三杯蘋果糖水,回身招呼道,“少爺,喝蘋果糖水了。還有陸昂的份一起?!?/br> 三小只剛才就看到她背后還有一輛車、一個駕車人,這會兒又見黑色的車簾一動,從中探出一只蒼白好看的手,抓住了車廂邊緣。 一個年輕的魔族男人走下了車。 他有一頭及肩的黑色碎發(fā),一雙溫和的灰色眼睛,模樣斯文秀氣,還有些病弱的模樣。也許就是因為這點病弱,才讓他顯出了幾分陰郁。 當他微微一笑,那份陰郁反而更濃了。真奇怪。 三小只屏住呼吸。雖然莫名緣由,他們卻本能地有些緊張。 也許是因為男人耳邊那一縷純銀的頭發(fā)的緣故。他們想。 “我道阿昭為何突然下車,原來是嘴饞了。” 他走過來,親手從漂亮jiejie手中接過一杯蘋果糖水,自己先喝了一口,才騰出右手對著另一杯糖水輕輕一點。 那杯糖水便輕巧地往后飛去,落在了那長滿絡(luò)腮胡的駕車人手里。 “多謝少爺!多謝昭姐!” 駕車人聲如洪鐘,仰首將糖水一飲而盡,宛若牛飲,真是暢快得很。 就是看得小花妖暗暗嘀咕:這壯漢難道看不出來,大少爺是不愿意讓漂亮jiejie直接給他糖水?真是個大憨憨魔族。 蒼白陰郁的少爺略啜了一口蘋果糖水,眉頭便微微一動,像一個顰眉的信號。 “的確是十萬大山中難得的口味?!彼?。 她卻笑道:“我覺得還不錯。少爺不樂意喝,就都給我好了。” 這一回他是真皺眉了,拿著杯子的手往后略一躲,口中抱怨:“你給了我還有要回去的道理?” 女子笑得更開心了。她一邊笑,一邊又拿了三塊碎魔晶出來,放在小花妖手中。 “這是打賞,因為我很喜歡你們的糖水?!彼f,“不過你們家中都沒人么?這么小就在這里賣東西?最近人多,魚龍混雜,難保不出事,還是快些回去,過幾日再來吧。”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小姑娘阿笛就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嗚咽。 “對、對不起……”她一邊嗚咽,一邊道歉。 “這是怎么了?”客人驚訝起來,忙道,“對不住,我惹你傷心了?!?/br> 她還狐疑地去看那位大少爺:“是不是你太嚇人了,把人家嚇著了?” 青年挑起了一邊眉毛,像覺得她在胡說八道,又懶得理會她的胡說八道,就只用鼻音回了一個淡淡的“哼”字。 “肯定是你?!迸诱f。 “阿昭?!鼻嗄隉o奈地叫出她的名字,“你仔細看看這小姑娘,她是守門那只倒霉公雞的親族?!?/br> 三個小孩兒又緊張起來,并退后了兩步。 小花妖有些戒備道:“你們和那個花弄影……是一伙的么?” “親族……meimei?” 她一怔,眉眼間那份輕松自在消失了,化為一個說不出的復雜神情,也許還夾雜了一些憐惜和感傷。 “是這樣?!彼f著,走來幾步,“原來是雞兄的meimei,巧了,我正要找你。” “找……我?”阿笛意外道,“你認識我哥哥?” “不認識,不過我是替溯流光做事的?!彼α诵Γf得很自然,“你們認識溯流光吧?認識,很好。他有急事要忙,所以托我們帶一份撫恤金給雞兄的meimei。我正愁找不著人,現(xiàn)在卻巧了?!?/br> “真的嗎?” 三小只齊齊瞪大了眼,不太信,又有點想要相信。 “當然是真的。”她說得很認真,“雞兄是為了保護沐風鎮(zhèn)的居民而犧牲,溯流光作為妖族領(lǐng)袖,怎么會不關(guān)?喏?!?/br> 她將一個素色的布袋交到阿笛手上。 小姑娘迷迷瞪瞪地接過,下意識打開看了一眼。 “……??!” 她驚呼一聲,不知所措地推回去:“太多了……” “不多。為保護家鄉(xiāng)而犧牲的是英雄,英雄拿到這一些是理所當然的?!彼龑⒉即苹?,還順手給阿笛塞進了懷里,防止別人看見。 接著,她又微微一笑,拿出兩塊指甲蓋大小的中品魔晶,分別放到小花妖和魔族小男孩手中。 “這是謝禮,多虧你們,我才找到人。” 小男孩一聲不吭地收下了。速度之快,像是生怕女子反悔。 小花妖倒是猶豫了一下,卻也收下了。她總覺得這不是溯流光給的,否則其他犧牲的人怎么沒有?可是看看阿笛,小花妖就閉了嘴。 她鄭重道:“您放心,我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這事。小七,你也對任何人都不準說,聽到?jīng)]有?” 她威嚴地看著魔族小男孩。后者遲疑片刻,還是點頭承諾道:“我對誰都不說?!?/br> 阿笛紅著眼:“我……謝謝您,謝謝溯長老……不,是溯將軍……” 她搖搖頭,似是感慨:“若有一天,誰也沒法欺負別人,更沒法剝奪別人的生命,那才好呢?!?/br> 她站起來,對他們揮揮手,牽著那位一臉冷漠的大少爺走回了牛車。 小花妖盯著她的背影。 突然,她不顧好友的驚呼,飛快地跑了過去,在牛車啟動之前牢牢扒住了車轅。 ——小丫頭危險! 絡(luò)腮胡的趕車人急忙勒住了牛。 “等……請等一下!”小花妖也嚇了一跳,心臟怦怦直跳,卻還是倔強道,“jiejie,我想問你一個問題?!?/br> 她探出頭,先責備了她一句,又抓住她的手,發(fā)現(xiàn)只是擦傷才松了口氣。 “什么問題?”她問。 小花妖將聲音放得很輕很輕。 “jiejie,你說的‘好日子’……真的會到來嗎?”她睜大了眼,渴求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直覺告訴她,也許她能從這里得到一個回答——哪怕只是一個安慰,是一點虛無縹緲的希望呢? 女人遲疑了一下。她問:“在這之前,你能告訴我……你們這樣的小孩子為什么要來這里?” 她的聲音也很輕,像夏天的花被強烈的風吹得散開,在翩躚之中發(fā)出濃郁的香氣。 這個聯(lián)想讓小花妖鼻腔一酸。她真想念過去。 “我也不知道。”她迷茫道,“長老們說我們有責任為后代創(chuàng)造更好的世界,所以我們就來了。” 她有些發(fā)怯,問:“jiejie,我們是做錯事了對嗎?所以我們會受到懲罰,一直都這樣下去嗎?” 女人搖了搖頭:“和你們無關(guān)?!?/br> 小花妖也不明白,只能點點頭,多少還是覺得受到了安慰。 “jiejie,你能不能告訴我,好日子……不,其實也不需要多好,就像以前一樣,有陽光、有足夠的吃的,也不會時刻擔心被人殺死……包括十萬大山中那些很好的人,像小七他們,我們能不能都等到那個‘好日子’?” 小花妖有些想哭:“戰(zhàn)爭要打到什么時候,戰(zhàn)爭贏了就有好日子了嗎,可我覺得我們也許活不到那一天……” 女人摸了摸她的頭。溫暖的掌心,真的是久違的夏日的感覺。 “會來的?!彼郎厝岬卣f,“而且不會很慢。在這之前……你要帶著你的朋友,先努力地活下去?!?/br> 小花妖相信了。 就算這只是一句安慰她的假話,她也愿意相信。 “好?!彼昧c頭,擦掉眼角的淚珠,“我會很努力,比以前更努力。jiejie,你能當上魔君嗎?” 她一愣,無奈道:“我不是候選人,我家少爺才是。” 小花妖先是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 她鄭重地囑托:“那也沒關(guān)系,jiejie的少爺一看就很聽jiejie的話。jiejie你要牢牢把他抓在手心,等他當了魔君,你就是魔后,那他反正什么都聽你的,和你當魔君也沒有區(qū)別?!?/br> 謝蘊昭:…… 少魔君:…… 陸昂撓頭:不知道為啥,覺得小花妖說得還挺對。 “好?!?/br> 謝蘊昭終究還是這么回答。 小花妖心滿意足地笑了,這才放開車轅。 她說:“jiejie,我會為你祝福的。” 謝蘊昭再一次對她揮了揮手,這才放下車簾。 暖色的燈光盈滿車廂。 少魔君托腮看她,說:“下次再見到花弄影,我就殺了他。阿昭莫要不開心?!?/br> 謝蘊昭失笑:“莫非誰讓我不開心,你就殺了他?!?/br> “自然如此。”少魔君懶洋洋答道,還投來一個“你在說什么廢話”的責備眼神。 “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人么,殺殺也無妨?!敝x蘊昭說,“我卻希望……若是沒有這片十萬大山就好了?!?/br> 少魔君聞言想了想。 “也好?!彼J真說,“那以后我尋個機會,看如何能將這片地方炸個干凈。正好我也挺討厭這里。” 謝蘊昭:…… “少爺……不愧是少爺。” “阿昭以為我在說笑?” 他輕輕一笑,笑容中多了幾許神秘之意。 “我聽說,十萬大山中的月光在近百年中,已經(jīng)越來越黯淡?!彼該荛_一些窗簾,看著頂上的夜空。 月亮在他們的窗框中露出一個小小的角,發(fā)出蒼白的光;寒星綴在夜空中,卻也并未讓天空更明亮。 “這片山脈原本就是靠著這一點點可憐的光明茍延殘喘至今。等什么時候月亮墜落,這里也將迎來真正的永夜?!彼竭叺男σ舛嗔艘唤z殘酷的意味,“阿昭,沒有一絲光明的地方會是什么樣,你知道嗎?” 謝蘊昭思索片刻:“加強版的冰河期?” 少魔君:……? 他見怪不怪地嘆了一口氣,心道自己實在不該對她抱有什么正經(jīng)期待,只能自己接道:“所有生活在這里的人、妖族、魔族,都會死?!?/br> “你想怎么做呢,阿昭?” 謝蘊昭煩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再遷怒地扯了扯少魔君的碎發(fā)。 她仰起脖子,看著車廂的頂板,思考了很久。 然后她說:“那就讓所有人都生活在陽光下吧?!?/br> 少魔君并不感到意外。他甚至微笑起來。 “那花弄影、千風燼、奉星那樣的人又如何?那些傷害了你關(guān)心之人的人又如何?” “死了的就死了。花弄影重傷而勉強上陣,我很希望他能被哪位道友斬殺。至于沒死的么……” 她淡淡道:“也拉到陽光下面再處決吧?!?/br> ——少爺,昭姐,我們到了。 牛車停了下來,陸昂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謝蘊昭跳下車,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沐風鎮(zhèn)的出口。 這里只有一條路,通往前方那座巍峨的、被烏云籠罩了山頂?shù)臒o月山。 唯一的進山口被幾座豪華的車輛擋住了。那里有好幾個頭發(fā)銀亮耀眼的候選人。他們仗著實力霸占了入口,規(guī)定他們不走,其他人也不準走。 謝蘊昭他們所在的地方較為偏僻,只有三支隊伍,都只有小貓兩三只。 這些都是陸昂挑選的可以加入的隊伍,完美符合少魔君“低調(diào)”的這一要求。 這些隊伍中的候選人也和少魔君此時的形象一樣,都只有些許銀發(fā)。見到他的樣子,這些人顯然有些失望,卻還是開口招攬: ——這位兄弟可要加入我們? ——我們待人向來坦誠,路上絕不會欺騙同伴! 謝蘊昭一一看過這些人。最后,她被角落里一個單獨的人影吸引了注意力。 正巧,少魔君也在看那個人。 因為那個人實在有些太奇怪了。 他手里捧著一杯蘋果糖水,盤腿坐在石頭背后,津津有味地小口喝著飲料,手上還拿了一本破破爛爛的書,看得津津有味。 “哇,這段精彩!” “快沖,快沖,干掉他們!” “好緊張好緊張,接下來要怎么辦?” “啊啊啊啊女主角竟然死了?!那男主角這么多章的努力是為了什么?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他背對幾人,只給出一個背影,還有一條黑色的發(fā)辮;發(fā)辮之中隱約有一縷銀色混雜其中。 他旁邊還扔了個破破爛爛的木牌,上頭寫了兩個大字:招人。 見狀,陸昂輕咳一聲,低聲道:“少爺勿怪。那并非我選的隊伍……只是一個怪人。” 謝蘊昭與少魔君對視一眼,都微微點頭,明了彼此的意思:那個人不簡單。 這人來參加傳承之戰(zhàn),卻又表現(xiàn)得如此放松,甚至還有心情大呼小叫地看話本,其中定有隱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謝蘊昭正巧看過他手中的話本。那是修仙界很流行的一個故事。 她正要上前,卻被少魔君攔下。他開口道:“那個看話本的,你要招人?” “——哎呀!!原來是你這老狗害了女主角!不要臉?。 ?/br> 少魔君:…… 謝蘊昭輕咳一聲,憋住了笑。師兄的面子,還是幫他掛住吧。 她想了想,高聲說:“女主角其實沒有死。她是假死逃遁,洗脫嫌疑,因為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她!” 辮子男的背影豁然一震! “誰敢劇透——??!” 他一躍而起,憤怒轉(zhuǎn)身。 那張露出的臉孔極其平凡、毫無特點,平凡到了虛假的地步。 謝蘊昭笑瞇瞇:“你如果不答應和我們結(jié)伴同行,我就繼續(xù)劇透。其實……” “我認輸了!女壯士口下留人!” 辮子男噗通一下跪了。 是真的跪了。 是真的滑跪。 “結(jié)伴結(jié)伴,我什么都聽你的!” 看得在場其他人都齊刷刷一默:這……實在跪得有些太容易、太沒有自尊。 一言以蔽之:跪得太不要臉了。 連陸昂都露出了震驚之色,不過他震驚的內(nèi)容不大一樣:早知道少爺和昭姐想要的是這一款,他就該更仔細地尋找。萬一有更不要臉的呢?太可惜了。 辮子青年收拾好東西,抱著他破破爛爛的話本,火速沖到了幾人面前。他伸著脖子一看,看見了牛車,立即興高采烈:“太好了,你們還有車!” 這是打算蹭車了。 果然不要臉。 車廂很大,坐下三個人不在話下。 但少魔君眼角一跳,徐徐扯出一個虛假的微笑。 他手一抬,就將一個墊子扔去了車廂頂部。 “你坐那兒?!彼钢図?,冷靜地說。 謝蘊昭:…… 辮子青年搔搔頭:“這……不好吧?” 少魔君指著謝蘊昭,活學活用,認真說:“你和我們坐一起,她會繼續(xù)給你劇透?!?/br> “我坐我坐??!” 辮子青年一瞬間就到了屋頂,盤腿一坐,這才長舒一口氣。他笑道:“這下就好了?!?/br> 他身姿輕捷,速度極快,只這些許的展露便表明他絕非普通魔族。 這人的確奇怪。若說他無意隱藏,他偏偏又做得個平凡落魄樣;若說他有心偽裝,卻又在細節(jié)上敷衍了事。 謝蘊昭問:“我叫衛(wèi)昭,這是我家少爺謝長安,這是護衛(wèi)陸昂。你叫什么?” 這個信口胡說的假名讓少魔君愉快地彎了彎眼睛。 車頂,辮子青年已經(jīng)繼續(xù)埋首話本。 他頭也不抬,道:“我叫夜無心?!?/br> …… 此時此刻,十萬大山之外。 強烈的陽光照耀著西北邊陲。 正是午后時分。 西北向來偏僻荒涼些,卻也不乏繁華的大城市。 雍、連、翠三州坐落西北。此地多有荒漠,風沙漫天,卻也有沙漠清泉、繁星滿天、地上冰川等奇景。 三州各有武將坐鎮(zhèn),各自在千年中繁衍出了龐大家族。 更有以龍象寺為首的佛修鎮(zhèn)守西北,守護百姓免受妖獸災禍,也為他們祈福禱告。 雖然修士們這么做的根本原因,在于佛修修煉必須收集善念,但在漫長的時光中,這些門派也培養(yǎng)出了許許多多真正心懷眾生的得道高僧。 他們守護著西北,也被西北的民眾愛戴。 然而一夜之間,往日的祥和就化為泡影,被血腥的殺戮和沒有間隙的恐懼所替代。 在中央王朝和仙門的幫助下,大量百姓已經(jīng)撤往后方,但那只是居住在城市中的百姓。 還有許許多多散居的百姓,沒能趕上王朝的支援。 他們只能拼命躲藏,在日復一日的驚恐中苦苦等待救援……或者死亡的來臨。 穆小魚和穆小白兩姐弟正縮在一座風化的巖石山中,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 二人衣衫上都沾著血跡,在長時間的躲藏中已經(jīng)變得精疲力盡。他們的父母為了保護他們,已經(jīng)被魔騎殺死;趕來救他們的大師,為了為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也死在了魔騎的手下。 穆小魚不過十四歲,穆小白更是才十一歲。兩人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又餓又累,恐懼到了麻木的地步。他們甚至開始茫然地想:是不是干脆死了更痛快? 他們窺見過魔騎對待其他人的方法。 拖在飛馬后面,生生拖死;一人一刀,慢慢刺死;幾個人一起,輪流對那些可憐的女人…… 怎么會有這么恐怖的東西? 穆小魚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經(jīng)文,就像他們的父母在世時會虔誠誦念的一樣。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然而,佛不能拯救他們。 因為地面再次響起了恐怖的顫動,而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姐弟兩人緊緊抓著對方的手。 “姐……”穆小白顫抖地說,“姐,我害怕……” 穆小魚忍著淚,只能死死抱住弟弟。 “不怕,不怕,jiejie保護你……” “——我就知道這兒還有兩個小崽子!” 一股巨大的力量砍碎了藏匿他們的巖石,帶來刺眼的陽光和沾著鐵血氣息的、干燥的風。 一個魔騎拿著大砍刀,大笑道:“運氣好,還有個女人……咯呃!” 暗紅的血飚出,像箭矢。 姐弟倆已經(jīng)恐懼得僵在原地,石雕一樣望著眼前的一幕。 “——草木搖落露為霜?!?/br> 一個清脆的女聲,還有一道青色的劍光。 魔騎的喉嚨被割開,仰面倒了下去。 月白衣衫的仙門女修乘風落下,撈起姐弟倆就御劍飛走。 “快快?!彼龎旱吐曇?,有點緊張,“真糟糕,我只有一個人,打不過他們那么多人。但你們別害怕,我一定會努力保護你們!” 姐弟倆被她一手一個拎在左右,暈乎乎的。 不久,他們落在一處隱蔽的的樹林中。女修又掏出符紙,掐訣布了一個隱匿行蹤的陣法。 穆小魚坐在地上,茫然道:“你是誰……?” 女修笑了笑。她還是少女模樣,相貌也美,還很有幾分西北當?shù)氐膵趁娘L情。 但她的氣質(zhì)卻清新端正,是典型的仙長風范。 她說:“我叫佘小川,是北斗的修士,特來救助西北百姓?!?/br> 穆小魚和穆小白呆呆地聽著。 然后都“哇”一聲哭了出來。 “多、多謝仙長……嗚嗚嗚,阿爸,阿媽,阿姐,嗚嗚嗚……” 佘小川從他們斷續(xù)破碎的哭聲中聽出了諸多慘事。她此來西北,雖然時日不長,卻幾乎天天見到人間地獄般的場景。 她心里沉重,不是滋味地搖了搖頭,又想起據(jù)說叛逃魔族的溯長老,還有她以前的那些妖族同門…… 她不由對他們產(chǎn)生了憤怒和厭惡之情。 佘小川傳出師門通訊符,又安慰兩姐弟道:“等會兒會有我?guī)熼T中人前來支援,你們別怕……!” 咔嚓。 像什么東西被捏碎。 她貼在四周的符紙忽然齊齊破碎。 從樹林深處,竟然走出一個玄甲魔將。 他有一頭暗金色的短發(fā),一張堪稱艷麗的面容,和一副冷冰冰的、兇煞的表情。 他唇邊帶著鮮血,身上也有新鮮的血液在流淌,而他手上托的那一個人頭還暴睜著雙目。 佘小川緊握佩劍??辞迥穷w頭顱的瞬間,她的瞳孔猛然縮緊了:那是她認識的人,雖非同門,卻也是一同并肩戰(zhàn)斗的戰(zhàn)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