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也不知怎的，劍沒了，兩個人卻越靠越近。

    一垂眼，就看到彼此的睫，高挺的鼻梁。

    彼此倚靠在篝火邊。

    臉熱，唇軟，酒香。

    偶爾風(fēng)葉中夾雜的，低聲的，沒有含義的輕笑。

    天地遼闊，莫過于暢意快樂。

    第53章

    說是要把天南海北逛一個遍, 純用人間的方式。

    但是行至三個月的時候還是破了戒，荒蕪的野地山嶺之類實(shí)在是太過漫長而毫無看頭，漫長到李十一和傅靈起覺得乏味了，最后兩個人還是默契地用了靈力給馬安上了兩雙靈氣做的翅膀, 嚇得小馬一開始飛的時候如同驚弓之鳥。

    不過在安撫和習(xí)慣之下, 兩匹小馬逐漸習(xí)慣了自己能飛的事實(shí), 并且開始樂此不疲。

    靠著飛馬, 兩個人從濃綠沁潤的雨林瀑布一路看到荒漠戈壁的無垠沙巖, 看飛流直下三千尺，也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餐風(fēng)飲露, 聽風(fēng)看雪, 好不自在，好不痛快。

    李十一和傅靈在黃沙中品了漠北最烈的酒, 在云朵低垂的草原上烤金黃油亮的全羊；去了毫無人煙的極北之境, 看雪山中一汪碧如翡翠的清泉，也踏上了金碧熒煌的京都皇宮, 賞月光下花天錦地的不夜城。

    已經(jīng)時值十二月，皇宮的屋檐上獵獵的風(fēng)把人影吹輕, 李十一坐在琉璃瓦上, 抽出剛才在集市上買的玉簫, 吹了一曲簡單輕快的小調(diào)他剛學(xué)的, 想試試。

    傅靈起站在他邊上, 看到了底下皇宮的侍衛(wèi)聞風(fēng)而動的身影：被發(fā)現(xiàn)了。

    李十一略一偏頭：那只能跑了。

    傅靈起：都說凡人的皇城之中，高手很多, 你不是最喜好找人比劍？

    李十一曉得他在陰陽怪氣，這些日子, 但凡是個空閑的時間段，或是美景看得膩歪了，或是飲酒上頭了，或是單純無聊，李十一總要找傅靈起切磋幾個來回。

    李十一輕描淡寫：不喜歡欺負(fù)小學(xué)生。

    傅靈起蹙眉：小學(xué)生是何物？

    李十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眼同你這樣的。

    傅靈起：？

    于是在驚動了滿城護(hù)軍后，兩個人輕飄飄地離去，只留下兩抹淺淺淡淡的身影。

    李十一不由得輕嘆，這近一年陪傅靈起天南海北地胡鬧，總是會影響些許人間氣數(shù)的，這下渡天丹境的關(guān)卡想來要艱難不少了。

    下了皇城，又到了繁華的集市之中，兩個人用僅剩的幾十兩銀子進(jìn)了一間酒樓，坐在三樓的雅座里看師傅片烤鴨。

    烤鴨外皮色如紅玉，用果木炭火烤制，rou質(zhì)肥而不膩，外脆里嫩，裹上蔥白黃瓜絲條、沾上甜醬，油脂在唇間流淌時又伴以清爽，吃得傅靈起都挑了一下眉毛。

    吃食，果然還是要在人間。

    李十一今日又喝酒了。

    酒量這個東西，原來的確要練的，托傅靈起的福，李十一已經(jīng)不是一沾即醉了，要兩沾才微暈。

    傅靈起稍感遺憾之余，只能加快了倒酒的速度。

    今夜是他們流浪的最后一站了，李十一望著樓下的風(fēng)景發(fā)呆，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做些什么。

    傅靈起這段日子里，只發(fā)作過兩三次。

    每逢發(fā)作，黑氣順著他手上的咒紋徐徐漫開，戾氣充斥著整個房間，李十一總看見他強(qiáng)忍的痛苦神色，慘白的嘴唇和汗如雨下的額頭。

    李十一也不知如何是好，他通常只是站在一邊，安靜地讓傅靈起抱他一會兒。

    每當(dāng)這時，傅靈起看起來總會平靜一些。

    即使傅靈起不提，但是李十一知道，這散心之旅雖然讓傅靈起心平氣和，可這入魔之咒始終未解。

    李十一曾試探地問：我明明沒有死，你的心魔為何還是不解？

    傅靈起其實(shí)也不知為何，他的心魔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來了，每當(dāng)午夜稍有不安之時，他便跑到李十一的房間，掌心輕撫懷中人的溫度。

    李十一思索道：要不還是回八方寺看看吧。

    大師的眼界和辦法總比他們倆人多。

    傅靈起倒也沒拒絕，兩個人從開碑海又回到了修真界，但是還沒走出幾步路，李十一就忽然興起道：傅靈起，我們?nèi)ネ倒钒伞?/br>
    傅靈起：

    偷狗這種詞匯，用在傲視群雄、目空一切的傅大劍尊上面，真的是頭一回。

    李十一當(dāng)年在【空霧森】救治的兩只長耳靈犬，本來長期陪伴在他左右，不過在他決定逃婚之前，就已經(jīng)送到燕清這邊托他照顧了。

    兩個人都戴上了面具，站在萬劍山山門下面做準(zhǔn)備。

    傅靈起不動聲色：你同我?guī)熜?，關(guān)系倒是匪淺。

    練劍有他，赴宴有他，賜婚有他，發(fā)喜帖有他，托孤（？）還有他。

    李十一自然對燕清很是贊賞：燕前輩是個好人。

    傅靈起：

    傅靈起沉思了一會兒：那我呢？

    李十一也沉思了一會兒，認(rèn)真作答：你是小學(xué)生。

    傅靈起：

    李十一越來越壞了，全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