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7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情敵真好看[快穿]、拯救被穿女主[快穿]、穿越之夫人四十美如花、宿主,你快去蹦跶!、[綜]沖田小姐今天依舊貌美如花、囚東宮,黑化竹馬太瘋批、女主拒絕撩漢、保護(hù)我方反派劇本、滴,金手指已到達(dá)[快穿]、[綜]異次元修仙
在崐侖多年,鐘煜從來沒有收過大趙的蠟箋紙。 這些年,唯一給他送過信的只有蘭陵和昭成。 那抹黃色入目的剎那,如同涌上了徹骨的寒。 鐘煜利落拆開了信箋,撕碎的信封紛紛揚(yáng)揚(yáng)。 他拆得很快,讀得也很快,目光落至最后一行,他面上的血色褪去,只剩下了沉郁之色。 信中所言,字字句句,沒有一句是好的。 敬帝咳疾復(fù)發(fā),于豫州暴雨決堤當(dāng)日,修養(yǎng)溫泉行宮。他曾經(jīng)最器重的兒子,因朝中貪瀆一事壓入宗人府內(nèi)。 豫州暴雨,洪澇嚴(yán)重。 皇子互相推諉,竟無人坐鎮(zhèn)。 鐘煜問:“來信的使者和師姐還什么旁的交涉?” 素心:“大趙黃河決堤,豫州水患頻繁,朝中諸皇子有年幼者,有昏懦者,有地方上不作為者,唯一能去徐州的就只有你?!?/br> “來使乘舟這里來,約莫半日能到。” “若是你不想去……” “那就讓我去。”五字落下,如同一錘定音。 素心只以為自己還沒聽清。 話落之后,她再望著眼前人,忽然感覺,這個和她生活了五年的人,她好像第一次才認(rèn)識到了他。 她原本以為,這個幾乎拋下一切的少年,從此不管不顧。 若是鐘煜不想去,船只會改道下行,直往豫州。 “我即日就走?!辩婌洗?,“暴雨之后,常見瘟疫,瘟疫處置不得到,便有民亂。這事拖不得。” 素心眸色一晃:“那你?” 鐘煜:“無論如何,大趙舊事未定,海清河晏,便有我鐘子淵的去處,家國有難,我生是大趙的人,便有回去的一日?!?/br> 月上中天,崐侖后山弟子滿載而歸,山谷自喧囂變得沉寂。 鐘煜那雙眼睛里含著很多她從來沒看過的情緒,像是把前塵往事都背負(fù)在身上。 鐘煜:“今日師姐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請師姐不要同任何人講起。” 素心:“在門內(nèi),我是你大師姐,同門多年,我不會亂講?!?/br> 地上鋪了一地的細(xì)碎月光,樹下風(fēng)過,卻無鈴音。 素心開口時似是醞釀許久,終是斟酌道:“師弟,我并非有意窺探,早前我看到你和師叔在一起。我不管你對師叔做了什么?!?/br> “我知道,師叔事事當(dāng)先,霽月光風(fēng)、心懷所有,是個溫柔人?!?/br> “崐侖喜歡他的人有很多,有些是同門情,有些是敬重。永望師弟他也很喜歡師叔,可他的喜歡,也僅僅止步在師長之間。” “剛才青云榜一戰(zhàn),一劍霜寒,在場無人能免神往?!?/br> “如此種種,都不是尋常人之間的愛意?!?/br> “師弟,你該是弄錯了某種感覺?!?/br> 鐘煜收斂起了柔情,目光冷硬如初,長睫掃過眼尾痣:“師姐,此事我自有分寸?!?/br> 素心頓了頓,望向十步外的沈懷霜,執(zhí)拗勸道:“師叔,他也并不如你所想?!?/br> “你想過沒有,為什么師叔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br> “至柔之人,往往可能是至無情之人?!?/br> “師叔他……” 鐘煜抱拳,朝素心行了一禮,這禮行得周周正正。 他又欠了欠身,起身答道:“這一點(diǎn),子淵明白?!?/br> “多謝師姐提點(diǎn)。此事不必再提。” 第63章 長日將夜 鐘煜在素心注視下,旋身離開。 他踏著綠草,影子長長地拖曳,立在地上。剪影抱著臂膀,只有朝南方飄蕩而去的馬尾在流動。 長夜漫漫,月明星稀,鐘煜立在篝火邊,停頓了下,又在篝火前伸手,引燃了那封信箋。 火舌舔過那封信,吞下了那一角金色的火光。 焰火映在少年眼底,搖晃著。那顆眼尾痣如同灼燒一樣,余燼從他指尖掠過,風(fēng)過后,拖出長長的煙灰,地上只剩層疊灰燼。 鐘煜獨(dú)自站在篝火旁,坐了很久。 他聽著后山中弟子嬉笑結(jié)伴離去,聽山河寂寂,一切回歸到了沒有人來時的靜默。 篝火的暖意驅(qū)散渾身上下的寒氣,可怎么驅(qū)散,身上都還是冷的。 谷底河流寂寂,銀魚躍出水面,在半空劃開一條透明的光。 忽然肩頭一暖,一雙手帶著暖意,給他蓋了件外衣。那雙手指節(jié)修長,是修士的手,蜻蜓點(diǎn)水般在肩上停留了一下。 夜風(fēng)里,沈懷霜披散著頭發(fā),眸色帶著初醒的倦色,他半垂著頭,發(fā)絲隨風(fēng)蕩漾,也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衣,沉沉開了口:“你坐在這里,等了多久?!?/br> 那一刻,鐘煜長久緊繃的情緒像突然找到了松弛的突破口。他的眸子頓了頓,可他吞下了所有要開口的話,從地上揪了根稗子草,坐了下來。 鐘煜啟口道:“先生,你陪我坐會兒吧。” 銀魚墜入水中的時候,沈懷霜披著天青色的外衣,坐下來時,長而白的發(fā)帶正好落在脖頸處。 他沒有去望鐘煜,也從地上取了根稗子草。 他沒舍得折斷,只攏著它在手心。 那團(tuán)綠茸茸的小草落在指尖,草芒掃過去,像把所有遲鈍的神經(jīng)都掃鮮活了。 剛才那一覺,讓他覺得安定。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那樣休息過了。 他想起崐侖弟子說,這在民間,也叫狗尾草。 物如其名,難怪讓人喜愛。 沈懷霜問鐘煜:“你還好么?” 鐘煜答:“剛才想到先生下場時的模樣?!?/br> 沈懷霜攏著那根草,指尖像是忽然被一團(tuán)絨撓了下,掌心一收一動:“想這個做什么?!?/br> 鐘煜:“我想知道,按照先生的道體,在靈氣稀薄的地方修復(fù)起來,可是比崐侖差許多?” 沈懷霜壓根沒想到鐘煜會這么說。 道體有損,系統(tǒng)自動判定計(jì)劃失敗。 這身體修復(fù)到什么程度,他自己都沒有底。 沈懷霜故作輕松道:“道體修復(fù)還需靈氣聚集的地方,不過舊閣主玉闕道人醫(yī)術(shù)了得,所以沒有問題?!?/br> “你實(shí)話告訴我,你道體修復(fù)需要多久?”話落,少年的目光投了過來,帶著極清晰的洞察力。在那樣的目光下,很難讓人去說謊。 沈懷霜只得如實(shí)答:“兩年。” 兩人坐在樹林下,綠蔭蓋住了身形,從后面望過去,正把什么都遮住了。 耳畔余音仍在,鐘煜心跳有些快。 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黑夜里,螢火蟲驟然發(fā)出強(qiáng)烈的光芒,展翅聲焦躁地響起—— 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把話說得太明顯,可他卻忍不住地叮囑起來,好像要從崐侖遠(yuǎn)程離去的是沈懷霜。 用兩年修復(fù)都算快了。 哪怕他再舍不得,也不能讓沈懷霜回去。 螢火蟲從兩人面前飛過。 沈懷霜望著鐘煜流轉(zhuǎn)的眼睛,凝了凝神,在情緒強(qiáng)烈覆蓋時,他冷靜道:“老規(guī)矩。不能說的,不要總是堵在心口。你可以告訴我?!?/br> “是大趙有什么事么?” 還真是什么事都瞞不過他。 鐘煜說不清楚,到底是因?yàn)樯驊阉珪鋈?,總是在他需要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卸下他心頭的負(fù)擔(dān),還是因?yàn)橹皇且驗(yàn)檎f話的人是沈懷霜,所以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他都覺得這個人回應(yīng)了自己。 兩年的時間,如果他在大趙順利,或許能很快回崐侖。 可如果不順利,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歸期。 鐘煜沉沉吸了兩口氣:“如果我問先生,無論我去哪里,你都會和我走么?” 他身形見高,這兩年尤其高挑,黑衣勾勒著他勁瘦的窄腰,俯身時,陰影投落在沈懷霜面上。 沈懷霜緩緩?fù)^去,定定答:“我會去?!边@一聲和緩,卻是答得毫不猶疑。 鐘煜喉結(jié)滾了滾,避重就輕:“大趙黃河水患,治水患也如仙門中術(shù)業(yè)有專攻。澇區(qū)又多災(zāi),朝中的事,我不想帶你去?!?/br> 沈懷霜眉心一頓,困頓后,他全然沒意識到語速有些快,道:“為什么?!?/br> 無論如何,他不想永遠(yuǎn)只能停在他先生寬闊的羽翼下。 他總要獨(dú)當(dāng)一面。 鐘煜輕描淡寫道:“你道體沒修復(fù)。我不想你以身犯險(xiǎn),說到這個?!?/br> 鐘煜低頭,拆碎了那根狗尾草。 草屑從他手中零零碎碎地落下,不知像誰的心事。 “你之前總還說我。”鐘煜又道。 “之前在崐侖藥池的時候,你總讓我別枉顧身邊事??晌野l(fā)現(xiàn),你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