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br>
    到底是將顧燁惹惱，手中的杯盞狠落在案臺上。沒碎，但杯身裂出一條細痕。

    沈楓乍舌，暗自慶幸顧燁沒有將杯子砸到自己的頭頂。

    “我特意為你泡的菊花茶，清心敗火，怎么還是擋不住你發(fā)脾氣呢。”

    沈楓起身拿來新的茶盞，又注了茶水，很認真的對顧燁說著，“顧燁，你我幼年相識，也算得至交，我是知道你的。常言道人去樓空茶也涼，如今朝堂上哪個人還敢提起陌家？且死者已矣，你就算放不下又如何？我瞧著桃灼很好，對你也是死心塌地。我也知道讓他頂替另一個人與他與你都是意難平，可世事如此，總有萬般不順心。從你把他留在身邊的那一刻，不也是想從他身上填補你內(nèi)心的傷痛么?！?/br>
    沈楓的一席話令營帳里陷入深深的寧靜。

    良久后，顧燁站起身走到門口，背對著沈楓遙望漫天星辰。

    “我知道許多事都是無可奈何，恰如當(dāng)年他隨著家人被發(fā)配西北，我卻沒能見他最后一面。”

    片刻的沉默后，再開口顧燁的聲音已顯嘶啞，“我不愿負他，也不想有人取代他。我對桃灼好，不是想填補我內(nèi)心的傷痛，而是想彌補我內(nèi)心的愧疚。如果那年我沒有帶兵出征，如果那年我沒有受父親脅迫替他說上一句話，或許今日就不會遙空相望天人兩隔?！?/br>
    感情這種事到底不是旁人能看透說清的，沈楓無奈的嘆了口氣，從紫檀木匣中取出一個乳白色瓷瓶遞給顧燁。

    “這是跌打扭傷膏，祖?zhèn)鞯?，給我那傻徒弟帶回去?！?/br>
    接過藥瓶，顧燁正準備離開之際忽然又想起一事。

    “桃灼的臉頰被樹枝劃破了，可有什么藥？”

    “怎么會劃破臉？”沈楓詫異。

    “還不是你扔下他不管，他以為是你嫌棄他所以把他拋棄了。自己想回營，卻不小心跌下了一處小山坡。”

    “說他傻吧他真是一點也不聰明。”沈楓話里有責(zé)備，眼底卻閃過一絲擔(dān)憂與愧意，“你先回去吧，我明日親自給他配藥，保證不留半點疤痕?！?/br>
    第10章

    清早，桃灼是被腳踝處的痛感擾醒的。他蹙著眉頭瞇著惺忪的睡眼朝腳下看去，只見顧燁正半跪在他腳邊替他敷藥。

    桃灼像是腿腳抽筋似的瑟縮著一哆嗦，下意識的想收回右腿，卻被顧燁輕輕按住。

    頭也不抬的說著，“別動，沈楓說了，不抓緊敷藥會腫的嚴重。”

    桃灼便不再亂動了，目不轉(zhuǎn)睛的癡看著顧燁的側(cè)顏，眼角滑出一絲濕潤。記憶中的桃灼從未被人如此善待過，哪怕是幼時收養(yǎng)自己的郎中也是斥責(zé)打罵多過關(guān)心愛護。

    顧燁的溫柔似三月的光，如三月的雨，像三月的風(fēng)，催開朵朵桃花，十里灼灼十里芳華。

    想一輩子留在將軍身邊，桃灼知道是自己貪心了，可他就是想，從小到大都沒過這么強烈的愿望。想陪著將軍，地老天荒。

    桃灼忐忑不安的輕聲道，“將軍?！?/br>
    “嗯？”

    “我能一輩子留在你身邊么？”隨著話音落下，桃灼的心跳愈發(fā)慌亂了，他害怕被拒絕，怕極了。

    敷藥的纖長手指忽然頓住，顧燁垂著眼眸沉默不語。

    空氣中的靜謐令人感到心慌，仿似冰雪壓過千山溝壑，望不到邊的冰冷與連綿不絕的嚴寒。

    恰好這時沈楓闖進來，解了營帳里窘迫難堪的局面。

    “你們師徒聊吧，我出去巡營了。”

    顧燁挺拔俊朗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桃灼的視線中，有決絕冷漠之態(tài)。

    是被拒絕了么？大概是吧。

    桃灼將一張小臉埋進被子里，借機擦去忍不住的眼淚。而后眼尾一片通紅的探出頭，強扯笑意看向沈楓。

    “師傅?！痹捯衾镉薪z絲沙啞，“你怎么過來了？”

    “聽說你臉被劃傷了，我當(dāng)然要過來親自給你上藥，我可不想帶著個破了相的丑徒弟，影響我心情?！?/br>
    盡管沈楓語氣不太好，但還是令桃灼心頭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