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蘇玨說讓當(dāng)?shù)鼐饺ソ?jīng)手把這件事情辦了的時候，劉健忍不住說道，“沒用的，警察來，是辦不了這個事的。”

    蘇玨一聽還有警察辦不了的拐賣人口案，頓時有些火冒三丈道，“放肆，警察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還當(dāng)什么警察！當(dāng)了公差不辦事，國家是養(yǎng)了一群廢物嗎？”

    劉健一看蘇玨發(fā)火，一雙冷厲的眼睛之中精光四射，冷氣逼人，頓時有些被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不是當(dāng)了公差不辦事，是我們這邊的警察差不多都是從這些小村子里面出來的，不敢干這讓人戳脊梁骨事情?！?/br>
    蘇玨一愣。

    劉健看蘇玨沒有太激烈的反應(yīng)，這才接著說了下去，“他們自己也是從這小山村里面出去的。把人家買的媳婦還回去，就是斷了一家人的香火，斷子絕孫，拉不下來這個臉。還有就是就算拉下臉來做，也是沒用的。”

    蘇玨又是一愣，問道，“拉不下臉來做不成，拉下臉來也做不成？”

    劉健苦笑著說道，“是啊。要是警察來真的。那么村子里面的人就會打游擊，把買來的媳婦交給張嫂轉(zhuǎn)移到別的地方去，全村都會出動打掩護。在這種事情上面，大家都很團結(jié)，如果你今天不幫別人保護媳婦，改天你的媳婦沒有了也沒人幫你的?！?/br>
    劉健接著說道，“在我們這里，買一個媳婦少說也是幾千一萬，多就要差不多十萬。這已經(jīng)是一個家庭一輩子的積蓄了，就這么一個，哪里舍得這么輕易的放回去。所以就算你們手段通天，讓警察認真的去搜查，警察也根本查不出個什么來?！?/br>
    楚昆陽聽了，皺眉說道，“人心都是rou長的，將心比心。要是你的姐妹被人這么拐賣走了，在一個這樣的環(huán)境下面飽受折磨，你又該如何？”

    這么一問，劉健頓時哽咽了，眼睛里面滿是淚花。楚昆陽一看二十幾的一條漢子，竟然就這么哭了出來，不由得又是一愣問道，“我讓你將心比心，你哭什么？”

    劉健哭道，“我怎么的就不是將心比心。我二姐把我從小帶到大，后來我大哥到了娶親的年紀，就被綁著去給我大哥換親去了。那時候我還小，哭著不要我二姐走，二姐還不是被帶走了。”

    這樣說出來，車上的幾個人都沉默了。

    隨著劉健這么一哭，他的話匣子算是徹底打開了，什么關(guān)于這買賣人口的事兒都一股腦兒的倒了出來。他說在這樣貧苦的村子里面，女孩子算是家里的閑人。建立不養(yǎng)閑人，等長大了，要是沒有人家多出聘禮來娶，就得為了弟兄們的親事去別的山村里面換親。

    這么一說，蘇玨和楚昆陽更關(guān)心的當(dāng)然就是劉健多次提到的那個叫張嫂的人口販子。隨著兩個人的深入了解，劉健說那個張嫂不過是個中轉(zhuǎn)的人口販子而已。人口販子在這些地方，也分一手二手三手，那些常在山區(qū)走動的，不過就是二道三道。

    這些二道三道的人口販子，不過是從自己的上家那邊買人過來再轉(zhuǎn)手買過去。在這些人販子的手中，活人就像是貨物一樣，也有成本和損失，買賣起來和做生意一樣有風(fēng)險。拐賣小孩的成本最低風(fēng)險也最低，因為小孩比大人好控制多了，幾下子哭不出來了也就算了。

    不過在這樣的小山村里面，觀念傳統(tǒng)，一定要兒子傳宗接代，根本不買女兒。除非是自己生理功能有問題的，否則都不愿意去買別人家的兒子，都是買媳婦回來自己生養(yǎng)。

    正是因為大人不好控制，那些人口販子絕大多數(shù)時候就是靠著騙人的手段把女孩騙到手。等騙到了手，因為拐賣的路途比較遙遠，還要給女孩吃迷藥。迷藥要是掌握不好分寸，就會和李二家的傻媳婦一樣，變得呆傻甚至醒不過來。

    聽劉健說得這般殘忍，聽得一旁的阿照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時候劉健又說，那個張嫂雖然做這個活路，自己本身也并不富裕。她有兩任丈夫，第一任很早就死掉了，第二個丈夫在外面工地打工的時候因為工傷變成了殘廢，一家老小都要她去買賣人口養(yǎng)活。

    說到這里，劉健嘆了口氣說道，“她也是個苦命的人，對周圍的村民算是不錯了。她要本錢去找上家買人，人口的價格又在浮動，十分不定。她也不貪多，只需要夠本賺得了一點養(yǎng)家的錢，也就算了?！?/br>
    劉健還說，若是把媳婦買過來，人要是沒被密藥弄傻，人只要清醒過來，免不了一頓哭鬧。要是鬧得厲害要去撞墻尋死，就用繩子捆在床上擺布，餓幾頓也就老實了，基本上不生一個孩子，是不可能得到基本的自由的。

    就在前不久，村子里面有一家人買了一個媳婦，那媳婦聰明得很，不哭也不鬧，同房的時候也不反抗。也正是如此那家人放松了警惕，就這樣過了一兩個月。有一天晚上半夜她起來上廁所，從早就摸清楚了的路線跑掉了，再也沒有回來。

    這件事在當(dāng)時鬧得很大，幾個村子的人都去幫著找。但是那媳婦實在是太聰明了，連夜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跑到縣城找了車子回到了自己家，再也沒有找到。買那個媳婦家的八十老母為此哭了好多天，最后實在想不開上吊死了。

    楚昆陽和阿照三人對視一眼，默然。

    話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說點別的也沒有意義了。劉健這個時候也反應(yīng)過來了，抹干凈了臉上的眼淚問蘇玨他們道，“我知道你們是政府上面的人，遇到這種事情肯定要管。你們可以不幫我找工作讀夜校，但是我先前說的話，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是我說的。”

    三個人又是默然。

    過了好半會，蘇玨才轉(zhuǎn)過頭對他說道，“我答應(yīng)了這些話不對別人說，自然不會食言。我承諾給你的工作和夜校，進了城你跟我走，我會給你安排。你知不知道先前給楚兄弟塞紙條那個女孩的名字？我只救她一個。我這兄弟心善，遇到這種情況是肯定忍不住要管的?！?/br>
    劉健看了看蘇玨，又看了看楚昆陽，面有難色的搖了搖頭。楚昆陽默默的看著自己手心里面那張寫著“警察，救我”的紙條，心頭有一種無可奈何的無奈。他沉默了一會兒，把那張紙條在手里用了一把力氣，捏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