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他這才品出點不同的味道,奇道:“你要去哪里?” 騰蛇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上面要出事,我得回去拖上一拖。只不知能拖多久,你們莫要管我?!?/br> 禹司鳳那時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以為是他自己私自下界被人捉住把柄,他又不喜歡過問旁人的私事,只點頭道:“事情已經(jīng)這般嚴重了嗎?” 騰蛇當時一定是猶豫著想說出來,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他卻沒說,只道:“老頭子們生氣了,大概很嚴重?!焙髞龛^出來了,他便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再后來,他執(zhí)意要離開,把璇璣氣得大哭一場。 如今回想這些事,終于為他捉住一些蛛絲馬跡。騰蛇當時一定是先知道了上界要捉拿璇璣的事情,就在他離開璇璣去鎮(zhèn)子上找吃的那三天,變故一定發(fā)生在那三天。想來他一定是遇到了傳話的人,以為這事自己能擺平,便不打招呼自己回去了,誰知結果卻是當作同黨被抓。那傳達旨意的金甲巨人故意提到騰蛇,一定是為了震懾璇璣,結果她氣急敗壞之下居然抗旨,大約也是上界想不到的反應。 “璇璣,睡了嗎?”禹司鳳低頭輕喚懷里的少女,她半天沒說話,鼻息漸沉,像是睡著了,被他叫了一聲,立即睜開眼睛,迷迷蒙蒙還要裝出清醒的樣子,大聲道:“沒睡!” 禹司鳳不由笑了起來,在她鼻子上一捏,低聲道:“先別睡了,咱們準備走吧?!?/br> 璇璣揉著酸澀的眼睛,喃喃問道:“去哪兒?”奇怪,剛才她一個人死活睡不著,禹司鳳一來她就全然放松,瞌睡蟲也跑了出來,只覺目餳骨軟,困得不行。 禹司鳳替她披上外衣,整了整頭發(fā),跟著一把抱起,道:“我們得離開少陽派,如今上界要捉拿的人是你,你不能留在這里,省得給他們找麻煩?!?/br> 璇璣頓時驚醒,所有瞌睡蟲一飛而光,掙扎著跳下地,飛快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趁著暗夜深沉,再一次偷偷溜下少陽峰。她覺著自己簡直成了做賊的人,每次都是靜悄悄地來了又走,連招呼也來不及打。 一直下了山,她回頭眷戀地望著黑暗中高聳入云的少陽峰,低喃:“才來了一天不到,玲瓏剛剛大婚,明天他們找不著咱們,可得多傷心……” 禹司鳳攬住她的肩頭,道:“以后若有機會……還能回來的?!?/br> 若有機會……他們真的還有機會嗎?兩人都不知道答案。 按照禹司鳳的說法,盡量往人多噪雜的地方投宿行走,這樣天界的人就不方便隨便抓人,畢竟任何事情牽扯到凡人,都是麻煩。 當他們大白天投宿在山下一家客棧中的時候,璇璣倚著他的胸膛,快要睡著,睡前喃喃說著:“司鳳……司鳳我絕不會讓他們把你抓走……” 禹司鳳嘆了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咱們先去慶陽找柳大哥,只但愿不要去遲了?!彼f。 結果這句話讓璇璣的瞌睡蟲再次跑光,說什么也睡不下去,兩人只得匆匆忙忙結了帳,急急朝慶陽趕去。 第二十九章 均天策海(二) 出乎意料,兩人連口水也沒來得及喝,十萬火急地趕到慶陽,卻在妓院里輕松抓到正在喝酒調情的柳意歡。他見到風塵仆仆狼狽不堪的兩人,半點也不驚訝,居然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 禹司鳳臉色發(fā)白,走過去急急抓住他的袖子,沉聲道:“大哥!天界有派人來找你麻煩嗎?” 柳意歡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完全的醉態(tài)可掬,兩眼發(fā)直地瞪著他,半晌張嘴打了個大大的酒嗝,抬手用力拍著禹司鳳的肩膀,笑道:“小鳳凰又回來了!來,喝酒……喝、喝酒!” 禹司鳳見他醉得厲害,只得胡亂答應幾聲,被他死乞白賴地灌了一杯酒,嗆得險些噴出來。璇璣見他還要折騰,毫不客氣,上前在他后頸上一個手刀,柳意歡哼也沒哼一聲就暈倒在地。 “璇璣!”禹司鳳哭笑不得,她卻撥了撥頭發(fā),說道:“走!去客棧!”他兩人一天一夜沒睡,就在少陽慶陽兩遍奔波,加上天界的事情,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極限,眼下見到柳意歡平安無事,心里懸著的第一顆大石頭總算落地了,那一瞬間,兩人都覺得腿軟,互相看一眼,苦笑起來。 禹司鳳將柳意歡扛在肩上,兩人從妓院二樓窗口跳了下去。到了客棧,兩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柳意歡用繩子從頭捆到腳,省得他酒醒了就跑,跟著倒頭就睡。這一覺足睡到月上中天,半夜三更才醒。 禹司鳳最先醒過來,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轉頭看捆在躺椅上的柳意歡。屋里沒有點燈,陰沉沉的,隱約見到躺椅上人影幽幽,他松了一口氣,回頭見璇璣縮在床的角落里,睡得正香,他替她掖好被子,徑自下床洗了把臉。 躺椅上的柳意歡一動不動,仿佛連呼吸聲都沒有了。禹司鳳忽然覺得心驚,走過去低聲道:“柳大哥……” 良久,黑暗里才傳來一聲嘆息,柳意歡的聲音聽起來很遠,很輕:“你們不應該回來。和天界較勁,說到底吃虧的會是誰?倘若你二人找個地方躲起來,我還安心些。” 禹司鳳沉默片刻,低聲道:“凡事不是躲起來就能解決的,就算我和璇璣真的能躲開天界追捕,大哥是要我們以后一輩子就活在內疚悔恨中嗎?” “內疚個屁!”柳意歡突然發(fā)起火來,“老子從小就告訴你,做人要自私冷血!你他媽都學到哪里去了?!要學人家玩要死死一起的招數(shù)?你以為老子喜歡這招?我告訴你,如果今天咱倆位置對調,老子鳥都不鳥你!早走人了!” 禹司鳳無話可說,柳意歡喘了幾聲,又道:“眼下不是玩什么同生共死的時候,跑一個是一個,都留下來,就都他媽的玩完!是啊,你是十二羽,那丫頭是戰(zhàn)神,放到天界是什么?屁都不是!你們哪里來的狗膽在這風口浪尖跑來找我?老子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他罵得實在難聽,禹司鳳嘆道:“大哥……” “誰是你大哥?!”柳意歡難得發(fā)一次狠,簡直比褚磊發(fā)怒還厲害。 “逃走可不是我的個性!”床上突然傳來另一個聲音,跟著案上的蠟燭被點亮,璇璣笑吟吟的臉映在燭火后面,眉目如畫。柳意歡和小女孩不曉得怎么說狠話,只得不理。璇璣笑道:“要說話,怎么不點燈?黑漆漆的,很好玩嗎?” 她起身將桌上的燭臺也點亮,屋里頓時亮堂不少,三人的樣子看上去都有些狼狽,衣冠不整,披頭散發(fā),好像剛和人干了一大架。璇璣坐在柳意歡身邊,說道:“柳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刹皇菫榱四慊蛘呤钦l去死,就算死,也是我自己選擇的?!?/br> 柳意歡面如死灰,嘴唇抖了兩下,輕道:“年紀輕輕,不要說死!” 璇璣低聲道:“不,不管是什么年紀,都不該輕易說死。你們都要我不可以和天斗,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和他們對著干的想法,一點都沒有。所以,我也不會乖乖接受他們栽贓給我的罪名,這件事,我一定要說個清楚。” 柳意歡“嗤”地笑了一聲,淡道:“說清楚?和誰說?你以為天界的那些神仙會耐心聽你說理嗎?” 璇璣說道:“不試試怎么知道?就算最后他們還是要殺我,至少我們曾經(jīng)拼命努力過,我不想莫名其妙就死掉,或者繼續(xù)受什么懲罰,我不愿意那樣,柳大哥。” 柳意歡抿緊嘴唇,不說話了。禹司鳳忽然說道:“不錯,我和璇璣的想法一樣。什么努力也不做,呆呆縮著腦袋等別人來砍,我無法接受?!?/br> 屋子一時陷入奇異的沉寂中,不知過了多久,柳意歡突然清了清嗓子,沒好氣地說道:“你們倆到底要把我捆到什么時候?老子腿腳胳膊全麻了!” 禹司鳳趕緊給他解開繩子,想到他倆當真是膽大妄為,就算柳意歡再怎么沒大沒小,他也算是個長輩,他們居然做出捆綁長輩的行為來,委實可怕,然而不知為何又那么好笑。 柳意歡見他嘴角有一絲笑意,便翻了個白眼,“給我端點水和吃的過來!要餓死老子嗎?”他現(xiàn)在儼然成了老爺,指使兩個小輩給他忙上忙下,好容易伺候他梳洗吃喝完畢,兩人也稍稍整理一下,璇璣正打了水洗臉,忽聽柳意歡說道:“我這天眼,也到了該還回去的時候。放在我身上,漸漸不能控制了?!?/br> 什么叫不能控制?兩人都詫異地看著他。柳意歡緩緩摩挲著額頭上那個小rou縫,不知想些什么,過了一會,才又道:“天眼能讓我看到許多前因后果,只要是我見過的人,無論是否萬里之遙,我都會知道他即將遭遇什么,曾經(jīng)遭遇什么。幾乎沒有我看不到的事情,但,只有幾件事我看不穿,知道是什么嗎?” 他定定說道:“我看不到自己的過去和未來,也看不到璇璣你的過去與未來。這說明天眼也不是萬能的,天眼自然出自天界,那么對天界便沒有一點作用。所以,關于這件事的結尾,我也看不到?!?/br> 說到這里,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不,也不能說完全看不到。我說的失控,便是指這個了。我有強烈的不祥預感,天眼偶爾會在夢境中透露一些事情給我,譬如我會被天界抓起來,處以極刑,但真切的東西卻看不見。它不聽我的使喚,在夢境中向我發(fā)出警告,我無法控制它。而且,我的妖力一年不如一年,想來擁有天眼是要付出代價的,擁有它多久,便要付出多少代價,我的妖力被索要光之后,剩下的只有我的健康和生命了。于是我想,是時候將它取下了,我至少還得留著一條命去看女兒的轉世……” 禹司鳳聽他提到女兒,便低喚了一聲:“大哥,你女兒還沒轉世吧……至少等她轉世……” 柳意歡低聲道:“或許等不及了,說到底我還是個自私的父親,每每都是為了自己的事情棄她不顧,就算她轉世,我也沒臉面去照顧她。” 他嘆了一聲,抹了抹臉,又道:“天界這次的事,我用天眼沒法看,也和你們一樣莫名其妙。不過既然發(fā)生了,不如給你們說說大天眼和小天眼的區(qū)別吧。我這個就是小天眼,知悉萬物的因緣結果。還有一種大天眼,璇璣你應當見過,那次在少陽派,那天上裂開的,便是大天眼了。諸神有事沒事就用它來看看凡間或者陰間,那是無論相隔多遠,都可以一瞬間看到下界情況的大天眼。既然用上了它,我想上界一定有人隨時監(jiān)視你們,不管去什么地方,大天眼都能看見,所以我說……讓你們逃,其實也沒有意義?!?/br> 他苦笑起來。 禹司鳳沉吟半晌,突然說道:“我倒有個主意,眼下再趕去東海之濱,只怕也來不及了,何況東海太大,鮫人生活在水里,一時根本找不到。不如咱們直接去陰間找無支祁,他應當還沒出來,否則離澤宮那邊不會沒動靜。倘若他肯幫忙,那再好不過,請他照看柳大哥和少陽派,順便去東海找亭奴。我和璇璣,就去昆侖山?!?/br> 柳意歡一聽無支祁的名字,臉色頓時一黑,哼了一聲:“他肯幫忙?石頭也會開花!還嫌不夠麻煩?非要扯上這么個會來事的人物!” 禹司鳳笑了笑,“大哥對他有偏見,我倒覺得他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他和璇璣前世也有一定牽扯,璇璣被罰下界歷劫,說不定便是因為他,于情于理,他都不會虧欠她。他若肯幫忙,倒真是了卻最大的心愿了。” 柳意歡只是冷笑,并不說話。璇璣急忙說道:“好?。∵@個主意好!我同意!咱們馬上就去陰間!”說罷她從自己的袖袋里掏出兩枚玄鐵指環(huán),道:“這是上次我和……騰蛇去陰間時留下的,就是以前六師兄在不周山做眼線的時候帶回來的。司鳳那邊應當也有兩枚吧?你和柳大哥也去過了陰間。” 禹司鳳也掏出兩枚指環(huán),想了想,皺眉道:“只有四枚,如果無支祁答應的話,咱們這邊可是五個人啊,加上紫狐。” 柳意歡又哼了一聲:“那死猴子若沒有點本事,怎么會讓天界那幫神仙如此忌諱?小小不周山哪里能困住他!神荼郁壘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均天環(huán)和策海鉤都在他手里,要不怎么說那幫神仙柿子撿軟的捏?不去找他,反而來找咱們的麻煩。” “策海鉤?”璇璣耳朵尖,“那是什么?” “聽說是這兩樣都是不得了的神器,均天環(huán)以前被金翅鳥當作圣物,用來提升妖力,那策海鉤嘛,就是無支祁本人持有的東西了,沒人能逃過策海一鉤,那玩意很不得了?!?/br> 璇璣“哦”了一聲,回想那次在陰間見他,好像沒看到他身上有什么鉤子,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柳意歡突然一皺眉頭,又道:“我很早以前聽過一個傳說,均天策海本是一個天神的寶物,不過后來那天神不知為何失蹤了,寶物卻留了下來,過了很長時間不知怎么的又流落到凡間,被人拿走。那傳說究竟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說,均天策海卻是真正存在的,到底不是下界之物,離澤宮想要回均天環(huán),只怕后患無窮?!?/br> 璇璣拍手笑道:“柳大哥,你別再啰嗦啦!再說下去天都亮了,咱們快走吧?先去陰間,回頭我和司鳳還得去昆侖山呢!……對了,為什么要去昆侖山?” 禹司鳳眉頭微微一挑:“那是天帝在下界的花園,天光開闔的時候,有天梯可以去天界。這事總要找上面的人說個清楚?!?/br> 第三十章 均天策海(三) 俗話說的好,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干柴那個烈火,天崩那個地裂……這等套戲雖然惡俗,但紫狐無時無刻不在心里盼望著它會發(fā)生。從無支祁大大方方開口讓她留下來陪他開始的那一刻,她就一直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窺視他。 倘若他下一刻就上來抱住她,貼著耳朵說一些甜蜜的情話,跟著解開她的衣裳——噯呀,這可怎生是好?她簡直期盼得口水都要流出來。眼下她可不是以前那毛茸茸的狐貍了,無支祁喜歡美人,她正投其所好。就這樣嬌怯怯地站在一旁,楚楚可憐地看著他,不信他不動心——這不,他不是走過來了嗎? “小狐貍?!彼麥厝岬乇ё∷?,吐息在她面上,令人陶醉。紫狐故作嬌羞地抬頭看他,欲言又止,他也是欲語還休,半晌,才道:“你眼皮抽筋了嗎?怎么一直在眨?!?/br> 紫狐呆住。 他又道:“還是喜歡你毛茸茸的樣子,多可愛,抱著睡覺一定暖和極了。你不能變回去嗎?” 她還是呆。 他還在說:“這鬼地方又陰又潮濕,呆了千年,真是風濕病都要出來??欤媚愕钠っo我暖暖。” 紫狐吞了一口口水,艱難地開口:“等……等等。無支祁,你不喜歡我變成人的樣子嗎?”她不信他有眼無珠,趕緊扭著腰身轉一圈給他看:“看!細腰長腿美貌如花,你沒長眼睛?!” “哦,一般般啦?!彼麚钢强?,一副勉強勉強的樣子,“我更喜歡你毛茸茸的樣子?!?/br> “你這蠢貨!”紫狐勃然大怒,一腳踹上他的面門,將他踢翻在地,跟著賭氣跺腳跑出去。外面還是老樣子,白霧繚繞,什么也看不見。紫狐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胳膊,心中一會委屈一會憤恨。 反正他眼里永遠不會有她,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可惡的男人啊啊啊?。?!她磨嘰了半天,沒人理她,只得偷偷轉頭瞄進屋子,無支祁還維持著方才被她踹倒在地的姿勢,動也沒動一下。 這樣的時刻,他會想什么呢? 紫狐走了回去,一直走到他腦袋旁,輕輕坐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唰”地一下,甩在他臉上——她果然還是變回了狐貍?!拔摇皇枪室獾睦病!彼姛o支祁一直不說話,以為他生氣了,只得委委屈屈地道歉,“也沒用勁啊……疼嗎?你、你別不理我……” 尾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紫狐尖叫一聲,天翻地覆,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他哈哈大笑地摟進懷里了,他的臉貼著她緞子一樣柔軟光滑的皮毛,左右蹭,一面叫:“還是這樣好!真暖和!” 某些時刻來看,他真的像小孩子。 紫狐掙扎了幾下,終于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下巴貼在他胸口上,不動了。停了一會,兩人就像以前一樣,天南地北地胡聊起來,千年的障礙仿佛一下子變得不存在,她還是他可愛的小狐貍,他也還是她心中偷偷仰慕愛極的男子。 是誰說過,兩個人的關系中,誰先愛上了,誰就要多吃苦。為了那個人,會一再地降低自己,最后一直埋進泥土里去,他會成為自己的整個世界。雖然這樣的事實令她無奈,但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她再也沒有變成人形,知道他不喜歡。全天下所有女子在他無支祁眼里都是美女jiejie,要親要抱要蹭在一起,唯獨她紫狐不是。從某方面來說,雖然令人絕望,但再反過來思考,在他心里,她也算獨一無二的,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南山有烏,北山張羅。烏既高飛,羅將奈何!命之不造,冤如之何?她等了千年,想要的結局并不是如此,可是兜轉了一圈,還是回到原點,這便是她的緣法了,強求不得。 兩年的時光很快就過去,在紫狐眼里就像只過了兩天,或者兩個時辰,一晃眼便流逝掉。就像她昨晚做的夢,夢里與他攜手千年,恩愛甜蜜,開花結果——也不過是一場夢的時間,睜開眼,一切都不同。 每天早上紫狐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在無支祁衣服上把口水蹭掉,今天也不例外,用力伸個懶腰,尖尖的嘴巴朝下面一蹭——嗯嗯?怎么是一堆濕漉漉的茅草?她嗖地一下跳起來,吐出蹭進嘴里的茅草,左右看看,卻見屋門大開,無支祁抱著胳膊站在外面仰頭望天,神情很是嚴肅。 她幾步就竄上了他的肩頭,毛茸茸的尾巴勾住他的脖子,嬌滴滴地問道:“你在看什么?” “哦,我在夜觀星象。”他說得可正經(jīng)了。 夜觀?星象?紫狐抬頭看看灰蒙蒙白茫茫布滿霧氣的天空,這里除了霧什么也沒有,哪里來的星象給他看? “現(xiàn)在是白天吧,你就會裝模作樣。”紫狐舔著自己的爪子,她是愛干凈的好狐貍。 “笨。”無支祁指著自己的心口,道:“用眼睛就是花上一萬年也看不到,用心去看?!矣蓄A感,那幫神仙要做一番事情了?!彼珉翁幩朴袞|西在灼灼跳動,隱約竟拉扯出一絲疼痛,“均天策海也有反應了。” 紫狐瞪圓眼睛看了半天,除了霧氣還是啥也看不到,她嘆了一口氣,跳下無支祁的肩頭,回頭道:“用膝蓋用鼻孔也看不出什么,算了?;厝ダ?,這里陰沉沉的,有什么好看?!?/br> 無支祁回手扯住她的尾巴,道:“回哪里?咱們得準備走啦。” “走?”紫狐掙不脫他的魔手,氣急敗壞地大叫:“放開我!尾巴也是你能拽的嗎?!” 無支祁硬是把她拉回來,勾在胳膊上掛著,笑道:“走啦走啦!是時候離開這鬼地方了。千年都沒吃什么東西,嘴里淡出鳥來!小狐貍,咱們出去喝上一千杯美酒再說!” 啊?。空娴囊??紫狐這才真正反應過來,抬頭問他:“走去哪里?離開陰間嗎?可是……他們……” “誰管他們!老子要出去,誰敢攔?”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張狂放肆,“老子出去,欠債的還錢,欠人情的還人情,該怎么逍遙怎么逍遙。攔我的,都別想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