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我竟感覺像是有無數(shù)條毒蛇一起盯著我似的，毛骨悚然！

    我道：“重瞳子，能不殺人就別殺人，那會增加你的戾氣！戾氣深重則陰盛陽衰，陰盛陽衰則心魔滋養(yǎng)，到那時，你的本魂會被鬼面給同化掉?！?/br>
    重瞳子一凜，稍稍垂下了頭，道：“是，師父。找到農(nóng)皇子，廢了他的道行即可?！?/br>
    “嗯。”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師父，您醒了！”

    一道溫潤輕柔的聲音帶著驚喜傳來，我只覺眼前一亮，眾人稍稍讓開，一道俏生生的身影已經(jīng)走到近前，一股冷意也悄然襲來，卻是彩霞。

    “彩霞啊，我醒了?！蔽铱吹街赝友壑械墓獠室幌伦咏k爛起來，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似乎只有彩霞在的時候，重瞳子的神情才會有所變化，略微像正常人一點。

    “過了六點了嗎？”我一邊看向窗外，一邊說道。

    彩霞道：“過了，不然我也不能出來?！?/br>
    老媽慌忙道：“我去做飯?！闭f罷，一旋身便匆匆離開，江靈戀戀不舍的看了我一眼，也去了，木仙拉著阿秀，道：“咱們也去幫忙?！蹦棠炭匆?，搖頭撇嘴嘟囔道：“這些個小妮子！”

    我笑了笑，又對彩霞道：“你也總不能一直在夜里出現(xiàn)，活尸變天尸的法門很多，但是十有八九都是要損人利己的旁門左道，雖然進境很快，但是對你的心性影響極大，很容易墮入魔道，成為禍害世間之惡尸！”

    彩霞道：“師父，不用您提醒，我寧可自己腐爛掉，也不會去做損人利己的壞事。”

    重瞳子聽見，心疼地看了彩霞一眼。

    我贊嘆道：“你真是好女子！放心，你既然做了我徒弟，我就要教你一些正途！《義山公錄·邪篇》記載的有三十七種活尸變天尸之法門，其中三十六種都是邪道，且有破解之法，只有一種是正途，雖然進境較慢，但是成為天尸之后，只需對日月星辰采集陰陽之氣即可維持道行所用，不必殺人吞血，或者吸食活人精元，你可愿意學(xué)？”

    彩霞喜道：“我一萬個愿意！”

    “一個愿意就夠了?！蔽议_心地笑道：“從今晚開始，我一點一點教你，你循序漸進，不可急躁。”

    彩霞道：“是，師父！”

    奶奶在一旁插嘴道：“別光顧著你徒弟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打算怎么辦呢？”

    彩霞奇道：“師父你怎么了？”

    我道：“有點倒霉，你問重瞳子吧?！?/br>
    重瞳子很樂意的走到一旁，跟彩霞攀談起來。

    我這才對奶奶說道：“我自己的事情并不難解決嘛，只要找到農(nóng)皇子就好了?！?/br>
    “好大的口氣！”奶奶冷笑道：“農(nóng)皇子那么好找嗎？血玲瓏要轉(zhuǎn)移老巢，農(nóng)皇子必定會跟著轉(zhuǎn)移！”

    我沉吟道：“這就要看老舅和木家的本事了?！?/br>
    老舅詫異道：“我們？你是想讓我的寶貝們?nèi)フ?？?/br>
    我點頭道：“是，老舅您蓄養(yǎng)的靈物不計其數(shù)，再加上木家，你們兩大御靈家族一起出手，找到一個農(nóng)皇子并非難事吧？”

    老舅撓撓頭，道：“找一個人當(dāng)然不是難事，但是，得有線索啊！比如說農(nóng)皇子的氣味什么的?！?/br>
    “有線索！”我篤定道：“當(dāng)時在李朝先家里，我曾經(jīng)cao縱過一百余只花鼠，那些花鼠后來全都不見了，我料定是被御靈子帶去的鬼鸮所襲擊，但我想這些花鼠訓(xùn)練有素，不會全部殞命吧？如果有幸存的花鼠在，那么就有可能嗅到過農(nóng)皇子的氣味，因為農(nóng)皇子當(dāng)時就在李朝先家里！”

    老舅道：“有幸存的花鼠！回來了六只！”

    我道：“嗯，這就好。除此之外還有一處線索。農(nóng)皇子當(dāng)時被邵如昕擊敗，蹬墻破頂而逃，那墻上、房頂上必定留有農(nóng)皇子的氣息，讓表哥帶著靈狗或者花鼠去嗅一嗅，未嘗不可吧？”

    老舅笑著豎起大拇指，道：“當(dāng)然可以！真有你的！只要我的靈物有一個捕捉到什么狗皇子的臭味，那么我就有辦法讓我所有的靈物都能識別！至于木家，嘿嘿，那就看他們的本事夠不夠了?！?/br>
    “爸，他們也不差……”表哥低聲道。

    “你閉嘴！”老舅立即惡言相向。

    我忍住笑，道：“派出去數(shù)十萬靈物，水陸空一處不落，去找尋一個農(nóng)皇子，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說不定，找到了農(nóng)皇子以后，還能順藤摸瓜找到血玲瓏，進而獲悉天書的下落！”

    “你這是要考究你老舅我的能耐?。　崩暇碎_懷笑道。

    我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次我差點身死，好不容易撿回命來，又失卻三大目法，算是背到了家，也該否極泰來了吧！”

    “元方，我就佩服你這點，無論處境有多糟糕，你還是永不言敗。”表哥微笑道。

    奶奶道：“這才是陳家的真正子孫！”

    曾子仲道：“那么接下來，就是四步走了，我曾家淬煉五行魁體；重瞳子去找朔月尸身；蔣、木兩家尋找農(nóng)皇子；神相令調(diào)動其余術(shù)界門派尋找黑禿驢?！?/br>
    “不?！?/br>
    我剛要點頭，卻聽見重瞳子道：“在師父功力未復(fù)之前，我留下來保護他，哪里都不去。朔月尸身，晚些并不耽誤。”

    第403章 夜風(fēng)滿樓

    眾人都是一愣，我卻笑了：“重瞳子，你是不想離開彩霞吧。我功力未復(fù)，不能遠處，而彩霞要跟我修行，自然也不能遠出，所以你也想留下。”

    彩霞將腦袋微微一垂，重瞳子淡淡的笑了：“知我者，師父也?！?/br>
    我道：“其實沒這個必要。彩霞的修行并非一朝一日就能成功，而你那邊，時日若久，恐怕會生變故。這樣吧，彩霞你們兩個一起回歸故里，尋到朔月尸骨之后，再回來，我再助她修行。怎么樣？”

    重瞳子搖了搖頭，道：“恐怕不行，師父。”

    我愕然道：“為什么？”

    重瞳子道：“此去吉兇未卜，如果遇到強敵，拼殺之下，我壓抑不住惡魂，讓鬼面復(fù)出，傷了彩霞怎么辦？”

    我恍然道：“我倒是忘了這一茬?！?/br>
    重瞳子道：“所以，還是等師父恢復(fù)功力之后，再行不遲。屆時，您能制住我，即便是我身由惡魂主宰，也斷不至于為非作歹?！?/br>
    我略有些遲疑，奶奶卻急忙道：“元方，重瞳子說的是正理！你就先在家歇著，讓令下門派探探黑禿驢的消息，讓蔣木兩家找找農(nóng)皇子的信兒，然后再作打算?！?/br>
    曾子仲也道：“朔月的尸骨又不是什么寶貝稀罕物，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人去動，早幾天晚幾天也無甚大礙！你就先歇著，說不定過幾天能自行恢復(fù)了功力道行！那樣豈不皆大歡喜？”

    老爸、青冢生、張熙岳、老舅、三爺爺?shù)热艘布娂姼胶?，我便只好同意?/br>
    老舅很快便去著手追蹤農(nóng)皇子的事情，木仙和阿秀也跟著去了李朝先家里。

    他們回來后說，李家果然留下的有痕跡，院子中、里屋、墻上、梁上、房頂?shù)鹊?，靈物們總共搜集到了四十八處可疑的蛛絲馬跡，其中有二十二處是重瞳子、陰陽子的痕跡，可以排除掉，剩余二十六處可做三種，分屬御靈子、農(nóng)皇子和野狐子。

    至于哪一種屬于御靈子，哪一種屬于農(nóng)皇子，哪一種屬于野狐子，靈物們無法精準(zhǔn)確定到個人。

    對此，蔣家、木家也只能水陸空三棲鋪天蓋地的撒網(wǎng)，三種痕跡一個不留，全都去追蹤！

    期間，鄭軍強來過一次，一是看望，二是感謝。他們雖然犧牲了一個東子，但是卻逮住了萬眼萬身俑，斃了陰陽子（重瞳子殺的，算到了鄭軍強身上），這個一經(jīng)上報，果然引起了上面極大的重視，絕無情甚至親自見了鄭軍強一面，兩人從前本是戰(zhàn)友，乍然重逢，皆大歡喜，由于這功勞，又由于絕無情的能量，鄭軍強立即官升數(shù)級，已從鎮(zhèn)派出所調(diào)至市局。

    鄭軍強也帶來了另外幾個消息，唐奎已經(jīng)痊愈，而李朝先則得了瘋癥，沙場、石子礦、煤礦全部易手。

    我們聽到這些事情，都是感慨唏噓不已，彩霞知道后也是滿臉黯然，是夜，又悄然離開了陳家村，即未稟報我，也沒有告訴重瞳子、江靈等任何人，直到將近天明才回來。

    我們都知道她是去了何處，心照不宣而已。

    很快，江靈便完全復(fù)原，我的身體也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人，除了魂力、元氣不起絲毫波瀾，夜眼、慧眼、靈眼依舊失效外，我再無絲毫關(guān)礙。

    張熙岳往來于張家寨和陳家村，因為離得不遠，所以也不很麻煩。

    青冢生和曾子仲就住在公中大院，奶奶和族中五老時常陪著他們。

    老舅、表哥、木仙、阿秀等人需時時督調(diào)靈物，因此忙的腳不沾地。

    而靈物的大規(guī)模運動，不但在術(shù)界掀起軒然大波，而且已經(jīng)引起了民間普通人的關(guān)注。

    因為太反常了。

    就連電視、廣播、報紙中也頻繁出現(xiàn)類似的新聞報道，諸如說：某某地白天突現(xiàn)大批貓頭鷹、某某地千余只癩蛤蟆成群結(jié)隊穿街而過、某某地驚現(xiàn)巨大老鼠、某某地青蛇集體不冬眠……

    普通民眾有的好奇，有的恐慌，無數(shù)專家、學(xué)者開始為之做各種猜測和解讀，種種啼笑皆非的言論甚囂塵上……

    與此同時，神相令下，連帶陳家在內(nèi)的十九路術(shù)界人馬也開始大規(guī)模卻偃旗息鼓的調(diào)派人手，東南西北舉國上下拉網(wǎng)式排查……

    這種變故，很快便引起了上邊的極大關(guān)注，他們也很快弄明白，策劃這兩場“運動”的幕后推手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地方，中原之中的陳家村！

    他們只是弄不明白，那個據(jù)說已經(jīng)被廢掉了的陳元方究竟在搞什么陰謀。

    轉(zhuǎn)眼已是冬至，長江以南或許還未遭受到嚴(yán)寒徹骨的侵?jǐn)_，但是中原大地乃至整個北方都已經(jīng)處在一種干冷的氛圍中。

    這一夜，吃過老媽靜心包的餃子，我一如往常來到靜室，給彩霞傳授修行轉(zhuǎn)化之道，重瞳子也一如既往的在邊上護法。

    老黑已經(jīng)褪掉了原本稀疏而短的毛，轉(zhuǎn)而換了一身厚實的黑絨，看上去仿佛又肥了一圈。

    它似乎對重瞳子很感興趣，每當(dāng)重瞳子盤膝坐在蒲團上時，它就前爪撐地的坐在重瞳子跟前，一張大狗臉對著重瞳子，狗眼動也不動地看著重瞳子。

    所以，正常情況下，這靜室里便是兩人一尸一狗。

    其實，說是靜室，只是主房樓上的一間開著落地大窗的屋子，與我的臥室相鄰。

    因為其前后都是大窗，極其通風(fēng)透氣，所以我稱之為“御風(fēng)樓”。

    御風(fēng)樓之前，是耳房的房頂，四間耳房的房頂，十分開闊，而且只是一層，我稱之為“御風(fēng)臺”。

    晚上，彩霞在這御風(fēng)樓里修行，白天，她就在這里沉睡。

    而重瞳子基本上就是一刻不離的待在御風(fēng)樓里，他總是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既不需要褥子，更不需要被子，無論天氣多么寒冷，他也從來沒有要求加過衣服。

    他的精力仿佛無窮無盡似的，不論什么時候你叫他，他似乎都醒著。即便是有時候看似是睡著了，但只要你輕輕喚一聲，他便能答應(yīng)。

    彩霞的進境很穩(wěn)也很快，按照我的預(yù)估，或許“三九”前后，彩霞就能從活尸轉(zhuǎn)化成一具天尸！

    這一夜，修行即將開始，彩霞忽然道：“師父，我感覺自己的心有些不靜?！?/br>
    我道：“那就先別練了，我的心也不靜?！?/br>
    彩霞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道：“師父，您……”

    “沒事?！蔽业溃骸八坪跏怯腥藖砹?。”

    我已經(jīng)聽見老爸從屋子里走出去的聲音。

    重瞳子本來是在假寐，此時猛然睜開眼睛，露出那四個瞳孔，淡淡道：“師父，三個人，三個高人?！?/br>
    老黑霍的跳起來，狗眼剎那間變得有些犀利，抖動著毛，轉(zhuǎn)動狗頭向外。

    我一把把它的頭按下去，笑道：“是故人來了。”

    這時候，江靈也已經(jīng)從樓梯上走了上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就仿佛眼前一花，一點聲息都似沒有，御風(fēng)臺上便突然多出了三道黑影。

    黑色的人影。

    泥塑石雕一樣立在那里的黑色人影。

    都是很高很瘦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