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瀚帶著幾個(gè)小廝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離開了。

    趙言一回頭，錢福還站在那，兩手緊緊兜著荷包，那是他贏來的，想到他是吳府的小廝，他直接問他，“錢福，你如今可以跟著瀚哥兒一齊走，我這邊不用幫什么忙了?！?/br>
    錢福實(shí)在地道，“趙小少爺，等回去以后小的再跟著少爺回吳府?！?/br>
    趙言一聽，心想那成吧。

    待回去那一日，正好有商隊(duì)跟著，前后幾輛馬車依然是空的，幾個(gè)人悠哉悠哉坐在馬車上，幻想著回去以后的事。

    揣著文書，吳瀚道，“我回去以后，我爹指不定把文書供起來。待考秀才那會(huì)再拿出來?！?/br>
    “我大伯也是，”方仲禮只字不提父母的事。

    趙言聽著他們討論，他閉起眼睛，放空著大腦，他阿姐，可能看見他比看見他的文書還要高興。

    出了府城，走上官道，趙言將有馬車坐的幾個(gè)都趕了回去。

    待牛車上一空下來，忽然寬敞了許多，趙言翻找出包裹里的厚衣服，折疊成一小塊，鋪在那用來墊腦袋，爾后他自己小心翼翼躺上去。

    他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劉偐，“你要不要也躺一下？”

    “不用不用，”劉偐紅著臉拒絕。

    其實(shí)牛車要說多寬敞也無，趙言躺下后盡量不擠著他，路程顛簸，他只不過換了個(gè)地受罪。

    方仲禮的馬車在前面，他掀開簾子，方想叫趙言二人過去一齊坐，他的視線下移，才看見閉著眼睛休息的劉偐，躺平在那的師弟......

    他松開手，簾子掩下，沉默半會(huì)，他翻出衣服鋪在馬車一角，爾后躺下。

    吳瀚見狀倒是喊了幾句，趙言也沒答應(yīng)，只應(yīng)允坐累了再過去。

    一行人坐著牛車馬車，晃晃蕩蕩趕著回北邊的洪來縣，因著有商隊(duì)在，他們一路也沒找客棧休息，夜深了便安置在他們馬車旁邊。

    足足吃了三四日的干糧，趙言感覺自己都要干了。

    終于，在第五日的下午，他們回到洪來縣。商隊(duì)與他們?cè)诔情T口便分開了，趙言與劉偐付錢給趕牛車的，爾后兩人都下來。

    吳瀚掀開簾子，也是一臉疲憊地問，“石頭，你們要不要上來？”

    趙言往上攬了攬行李，“不用了，你自己先回去?！彼饕遣幌肱d師動(dòng)眾，去他家的路和吳府是一東一西，繞上一圈浪費(fèi)時(shí)間。

    一旁的劉偐同他們挨個(gè)打了聲招呼便與從后頭跟上來的堂哥離開了。

    “那你等我一下，”吳瀚喊了一句，爾后在小廝的幫扶下艱難下了馬車。

    “你們自己先回去，”吳瀚走到趙言身邊，轉(zhuǎn)過頭吩咐吳府的小廝。

    小廝猶豫，“少爺，這？老爺和夫人肯定都在著急等著呢?！庇瓉硪惠v空馬車算怎么回事。

    “行了，讓你先回去就回去，若是我爹問了，你就說我坐累了，和石頭走幾步?！?/br>
    在吳瀚的堅(jiān)持下，小廝最終還是趕著馬車走了。方仲禮和柳書宇聽到他們的談話，打了聲招呼，也是先行離開了。

    趙言小幅度松緩著身體，想到要見到阿姐他們了，心情有些迫不及待，他等吳瀚跟上便往前走。

    城門口到家約莫半柱香左右，吳瀚嘿嘿兩聲，“石頭，我還算義氣吧？”

    趙言想走快些然而腰酸腿疼，聽到他這么一說，他眉頭一挑，“算義氣，”

    明顯還記著賭錢不帶他的事，小伙伴也會(huì)賣慘耍小心機(jī)了。

    兩人在一家酒樓前分開往反方向走，趙言原本往家走的，鬼使神差腳步一轉(zhuǎn)，去了阿姐和姐夫第一回 賣燒餅的地方，也不知能不能碰上。因?yàn)椴煌谝酝潭ㄔ谝粋€(gè)地方賣，他姐夫如今是每日擔(dān)著燒餅走街串巷地賣。

    巧的是，張高和趙梨花兩人今日確實(shí)是在巷子口賣燒餅。

    “兩個(gè)燒餅是吧？你拿好嘍！”是趙梨花的聲音。

    一邊忙碌著，她擔(dān)憂道，“吳老爺是說他們近兩日回來吧？”

    張高也是擔(dān)心小舅子，因此前天就去吳府找了吳老爺，他抹了把汗，“吳老爺是這么說的，”

    得知考上童生的消息后，他們?nèi)缃窀胨缧┗貋怼?/br>
    趙言是在他們后面那條街道走過來的，一開始他沒注意到他阿姐和姐夫的身影，反而是先見到正對(duì)著他的小豆子，他小小的一個(gè)，穿著藍(lán)色小衫窩在空籮筐里，手里拿著塊糕點(diǎn)小口小口啃著。

    小豆子啃完手里的，顫顫巍巍扶著籮筐站起來方要叫阿娘，他一眼就瞧見了遠(yuǎn)處風(fēng)塵仆仆的舅舅！那個(gè)讓他傷心了半個(gè)月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已經(jīng)大修一遍，可以重新看了。

    已經(jīng)修了，可以重看。

    第66章 66

    舅甥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安靜地對(duì)視片刻,小豆子還一直保持著扶籮筐起身的動(dòng)作，臉蛋兩側(cè)糊著的幾粒糕點(diǎn)渣撲簌往下掉。

    一個(gè)三歲不到的小孩臉上能同時(shí)存在多少種表情呢？有驚訝，也有委屈,直愣愣地刺在趙言的心口。

    走到籮筐旁,他忍不住放下包裹，彎腰將他抱起,小家伙小小的一團(tuán)也沒反抗,順從摟住他的脖子,趙言一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神情極其溫和，他伸手輕輕抹去他嘴角的糕點(diǎn)屑,又抱著往上掂了掂。

    “小豆子，舅舅回來了，想我了沒有？”趙言語氣溫和,就像以往一樣問他。

    一秒，兩秒，白嫩的臉蛋飛快皺在一起,回答他的是哇地一聲大哭,哭聲中傳達(dá)出來的委屈,仿佛被人掏了心挖了肝還要過分。

    “嗚嗚嗚嗚嗚嗚,”

    趙言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嚇了一跳，他張了張嘴方要安慰一波,摟著他脖子的兩只手又是一緊，懷里的小家伙身子板一顫一顫的，趙言一時(shí)心疼又無奈，甚至譴責(zé)自己。

    得，自小豆子出生以來,他還是第一回 聽他哭這么慘。

    張高和趙梨花聽到哭聲著急轉(zhuǎn)過頭，看到忽然出現(xiàn)的人猛地嚇了一跳，“石頭？？??！”

    他們方才明明還在談?wù)撍缃袢司驮谶@，趙梨花差些踢到一旁的簍子。

    原本還想給他們一個(gè)驚喜的趙言，眨了眨眼，此時(shí)只好拎起一旁的行李邁開步子走過去，咧嘴一笑，“阿姐，姐夫，石頭回來了。”

    “嗚嗚嗚嗚，舅舅，舅舅?！卑窃谒绨蛏系男《棺釉谒麄儍蓚€(gè)大的說話前哭出了聲音，不斷吸引趙言的注意力。

    趙梨花迅速紅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小豆子的聲音縈繞在耳邊可憐又好笑，打斷了她想說的話。

    趙言語氣溫和，耐心十足，哄著小的。

    過了好一會(huì)兒，趙梨花才確定他回來了，她兩只手往衣角處一擦，“回家了，還有幾個(gè)不賣了。”

    一旁的張高樂呵呵地隨她，甚至聽完她說的就準(zhǔn)備收東西了，小舅子回來，他也高興。

    趙言一邊伸手拍著小豆子，他聞言掃了眼簍子和籮筐里的，哪里是幾個(gè)啊，無奈勸道，“阿姐，先賣完再說，我就在這陪小豆子玩一會(huì)，哪兒也不去。”

    這會(huì)兒正好有人過來，趙梨花被問價(jià)錢的顧客喊了回去，身不由己。

    趙言抱著小豆子去了一旁呆著，他不經(jīng)意往籮筐里望了一眼，里頭還有藍(lán)色的小被子，想到他小小的一個(gè)累了就窩在籮筐睡覺，怪可憐的，趙言放棄了將他放回去的想法，一邊哄著，一邊低頭看他，“咱小豆豆乖不哭了哦，”

    “嗚嗚嗚，舅舅?！?/br>
    “好好好，舅舅，是舅舅。”

    過了好一會(huì)，小豆子的哭聲才停下來，沒力氣地趴在趙言肩膀上，兩只手仍然摟著他脖子。

    趙言這才有空去觀察阿姐那邊，生意還挺熱鬧的。

    手有些酸痛了，趙言伸出一只手將籮筐里的小棉被拿出來，“來，豆豆先幫舅舅拿著，”

    小豆豆紅著眼睛退出來看了一眼，認(rèn)出是他平時(shí)睡覺的小被被，乖巧地伸出手抱著。

    趙言的心軟得一塌糊涂。他一邊抱著小豆子一邊彎著腰將籮筐倒扣下去，底部是干凈的，他就這么坐在籮筐上，將小豆子抱在他腿上坐著。

    期間，趙梨花忙完一陣讓他先回去休息，趙言示意自己有地方坐不累。

    今日做的燒餅比前幾日多一些，趙梨花堅(jiān)持賣到到天黑前，結(jié)果還剩四五個(gè)沒賣出去，她是打定主意不想賣了，準(zhǔn)備早些回家給石頭接風(fēng)洗塵。

    趙言這回沒再勸她，站起來跟她要了一個(gè)，當(dāng)著她的面吃起來，“阿姐，就是這個(gè)味道。”

    趙梨花心疼地看著他，張高則將他的行李接過去，“姐夫拿著，你歇會(huì)兒?！?/br>
    趙梨花則伸手去抱小豆子，“來，舅舅累了，阿娘抱?！?/br>
    小豆子堅(jiān)決地背對(duì)著她表示拒絕。

    “阿姐，沒事，我剛才坐著抱他的，不累?！?/br>
    黏他是應(yīng)該的，趙言伸手摩挲著他的小臉蛋，小家伙上回送他去府試那會(huì)兒沒哭，恐怕是以為他跟往常一樣去上學(xué)，一邊還笑嘻嘻地朝他招手，結(jié)果去一去一個(gè)多月不回來，讓他傷心了。

    一路上，趙梨花好幾次試圖去抱他都被拒絕了。

    回到家，張高也不用媳婦提醒，一放下籮筐和行李便出去買菜。

    趙梨花同小豆子說了句不要鬧他舅舅，轉(zhuǎn)身去了灶房燒熱水。

    兩人都忙去了，望著空蕩蕩的院子，趙言無奈抱著哭得昏昏欲睡的小豆子回屋，一推開門，屋中縈繞著淡淡的香氣，床榻上的被褥疊得整齊，桌上一絲灰塵也無。

    趙言心中一暖，抱著小豆子放在床上，他掙扎了兩下不肯，趙言放輕聲音哄他，小家伙才緩緩松開手躺下，他掀開被子一角蓋在他的小肚皮上，“乖，舅舅不走，困了就睡覺覺了啊?！?/br>
    小豆子眼巴巴地看著他，明明很困了，小眼睛閉上又艱難地睜開，最后還是扛不住慢慢睡著了。

    趙言神色疲憊下來，他翻出懷里的銀錢，將它藏在床板與被褥的空隙處，又低頭瞧了睡得正香的小豆子一眼，這才放輕了腳步聲離開。

    一出門，趙言便打起精神來，尋聲去了灶房，“阿姐，”

    趙梨花眨了眨通紅的眼睛，笑道，“累不累？”

    “不累，就是有些想阿姐和姐夫了?！壁w言嘴巴一如既往地甜，也只有在家中，他才會(huì)‘柔軟’下來。

    趙梨花眼底浮出了笑意。

    姐弟倆如今才有空閑歇下來說個(gè)話。

    趙言在灶下的小凳子上坐下，噼里啪啦的火光映在他溫和自然的面龐上。

    趙梨花偷摸瞧了他好幾眼，臉上的笑容一直未消下。

    直到張高拎著一塊肥rou進(jìn)來，聲音很大，“梨花，石頭，我回來了，你們看看我買了什么？”

    趙梨花覷了他一眼，“小豆子睡著了，你小點(diǎn)聲?！?/br>
    灶房隔壁便是趙言的房間，小豆子正睡著呢。

    張高摸了摸后腦勺，嘿嘿一笑，“我這不是太高興給忘了嗎？”

    趙言幫他說話，“阿姐，姐夫是看見我回來了太高興了?！?/br>
    “對(duì)對(duì)對(duì)，”張高將rou放在案板上。

    趙梨花嘴角悄悄上揚(y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