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王全抽空抬頭看了他一眼，認(rèn)出他是去年的狀元郎。

    “王大人，學(xué)生昨日整理了一日的數(shù)據(jù)，只是覺得太過冗雜，一是不方便記錄，而是不方便查找，因而我想了個(gè)簡單的處理辦法，大人有沒有興趣看一下？”趙言直接說明來意。

    王全這才抬起頭認(rèn)真看向他，他擰著眉頭，看了半日賬本頭有些疼，“什么辦法？”

    趙言表情不變，直接將手中的兩張紙遞過去。

    王全手底下還壓著一堆要查看的，他讓他先放著。

    趙言一點(diǎn)都不意外，他心情平靜地退出去。

    趙言從里頭出來時(shí)，秦榮走到他身邊，不經(jīng)意地笑著問他，“怎么去了這么久？”

    “嗯，有些賬目不確定想找大人核對一下?！?/br>
    秦榮哦了一聲，也不知信沒信，不過趙言卻不在意。

    他從上午等到晚上天黑前，王全都沒過來找他，有些意外卻在意料之中。夜里天冷，他披上外袍先行離開。

    屋里還掌著三盞燈籠，王全揉著眉頭，抬手整理時(shí)，才發(fā)現(xiàn)下面還壓著兩張紙。

    白日里找他的人不少，他完全想不起趙言來過的事。

    他低頭撇了一眼紙張上的東西，方要移開視線，目光再次一頓。

    小廝已經(jīng)提好燈籠，“大人，”

    王全一抬手示意他別說話，爾后神色不明地?fù)炱鹕戏侥菑埣垺?/br>
    紙張上的字體牽絲勁挺，而最讓他驚訝的，還是這從未見過的一排排的數(shù)字排列方式。

    王全雖未看過這樣的方法，他腦子卻不蠢，按照提示去看，疼了一日的腦子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很明顯，他看懂了，而且他看出上面有一列正是他今日處理過的，他不自覺地對比賬本上的，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二者立即有了高低之分。

    王全在戶部待了差不多十五年時(shí)間了，他激動(dòng)地翻過來想看是誰整理的，結(jié)果未留名。

    腦中莫名閃現(xiàn)一句話，“王大人，你有沒有興趣？”

    狀元郎趙言？

    王全拿著兩張紙急匆匆地想去找人，小廝追上他，“大人，幾位大人早就下朝了?！?/br>
    他腳步一頓，臉上有痛惜之意，“都離開了？”

    其實(shí)不用小廝回答，他也看見隔壁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黑乎乎的一片。

    王全忽然有些懊惱。

    小廝疑惑，“大人？”

    “沒事，先回府。”

    “是，大人，大人明日便是上元節(jié)?！?/br>
    “上元節(jié)？”那豈不是休沐日？王全更懊惱了，一邊往前走一邊問，“你知不知道趙大人家在哪？”

    “趙大人，你說的可是趙狀元郎大人？”小廝白日也在他旁邊候著。

    “嗯，”王全腳步不停。若不是夜色深了，他現(xiàn)在就想過去。

    “小的不知，小的明日去問問?！毙P忙追上他的步伐。

    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

    上元節(jié)，朝中官員有一日休息時(shí)間。又因?yàn)樘蟪缟泄?jié)儉，因而近幾年宮中都未辦上元節(jié)燈會(huì)。但卻不妨礙他們京城民間燈會(huì)的舉辦。

    趙梨花和張高二人的心思都被鋪?zhàn)庸慈チ耍麄冞€想著趁京城燈會(huì)的時(shí)候賺些錢，當(dāng)然，主要是為了把本賺回來，給他們家言哥兒存聘禮，能存多少是多少。

    明日一整日時(shí)間，趙言計(jì)劃著編寫完下一冊。

    只是計(jì)劃趕不上變化，趙梨花晚飯后過來找他。

    “阿姐，不用敲門，你直接進(jìn)來就成?！?/br>
    趙梨花一聽干脆進(jìn)來了，后面還跟著一條尾巴小豆子。

    她將茶水?dāng)R在一旁，“言哥兒，阿姐有事同你說?！?/br>
    趙言將面前的一本書遞給小豆子，道，“阿姐，你說吧。”

    趙言看著他道，“阿姐今日去鋪?zhàn)永铮犃瞬簧偃苏f，上元節(jié)的時(shí)候，閨中女子等都會(huì)出來放燈許愿，也有男女相約的，你看，你要不要邀一下郡主？”

    趙梨花后面聲音有些小，不過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表達(dá)出來了，“今年有不少宜嫁娶的日子，你和郡主的婚事最晚也不會(huì)拖到年底，能多相處便多相處，感情上來了，之后日子也能過得舒坦一些。”

    在某些事情上，趙梨花還是看得很清楚的，何況，身為女子，她也了解女子的想法。

    趙言一時(shí)啞然，耳根有些紅，他哭笑不得，“阿姐，你這，”擔(dān)心得也太多了吧？

    不過他還真沒想到這事，關(guān)鍵是因?yàn)樗恢郎显?jié)有這個(gè)放燈許愿的習(xí)俗。

    趙梨花也笑了，“看你自個(gè)的想法?！?/br>
    趙言嗯了一聲，只好道，“好，我托人送信告知郡主一聲?！?/br>
    趙梨花笑著退出去，又讓小豆子別吵著他。

    “舅舅，”小豆子趴在他旁邊，眼睛亮晶晶的，“你是要約郡主出去嗎？”

    趙言抬手捏他臉蛋，“小孩子別想那么多，”

    小豆子露出大白牙，一副我就是想了的模樣，成功把趙言逗笑了，爾后塞了兩本書給他。

    待小豆子出去之后，趙言才拿起筆架上的毛筆，寫了很短的一封信，托人送到了長公主府中。

    承歡郡主今年元節(jié)留在府里過，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清荷用小梳子替她細(xì)細(xì)打理著長發(fā)，笑道，“郡主，今年元節(jié)，京中定是很熱鬧。”

    他們以往都是在太后娘娘身邊過的，每年都是一個(gè)模式，以太后為首，五六人聚在一起辦個(gè)簡單的宴席。

    承歡手里拿著小玉簪，聽見她的話，笑了笑沒說話。

    “郡主，奴婢聽府里的人說，尤其是京城河，沿河都掛滿了燈籠，還有，”

    承歡郡主低下頭，將首飾盒子掩上，聽她講著往年的熱鬧場景。

    清芍就是這會(huì)兒進(jìn)來的，她滿面紅光，跨過門檻時(shí)加快腳步。

    “郡主，”掀開簾幕，她的腳步才慢下來停在她身后。

    承歡郡主轉(zhuǎn)過頭來，一封信遞到她眼前，她睫毛輕顫了下。

    “這是趙大人托人送到門房那邊的?！?/br>
    承歡郡主接過他手中的，細(xì)細(xì)撕開外封，拿出里面的，展開，她掃了一眼，捏著紙張時(shí)白皙的指尖微頓。

    清芍和清荷候在一旁，兩人對視了一眼，待她看完，她們才走上前去替她挽發(fā)，“郡主？”

    承歡郡主合上信紙，“今夜我們?nèi)⒓訜魰?huì)?！?/br>
    “是，郡主，那要不要穿前幾日鋪?zhàn)庸苁滤蛠淼哪翘?？”清芍笑問?/br>
    “嗯，”承歡郡主沒拒絕。

    而這會(huì)兒，剛送完信的趙言被人纏上了，這人還是他熟悉的戶部侍郎王全。

    “大人，該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了，這個(gè)其實(shí)很容易看明白?！?/br>
    王全喝了口茶，舒服地嘆氣，“是，”

    他目光看向眼前的年輕人，“你這些想法，我會(huì)告知陛下。”

    趙言愣了下，笑道，“憑大人做主，”

    “也不知你這是怎么想的，我在戶部干了十多年了，也未琢磨出這個(gè)方法。”驚嘆下，他還有種服老的感覺。

    趙言內(nèi)心有些不自在，將他面前的茶杯添滿，“是偶然發(fā)現(xiàn)的，”

    王全看著漂浮的茶葉，心想我怎么就沒這個(gè)偶然。

    兩人喝了好一會(huì)茶，送走上司之后，趙言去鋪?zhàn)永飵兔Α?/br>
    還在白日，趙梨花的鋪?zhàn)蛹奔泵γ傊饋?，生意就已?jīng)做起來了。

    趙言一過去，便被他阿姐‘趕’了出來，催他回去，“我和你姐夫能忙得過來，你回去換套衣服，我前幾日剛做的，就放在你屋里。”

    趙言一回到家便翻箱倒柜，果然在衣箱里發(fā)現(xiàn)了新做的一套衣服。

    距離天黑前還有四五個(gè)小時(shí)，趙言不著急，他爭分奪秒地編了幾頁狀元手冊。

    晚上是最熱鬧的時(shí)候，趙梨花和張高二人不回來用晚飯，趙言只能將中午的飯熱一遍，想到小豆子，他又多炒了兩個(gè)菜。

    洗刷完碗筷，他進(jìn)了小豆子屋中，“小豆子，舅舅帶你出去看燈會(huì)好不好？”

    小豆子眼睛一亮，不過懂事地?fù)u頭道，“舅舅，你還是去約郡主吧，先生布置的功課我還沒完成?！?/br>
    趙言笑，“是不是阿娘讓你別跟著舅舅的？舅舅可以不告訴你阿娘。”

    小豆子心動(dòng)，但仍拒絕了，“舅舅，你還是自己去吧，你送我去阿娘那里。”

    趙言勸了好半天，只能帶他去了鋪?zhàn)幽沁叀?/br>
    小豆子搬著小桌子在一旁坐下，看著他舅舅離開，若無其事地抹了把眼角。

    張高見狀反而哈哈大笑了兩聲，“要不要阿爹抱著你追過去？”

    趙梨花也笑了。

    小豆子羞怒，“阿爹!”

    “誒！”張高爽快應(yīng)了一聲，“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說說你不黏你爹黏舅舅，這是什么道理？唉！”他都酸了多少年了都沒哭。

    小豆子忽然逗笑了，哼哼唧唧兩聲，“等明年我就要陪舅舅一起去?！?/br>
    “好好好，”張高隨口道。

    趙言預(yù)估錯(cuò)誤，他抵達(dá)長公主府外已經(jīng)有些遲了。

    門口有兩輛馬車在那候著。寬敞的石板路上，趙言踩過的聲音很清晰。

    馬車簾子掀開一角，一個(gè)著綠色襦裙的女子下來，爾后迎過來，“大人，郡主在馬車等著?！?/br>
    趙言點(diǎn)頭，他微抬眸，鼻尖飄過淡淡的香氣，是從透過簾子的縫隙過來的。

    猶豫了一下，他不用小廝扶著而抬步上去，微彎著腰才探進(jìn)半個(gè)身體，便見有一女子著月白色衣裙在里側(cè)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