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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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盡職盡責(zé)地去探那個少年的鼻息,一如這些年做這個大內(nèi)總管一般刻板忠心,心緒卻恍恍惚惚之間飛得老遠(yuǎn)。 當(dāng)差二十年,他這個老太監(jiān),就是這般奉命送走了無數(shù)人。 一起長大的兄弟曹雙喜,下場凄慘的廢太子,還有那個叫楊令儀的兵部侍郎…… 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多到他一時之間都想不起那些人的名字。 平靜的,痛快的,掙扎的,不甘的…… 形形色色,諸般可悲。 也不知何日,這一杯鴆酒,便落在了他的頭上…… 老太監(jiān)推開殿門,踏出偏殿來,揚(yáng)聲宣告: “傳令下去,太子殿下暴病不治,現(xiàn)已薨逝?!?/br> 這般石破天驚的消息,當(dāng)先便傳遍了宮城,又順著那深深的宮墻,飛一般得傳遍了整個燕京。 當(dāng)日黃昏時分,便有嘉元帝連下三道旨意通召全國,給早逝的大兒子定了安平二字為謚,以太子之禮厚葬。 同時責(zé)令京郊百里之內(nèi)帶孝百日,取消今春本該早早提上日程的科舉取士。 消息一經(jīng)傳出,自然是舉國嘩然。 安平太子未及加冠便早早逝去,自然可嘆,只是這開恩科一事,提早半年便有學(xué)子上京準(zhǔn)備。 一路舟車勞頓不說,竟還白跑一趟,擱誰誰受的??? 京中舉子私下里怨聲載道暫且不提,只淑貴妃一個,便又哭又笑地在自個兒宮內(nèi)喝了不少酒。 “好啊,賀之年那個小王八羔子,到底是被料理了。如非此般,實(shí)在難消本宮心頭之恨!” 她仰頭痛灌了自己一口酒,湊到殿內(nèi)的銅鏡之前,看著自己白皙無暇的肌膚之上,那一道可怖的疤痕,憤怒地掀翻了妝臺。 “憑什么,憑什么!本宮何時受過陛下這般冷待!” 自打那日賀之年拼盡全力刺了她一刀之后,嘉元帝便再未見過自己的這位昔日寵妃。 淑貴妃不甘,主動尋去乾元殿,太極宮,卻每每被告知嘉元帝不再。 她不傻,這些日子里也漸漸看了一個明白。 昔日里與嘉元帝的那些海誓山盟,以及這些年夫妻相伴的情分,到底是一場笑話。 淑貴妃并是不為自己失去了所謂的情愛而難過,只是這些年囂張橫行的她無比清楚地明白,失寵的妃嬪是何等低賤。 甚至她的澤兒,也會失去繼承太子寶座的機(jī)會。 不,不…… 旁的她無所謂,可是她不能讓澤兒丟臉。 她要尋醫(yī),要服藥,只要能治好這張臉,即使花費(fèi)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寧心,你過來,聽著,去開本宮的私庫取銀子來,有多少取多少?!?/br> “還有宮外的爹爹與哥哥,告訴他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前去尋世間名醫(yī)?!?/br> “若是本宮的這張臉治不好,咱們?nèi)f氏一族的富貴,也就到頭了?!?/br> 藍(lán)衣宮女心疼地扶住主子的身子,攔住了淑貴妃灌酒的動作:“娘娘,奴婢都明白了。您千萬要鄭重自己,咱們努力了這些年,決不能便宜了別人。” “對,對對,貴妃尊位是我的,太后殊榮也是我的!她們這些賤人,誰也搶不走!” 淑貴妃被她這話刺激地冷靜下來,順從地任寧心拿走了自己的酒壺,坐在繡墩之上喃喃自語起來。 因著心中有了盼頭,此后幾日她整個人冷靜不少,使得連連躲去長信宮的嘉元帝,也漸漸又回到了太極宮住著。 一連數(shù)日不見淑貴妃前來求見之后,他終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招來小太監(jiān)詢問:“淑貴妃這些日子怎么安頓了不少?” 主子問話,小太監(jiān)不敢不答,當(dāng)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說了個一干二凈:“娘娘因著臉上留了斑痕,正在四處求醫(yī)問藥。” “嗯,這便對了,”嘉元帝大大松一口氣,“先前她老是哭哭啼啼地來尋朕,可朕也不是太醫(yī),找朕又什么用?” 這話小太監(jiān)可不敢接,一個說不好,自己的小腦袋便沒了,只得連聲附和道:“陛下英明。” 嘉元帝被他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態(tài)度搞得興致大減,索然無味地結(jié)束了這次對話。 想那些日子淑妃在時,宮里便只有她一人敢在自己面前嬉笑怒罵,配上她艷麗無雙的臉蛋,自然得了嘉元帝十成十的歡心。 使得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無心去看其他的后妃。 如今淑貴妃的臉毀了,也不曉得能不能醫(yī)好,老皇帝做完修道的早課之后,真是越發(fā)索然無味。 也罷,是時候去對他的后妃們施一施雨露,讓她們感受一回君恩浩蕩。 隨攆太監(jiān)小跑著跟上主子,忙不迭地問道:“陛下,咱們要先去看哪個宮里的娘娘?” 嘉元帝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沒辦法,這些妃子們他沒一個記得住的,只好采取最為簡單粗暴的法子。 “依照位分,便去皇后那里坐坐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論老皇帝的一百種死法》 .感謝在20200722 23:57:17~20200723 23:33: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竺小二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2章 收養(yǎng)七殿下 穆皇后這些日子常常宣召簡禎來見, 二人畢竟來自同一處,極能說得上話。 一來二去之下,她多年積郁得以排解不少, 瞧著今日春色正好, 心胸開闊更是開闊。 誰知還不待她帶著施嬤嬤,前去后院摘那即將謝去的桃花, 便看見那個掛名丈夫身邊的大太監(jiān)悄悄跨進(jìn)了未央宮的大門。 他熟練地打了個千兒:“娘娘, 陛下的輦轎這便來了,奴才奉命前來通傳一聲,還請您做好準(zhǔn)備?!?/br> ?。?! 不需多看穆皇后的表情, 僅在與她常年相伴的施嬤嬤臉上,便瞧出了驚慌之色。 “娘娘, 咱們……” 時至今日, 嘉元帝已經(jīng)六年三個月未曾踏入未央宮了。 穆皇后早便心如枯木, 對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也只有厭惡。聽到這個消息也絲毫沒有尋常后妃的喜上眉梢, 唯獨(dú)心下惶惶。 她是怕他的。 自己孑然一身,可嘉元帝卻是一個大權(quán)在握的封建君王。 即使前世的教育時時提醒她不可屈服,她也知道, 自己與這個世道毫無抵抗之力。 一直一直, 清醒地看著自己茍活。 這次嘉元帝的忽然到訪, 毫無意外再次揭開了她暫時尋到的面具, 挑起那些不好的記憶。 施嬤嬤擔(dān)憂地看著主子勉力平復(fù)了呼吸, 放下了那支花籃,沉默著走到殿外, 站在陽光之下等著輦轎到來。 不多時,嘉元帝遲遲而來。 他今日出門純屬是給自己尋幾個新歡,因而對著自己這些尋常不待見的后妃, 態(tài)度好上不少。 見著未央宮門前低頭行禮的皇后,還笑吟吟地伸出手去,欲扶穆皇后起身。 穆皇后不著痕跡地后退半步,竭力掩住自己的嫌惡,把手從嘉元帝手中抽出。 老皇帝出師不利,驟然在這第一站碰了一個軟釘子,方才愉悅的心情都被破壞不少,沉著臉道:“皇后似乎不太歡迎朕?” 你是怎么有臉提歡迎二字的? 穆皇后簡直想把他的一張老臉拍到一邊,當(dāng)年那一碗絕子湯灌下去,是何等厚的臉皮,才會還以為他們之間還有夫妻之情? “陛下說笑,普天之大,豈有不歡迎您的。” 她語調(diào)冷淡,垂著頭看自己衣襟之上的繡樣,竟是一眼都不想去看嘉元帝。 身著五爪金龍袍的老皇帝不爽地瞇起眼睛,他這是被冷待了? 一個沒落文官之女,不過是憑借朕的恩賜,才坐到了中宮之位,誰給她的膽量,敢對朕這個態(tài)度? “皇后真是讓朕長見識。”他陰鷙地盯著穆皇后,也不叫起自己的發(fā)妻,冷冷晾了她半晌。 直到后頭的奴才看著穆皇后的眼神都變了,這才冷哼一聲,扶著輦轎走了。 “既然今日皇后心里不痛快,朕改日再來看你便是?!?/br> 還不待穆皇后松一口氣,便聽見他又陰沉沉地落下這一句。 “娘娘……”施嬤嬤擔(dān)憂的望著主子的臉。 待他走遠(yuǎn),穆皇后終于支撐不住,疲憊地倒在施嬤嬤肩上。 她不后悔自己把嘉元帝氣走,反倒對沒有讓他踏入未央宮感到慶幸。 施嬤嬤急急為她順了順背,扶著自家主子到殿中坐下:“娘娘,您可是被嚇著了?喝口水緩緩吧?!?/br> 就嘉元帝那般,把冷暴力運(yùn)用的爐火純青,誰在他面前,都要時時刻刻準(zhǔn)備著自己的尊嚴(yán)被踐踏。 穆皇后推開她遞到手邊的茶盞,瘦削的身子靠在椅背之上,心下有些惶惶。 這些日zigong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她也聽了不少。 不外乎是對淑貴妃的驟然失寵拍手稱快,還有對君王的寵愛又生了些僥幸心思。 想必嘉元帝自己也覺得沒了淑貴妃,日子有些索然,又開始在這宮里,尋尋覓覓獵起艷來。 她腹中一陣作嘔,只覺整個皇宮之中,都彌漫著一股子腐臭味,令人一刻都不能再忍。 “施嬤嬤,你不必管本宮,快到平寧侯府去,把阿禎請過來?!?/br> 也許在外人眼中,她貴為皇后,沒什么可以煩憂的。 只有阿禎,真正知曉她心之所愿。 …… 簡禎得了宮里遞來的消息,有些驚訝地放下了手里的習(xí)字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