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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受氣包她不干了[快穿]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太陽落下, 天色漸漸染上深色。

    動物的叫聲和人說話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現(xiàn)在正是下工回家的時間。

    一直暗著的屋子總算亮起,不過這亮起也僅限于堂屋, 一盞煤油燈放在紋路頗深的木桌上,正好能照亮屋子。

    從堂屋拐角過去便是廚房, 現(xiàn)下灶臺里正填著柴火,里頭地火焰旺旺地?zé)?,正在向放在上頭的鍋傳遞熱度。

    這幾年本地的糧食收成不錯, 分到手的糧食、錢也多了, 不過寧家開支大,便也還維持著晚餐一頓稀的習(xí)慣。

    寧母正在看著火, 鍋中的米湯居多,米粒只有少少的一些, 不過剛收的紅薯挺多, 今晚切了兩根進(jìn)去一起煮, 現(xiàn)在鍋中已經(jīng)略微有散開的黃色,隱約的香甜味道混雜著米香味飄蕩而出。

    “娃兒們回來沒有?”她往堂屋那一瞥, 寧父正坐在椅子上抽著煙, 不知在想什么, 劣質(zhì)煙草的味道,熏得人心煩, 可不抽,好像更煩。

    “沒回來, 快了。”寧父看了眼天色, 心中對時間有數(shù)。

    說曹cao曹cao到, 這話才說完,人就來了。

    三個孩子一齊從外面進(jìn)屋, 各不喧鬧,一家人到齊,便到了開飯的時間。

    寧母看兒女回來,心中稍微放心,前兩天村里頭說,這縣城里近些日子,總傳有人在路邊搶小孩,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不過沒一會,她便覺察出了不對,她瞥了眼二女兒:“初夏,怎么不知道過來幫忙?”

    寧母下意識地上下打量了下寧初夏,確認(rèn)這不是什么身體不好時,表情就不大好了:“我這下工忙活到現(xiàn)在,你們過來搭把手都不懂。”

    已經(jīng)坐在父親對面的寧初秋忙站起來:“媽,我來吧?!?/br>
    她身材瘦弱,站起來比寧初夏小一個頭還多,膚色白皙的她,怎么看都不是身體健康的模樣。

    “你來做什么?”寧母沒答應(yīng),“你這沒點力氣干不得活,連拿燙的都拿不動。”明明是責(zé)罵,話中卻頗有愛憐的味道。

    坐在那一直不動如山的寧初春有些尷尬,他左右看了眼,寧初夏愣愣站在那像是在出神,身為三兄妹的兄長,他好像是得出頭,正打算說話,他便見寧初夏沉默地走進(jìn)了廚房,開始忙活,心里這口氣也松了下來。

    二妹今天著實奇怪,剛剛回家的路上還好好的,這一回來怎么就魂不守舍,把媽都給惹不開心了,總不得讓小妹去干活吧?

    屋外寧父已經(jīng)開始問起兒女的學(xué)習(xí)情況,他讀書不多,也就是個掃盲班剛畢業(yè)水準(zhǔn),不過每回聽兒女們念學(xué)到的東西,他都老懷甚慰,覺得這錢沒白花。

    寧初夏低著頭給一家打著晚飯。

    這做飯看起來輕松,水米下鍋,可這年頭不像后世這么便利,火候要看,煮粥要攪,紅薯皮也是直接用家中唯一的那一把猜到削的,靠在爐灶旁邊,柴火燃燒的熱度和鍋中米湯沸騰的蒸汽足夠讓人在寒冬臘月流汗,更別說現(xiàn)在開始漸熱的天了。

    分飯是有學(xué)問的,之前負(fù)責(zé)干這個的是寧奶奶,她離世后便落到了寧母頭上,而現(xiàn)在,寧母知道女兒聽話,便也把這活交給了女兒。

    前兩碗,自然是寧父寧母的,勺子得往下沉,略微攪拌,打上最多的米粒和紅薯,因為兩人得下一天的工,若是不吃夠,必然身體要垮。

    第三碗,是長兄寧初春的,雖然他只比兩個meimei年長兩歲,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正是長身體的年紀(jì),自然不能被苛刻。

    第四碗,則是給小妹寧初秋的,她和寧初夏同胞出生,兩人一前一后的來到世上,可也許是在娘胎里寧初夏太過霸道,寧初秋這一出生,便像個養(yǎng)不活的小貓,擺在寧初夏旁邊都小了一圈,這十幾年來,寧家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照顧寧初秋的生活,凡是家里的東西,必然得先緊著寧初秋。

    至于最后,只剩下米湯和約不可查的米粒的部分,當(dāng)然是屬于寧初夏的。

    寧初夏沉默地將米湯倒入碗里,村里的鐵鍋和勺子重得驚人,拿起來時手都有些抖,可對于寧初夏的細(xì)胳膊來說,早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算抖,也能穩(wěn)當(dāng)?shù)貙惯M(jìn)碗里。

    她將這些碗挨個端上了桌,孩子rou嫩,大多怕燙,像是寧初秋,每回碰到碗邊,那指頭都會跟著蜷縮,要吹好一會才能緩過來。

    而她皮糙rou厚,早就不怕燙了——或許準(zhǔn)確地來說,還是怕燙的,只是耐受性高了,因為熱度傳遞引起的疼痛,在忍受的范圍之內(nèi)。

    就像遭遇的一切委屈一樣,還是會痛,不過忍久了,好像就可以接受了。

    她做這些,自然是得不到什么夸獎的,做該做的事情,沒做好得被罵兩句,可做好了,那可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全部的工作完成后,一家人便開始進(jìn)食,寧家人的飯桌,一般是不大聊天的,這幾年條件稍好,可早幾年家家戶戶吃食都挺緊張,哪會忍心把飯菜放涼,基本都是囫圇吃了,再有事說事。

    喝著米湯,寧初夏也開始整理著之前接收的回憶。

    這次她進(jìn)入的這具身體,留下的情緒其實并沒有很多的怨恨,她甚至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悲慘,只覺得這是普通人的人生。

    而原身留下的,只有無數(shù)的委屈和委屈,層層疊疊,無窮無盡。

    她這一生,完美地詮釋了被忽視,被放棄的一生。

    寧家是住在杏子村的一戶普通人家,種地為生,所謂三代貧農(nóng),大概就是說的寧家。

    寧父和寧母算是手腳勤快,老實本分,不過受限于時代,也一直沒能存下太多的錢,早年饑荒,后來建房,再后來家中兩位老人輪著生病過世,能有積蓄就奇怪了,不過他們骨子里有韌性,繼續(xù)勤懇做工,這幾年收成好,陸陸續(xù)續(xù)才有了點錢,能將三個孩子送去念小學(xué)。

    說到孩子,寧家統(tǒng)共有三個孩子,長子寧初春,人高馬大,脾氣算是溫和;次女寧初夏和小女兒寧初秋是同胞出生,只比哥哥小了一歲半。

    打小開始,原身便是在這個家中最任勞任怨的那一個,哥哥是男孩,村里的習(xí)慣很少讓男孩干家務(wù),meimei身體弱,有心無力,事情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原身從小就有這樣的一份困惑,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得不到爸媽的一聲夸獎,而哥哥meimei只是偶爾幫個忙,甚至是幫倒忙,都會被爸媽夸贊。

    難道干活是錯的嗎?

    她身處的父母為天的環(huán)境,不足以讓她得出答案,她只能將過錯歸咎于自己,越干越多,以期許自己能受到重視。

    杏子村沒有小學(xué),周邊的唯一小學(xué)在鎮(zhèn)上,鎮(zhèn)上的開銷自然比村里要大一些,一個學(xué)期要收2元的費用,雖然有時候會退還一些,但總體也要至少1.5元。

    寧父和寧母當(dāng)初是躊躇滿志,手頭有了錢,便將三個孩子一起送去,可這學(xué)費開始交,便沒個剎車,一年下來,單單孩子念書,就得花上6元至少,這還不算平日帶飯,孩子不能幫忙的問題。

    不過這付出總是有回報,別的不說,小女兒寧初秋確實很會念書,寧初春稍微差些,可老師也說他是穩(wěn)扎穩(wěn)打的路子,男生都是后期發(fā)力,要是有人問到二女兒,他們便會支支吾吾半天,說一句“還行”,便也記不起來詳細(xì)情況。

    這也是有原因的,誰讓每回他們例行問成績的時候,二女兒都在幫忙,再加上二女兒也不像小女兒那么機(jī)靈,常常找他們說話,他們當(dāng)然記不太得。

    事實上原身的成績還真不算差,只比小妹略微低了一些,遠(yuǎn)超大哥,只是她性子怯弱自卑,總是自我懷疑,比小妹考得差,每回便艷羨地看著父母夸贊meimei,暗暗鼓勵自己要多多努力,不敢拿這份成績?nèi)ハ蚋改副砉Α?/br>
    如果說小學(xué)之前,原身所遇到的,還只是態(tài)度的不太平等,而在接下來的人生里,她幾乎在人生的每一個轉(zhuǎn)折點,都被放棄了。

    到了中學(xué)、中專的選擇時,學(xué)費便高了不少,同時供養(yǎng)三個孩子上學(xué),足夠讓只有勞動力的寧家傷筋動骨,更別說寧父寧母還想著存錢未來替孩子們cao辦結(jié)婚的事宜了。

    而這時候,便得開始取舍了。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里,原身都是茫然和痛苦的。

    她當(dāng)然知道,每一次被放棄意味著什么,可看著父母嘆著氣地說服,她退縮了。

    “你小妹成績好,到時候上個中專,直接包分配,她身子弱,也不好回村里干活,以后能去好單位,你大哥成績不中,不過多讀點書,沒準(zhǔn)能去好學(xué)校,你就先看看吧,家里條件你是曉得的?!?/br>
    “你小妹是讀書人了,不要這么早結(jié)婚的,你哥喜歡的姑娘家,正好她弟弟也在找對象,人家一表人才,和你很合適。”

    ……

    原身小學(xué)畢業(yè)后便回了家,在家里幫著干活,一到了年紀(jì),便又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嫂子家的弟弟。

    她嫁人后,也是個顧家的女兒,三不五時地往家里搬東西——當(dāng)然,她也懂得照顧自己的小家,不至于讓小家受到影響,可還是因此吃了嫂子和丈夫不少白眼。

    后來,經(jīng)濟(jì)開放,哥哥帶著嫂子去了城里,她本來和丈夫也想跟著去賺點錢,可父母卻上門來勸她了,只說她也走了,以后他們誰來養(yǎng)老?

    原身留下了。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當(dāng)時父母來勸她不只是為了自己養(yǎng)老的問題,還有哥嫂那邊的慫恿,她的公婆也一樣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出去外面闖蕩,女兒留下照顧,可這不就有了矛盾嗎?她先退步,便“皆大歡喜”。

    原身一直覺得,每個人的命不大相同,沒準(zhǔn)有的人這輩子就是勞碌命,像她,注定了要一直忙活。

    賺不到太多錢,可要做的事情很多,公婆、父母、孩子、丈夫,她像個陀螺般,轉(zhuǎn)著從不停下,別人責(zé)備時,她總是低頭笑笑,一耳朵進(jìn)一耳朵出。

    她聽說,哥哥和嫂子在城市那立住了腳,沒賺到太多錢,可也已經(jīng)能在城市穩(wěn)扎穩(wěn)打的生活。

    家中唯一的一個中專生小妹,嫁到了市里,后來隨著丈夫調(diào)動到了隔壁省份,聯(lián)系不太方便,不過過得也很不錯。

    兒子聽說了母親當(dāng)年放棄了進(jìn)城,沒忍住說過母親的眼光短淺,如若他是城市戶口,能在城市上高中,見到的絕對不會是現(xiàn)在的世界;丈夫也常在喝酒后埋怨,他不想這輩子都在土里刨食,可現(xiàn)在jiejie回不來了,父母更是抓著他不放,生怕他一走,老兩口孤獨終老。

    父母年紀(jì)大了,老年病也多了,尤其是父親,中風(fēng)了之后,人都不太能自理,一屁股屎尿,都是原身來清理的。

    而在夫妻倆重病彌留之際,一直沒回村的大哥和小妹終于回來了,他們和村里的人格格不入,一股城市人的氣息,對于曾經(jīng)自己生長的環(huán)境,頗有微詞。

    原身陪在父母身邊,就這么看著父母在兄長和meimei進(jìn)來時亮起的眼神。

    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那么激動,笑得合不攏嘴,乖孫好兒子好女兒地喊著,心滿意足。

    原身只記得這個冬天很冷,父母之前所有的堅持,好像在臻愛的子女回來時都放下了,他們溘然長逝,離世前的那個晚上,還在和同村的老村長炫耀著他們的出息子女。

    兄長和小妹等到父母入土便要離開,臨走之前他們恨鐵不成鋼地對原身說,她不能這么不求上進(jìn),也要看看外面的世界,現(xiàn)在外面日新月異,這村里早就落后了。

    原身只是擦了擦汗,笑得憨厚又老實:“曉得,我曉得呢?!?/br>
    然后就和多年前一樣,站在村頭,看著離人不回頭。

    后來的事情,就不必說了,她在這村子活了一輩子,兒子爭氣,到外面闖蕩,成家立業(yè),幾回想來把她接走原身都沒同意。

    她的根在這,父母公婆丈夫的墳都在這,要是她走了,平日里誰來替他們掃墓,替他們拔掉墳頭的草呢?

    而且……她已經(jīng)拖累了兒子半輩子,不能再拖累兒子了。

    離世之前,原身在床上想起了很多很多,她眨著眼,向來樂呵,被人罵也不知掉眼淚的她哭了。

    誰來愛愛我呢?

    【主線任務(wù):不再做毫無存在感的女兒?!?/br>
    【支線任務(wù)一:得到父母兄妹的認(rèn)可和關(guān)心?!?/br>
    【支線任務(wù)二:看看廣闊的世界。】

    ……

    吃過飯,寧父的碗一放,輕咳了一聲:“我有點事情要說。”

    寧初夏知道,第一個選擇來了。

    第34章 被忽視的二女兒(二)

    寧家走的是傳統(tǒng)大家長的路線, 家中的大事均由寧父拍板決定,小事則由寧母來判斷,他們的思維中沒有太多民主的成分, 可在涉及子女的事情上,還是會走面子地過問一番。

    寧父一開口, 屋內(nèi)便安靜了下來,一家人的眼神都投注于他的身上。

    “今個兒呢,我是要和你們談?wù)勔院蟮氖虑椤!睂幐刚f起這個倒也不覺得尷尬, 他自認(rèn)對孩子們還是仁至義盡的。

    這同村的人里, 能像他這樣,把三個半大孩子都送出去念書的, 是一個都找不到。

    要知道家里就他和媳婦兩個勞動力,全年工分折算, 再加上副業(yè)款, 能到手小兩百塊那還得是遇到豐年, 可這一家上下都得支出,尤其還有三個正在長大的孩子。

    先頭也算了, 一年這三孩子單學(xué)費就得6元, 還沒算上書本費, 伙食費。

    每年最后算下來,一家盈余也就四十到五十元, 幾乎存不下來錢,到時候孩子大了結(jié)婚, 總要置辦好衣服, 嫁妝彩禮裝修新房, 樣樣都要花錢,不當(dāng)家哪知道柴米油鹽貴呢?

    寧父說到這, 三個孩子便都正襟危坐,他們看著寧父,心中都有各自的揣測。

    和他們同齡的孩子里,有干脆沒去念書的,也有念了兩年就不讀的,真正能往上念的,是屈指可數(shù),現(xiàn)在整個村,學(xué)歷最高的還是村長家的兒子,念了個小中專,畢業(yè)后被分配在鋼鐵廠上班,吃的公家飯。

    寧父繼續(xù)說:“你們對家里的情況,心里總是清楚的,再往上念,可就不是這個數(shù)了?!?/br>
    他明白地把賬算給了孩子們聽:“你們?nèi)齻€也就初秋考得好,她還能上個小中專,可要上小中專,就得讀初中。初秋上回也說了,她老師還勸她多讀個高中,到時候讀大中專要好些,這就得花不少錢,可這出來,準(zhǔn)保是有好工作的,她從小身體不好,哪是能干活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