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護士舉著吊瓶和其他看不懂的儀器，病床被幾個醫(yī)生迅速推了出來，推去icu。

    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只來得及匆匆從人縫中瞥見一點影子。

    icu除了每天的十五分鐘家屬探視時間以外，禁止出入。

    幾人在外邊看了一會，只能散開。

    蘇父蘇母去找醫(yī)生了解詳情。

    蘇赫去聯(lián)系警方詢問情況。

    蘇皎皎緩下一口氣，想找淩白道謝，卻只看見樓道盡頭即將消失的身影。

    想了想，她還是沒忍住心里那點不適，和旁邊的蘇曉嘟囔：“我怎么覺得他一點都不在乎jiejie？”

    蘇曉還在傷心的余韻中抽鼻子：“有嗎？”

    蘇皎皎不滿：“有啊，看見現(xiàn)場那么多血還鎮(zhèn)定地問問題，車上還記得查地址，到了醫(yī)院也是，問情況通知爸媽大哥什么的。”

    “如果真的很在乎jiejie，怎么可能這么鎮(zhèn)定啊?！?/br>
    蘇曉被她這么一提醒，也覺得有點，但想到還在icu里躺著的柏泠，他也沒心情討論這個。

    “走吧，還是先去門診部弄點碘酒把你那翻了的指甲蓋涂涂?！?/br>
    蘇皎皎好像這才感覺到疼，咝了一聲，把腳翹起來。

    攙著蘇曉，她一瘸一拐地往電梯走。

    走到樓道拐角的洗手間時，她想先進去洗把臉，推了兩下，沒推開。

    “洗啥臉啊...”蘇曉拉她走，“大晚上的沒人看你，先去把碘酒涂了。”

    蘇皎皎轉(zhuǎn)了一下門把手，發(fā)現(xiàn)確實進不去才走開。

    門板另一側(cè)。

    剛剛離開的淩白正站在里面。

    這是醫(yī)院里專門供洗手的小隔間，只有兩個洗手臺。

    他雙手撐在洗手臺的邊緣，頭深深垂著，沾了冷汗的額發(fā)從側(cè)邊遮住雙眼。

    靜止了三五分鐘，他挪開一只手掌，放在水閥上。

    手指還是修長整潔。

    只是如神經(jīng)紊亂一般的顫抖毀了那份賞心悅目。

    控制不住力氣，他旋了好幾次才把水流調(diào)整到想要的大小。

    低下頭，淩白捧起一點清水，漱口。

    從嘴里再吐出來的水映在白瓷壁上，是淡粉色。

    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強忍住的血腥味，一點點被清水重新沖刷。

    再抬頭，鏡子里的人已經(jīng)是另一幅模樣。

    狹小無人的空間里，他卸下所有強裝的冷靜，已經(jīng)碎得七零八落的內(nèi)心不經(jīng)意顯露三分。

    眼球被紅血絲爬滿。

    臉色和嘴唇像紙一樣蒼白。

    眼前滿是在網(wǎng)上看見的照片里少女胳膊上蜿蜒而下的血注，警戒線內(nèi)的事故現(xiàn)場和從急救室出來的那匆匆一瞥。

    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都是這些畫面。

    一定很疼吧...

    那么多血，那么多管子，一定很疼吧...

    那是他好不容易摘下的星星。

    是他捧在手心都舍不得，想藏在心尖的人。

    他今天為什么沒有跟上去？

    如果能跟上去，是不是至少可以把她護在懷里？

    死死咬著牙，淩白用打著顫的右手捂在心臟上，把比發(fā)病時還要痛苦千萬倍的撕裂感強行摁下去。

    要忍住。

    他答應(yīng)過的。

    要做她的哆啦a夢。

    要做那個無論何時，都永遠能陪伴和支撐的存在。

    ......

    一場繁華街口的車禍，加上受害者身份，又是鬧得沸沸揚揚。

    警方調(diào)查的初步結(jié)果是司機酒駕。

    但蘇家和淩白都不肯認這個結(jié)果，車輛在不遠處已經(jīng)停留了有一段時間，錄像上看起來真的過于巧合。

    可司機就是咬死了是他不小心喝醉的，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無賴樣。

    網(wǎng)上每天上蘇家人微博和淩白微博下邊詢問柏泠情況的人不少，沒一個得到回復(fù)的。

    付芷柔斜靠在貴妃椅上，一邊看著對面墻上投影的高清車禍現(xiàn)場視頻，一邊和蘇立則通電話。

    “我看見新聞了，處理得挺干凈啊?！?/br>
    蘇立則在另一頭笑了兩聲：“早讓你相信我了。”

    付芷柔心里舒爽：“她已經(jīng)死了吧？”

    “據(jù)消息，應(yīng)該是還沒有?！碧K立則說完，又補充，“不過應(yīng)該快了?！?/br>
    “還沒有？！”付芷柔突然拔高聲音。

    原劇情里可是當天意外車禍當天就死了。

    這拖著拖著，說不定劇情又改了！那她還怎么繼續(xù)當世界的女主！

    這柏泠也真是命大，那么正正撞上都沒死？！

    “不行，你找個人，現(xiàn)在就去把她解決了！拔管子還是怎么著，都行！”

    蘇立則那邊的聲音也提高：“你瘋了吧，現(xiàn)在那邊看得不知道多嚴，除了蘇家的保安還有警方，現(xiàn)在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

    “我不管！必須趕緊解決！”付芷柔啪地把電話掛斷。

    然后靜靜地等著。

    果然，不到兩分鐘，手機就傳來新的信息。

    [蘇立則：至少兩天后。]

    雖然還是著急，但她被宋家管著也沒辦法，只好答應(yīng)。

    ......

    另一邊。

    淩白正坐在警局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

    對面的警局領(lǐng)導(dǎo)就是上次在離山福利院案件中和他聯(lián)系的那位。

    兩人面前的茶水在入夏溫度里也存不住熱氣，已經(jīng)變涼。

    起身鞠了一躬，他離開辦公室。

    坐上車，淩白從后排座位上的公文包里找出文件翻閱，吩咐王叔往醫(yī)院開。

    從后視鏡里看，他除了眼底一點青黑，和以往也沒什么太大差別。

    但王叔心里卻清楚，這些天淩白到底有多辛苦。

    為了摸清事情根底，處理家里產(chǎn)業(yè)，定時去醫(yī)院看望，每天至少要跑七八趟。

    更別說休息了，比以前病著的時候還累得多。

    但看著每天為了去醫(yī)院探望那點時間，少爺認真梳洗整潔，就怕病床上的人突然醒來看見會擔心，他們又不忍心再勸。

    車輛駛到醫(yī)院。

    淩白拉了拉衣服下擺，走進住院部。

    柏泠已經(jīng)脫離嚴重危險，從icu轉(zhuǎn)出，轉(zhuǎn)進蘇家安排的高檔獨間病房。

    但為了穩(wěn)妥，醫(yī)院方面還是規(guī)定了每天一小時的探視時間。

    病房外，蘇家人已經(jīng)整整齊齊地坐好，等著到點。

    連蘇老爺子都在。

    看見淩白到了，蘇父和蘇赫迎過來，和他一起走到拐角。

    蘇父壓低聲音問：“那邊怎么說？”

    淩白點頭：“可以配合?！?/br>
    “好！”蘇父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

    “不辛苦，就是這邊的看守要更嚴格點，等會我家有兩個人要派來，希望不要介意。”

    “沒事?！碧K父擺擺手，然后又嘆了口氣，“沒想到舉手之勞真能有回報。”

    蘇赫露出這些天難得的輕松表情：“還是meimei好心的善報。”

    之前線索完全斬斷，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從何開始。

    他在晚上回到家之后也煩得睡不著，只好打開許久沒看的工作郵箱，想用工作來打消煩躁。

    結(jié)果就看見了那封郵件。

    署名魏青。

    郵件中他自稱當天因為場館內(nèi)的畫作矛盾，聽說柏泠會來之后就想出去等她，結(jié)果正好撞見車禍場面。

    因為之前聽過畫展開幕儀式的記者提問，他提前在網(wǎng)上搜索過相關(guān)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