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江汝正捧著飯盒吃著飯，趙子航的電話打了進來，江汝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好點了嗎？”江汝先發(fā)制人。

    “哈哈，好多了好多了，昨天失態(tài)了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壁w子航忙不迭的道歉。

    “沒事沒事，我當(dāng)時也沒睡，以后你少喝點酒就是了?！彪m然把他當(dāng)作自己在這里的遠房親人，可江汝并不想知道太多他的私事。

    “晚上請你吃飯吧，就在你學(xué)校附近，不會太遠的。”趙子航語氣誠懇，江汝低頭看了看碗里的麻辣燙和自己微凸的小肚腩，“算了吧”。

    可惜失戀男人想要傾訴的熱情和熱乎乎油滋滋的烤串真的令人太難拒絕了，江汝裹著大衣陪著趙子航坐在燒烤店里想。趙子航以RIO代酒，已經(jīng)開了四瓶RIO了，這種難喝的東西也喝得下去，江汝在桌對面發(fā)愁的望著他。

    “沒事，不會醉的?！壁w子航難過的耷拉著臉。江汝竟覺得他這樣悶悶rourou的格外可愛，真想伸手掐掐啊，她獨自神游，聽也聽不走心，不知道自己如果和男朋友分手他會什么樣子呢？

    “其實也沒有多難過，主要是氣得慌?！壁w子航臉色很不好看。

    “顧淵的女朋友怎么你了？這么大火氣。”

    “太作了?！壁w子航搖搖頭，其實自己也有錯，但他不想讓江汝知道太多，“不過也就是仗著顧淵喜歡她，等過了這陣看著吧?！壁w子航低頭嘟囔道。

    “對了，昨晚上電話是誰送你回家的呀？”江汝突然想起來那個男聲，趕忙問道。

    “昨晚？喝太多了有點忘記了，應(yīng)該是顧淵的司機吧？怎么了？”

    “沒事，關(guān)心你一下唄?！彼€以為是他的什么朋友呢，那個聲音著實吸引她。

    趙子航抬頭看著正拿筷子挑揀著的江汝，思索了一下。

    “怪不得說大學(xué)是座整容院，你變漂亮了好多啊我去?！壁w子航突如其來的夸贊，嚇掉了江汝正往嘴里送的烤藕。

    “也沒有吧？還是以前那樣子啊?！苯晷Σ[瞇的又撿了一塊烤藕吃，心里有一點點開心。

    趙子航又盯了她一小會，沒再講話卻輕輕的笑了。吃完飯，趙子航開車回去了，江汝送他離開自己也回了宿舍。

    接下來的日子卻是不明朗的，男友劈腿了自己的小學(xué)妹被江汝捉j(luò)ian在床，兩人不歡而散。江汝并不喜歡自己的專業(yè)，社團變得無趣，日子開始變得沒有生氣起來。她整個人郁郁寡歡，只有在圖書館里看書、展覽館里看藝術(shù)展時，江汝才感覺能忘記那些煩心事，自己又能感到心臟的跳動，整個人又煥發(fā)了新的生機。

    一天，她去一家藝術(shù)館看展覽，展覽是個中國山水的混展，江汝逛了一會兒，在一幅雪山雪景畫前駐足，呆呆的看了許久。

    “很壯觀吧?！甭曇魪男焙蠓絺鱽?，一個男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身邊。

    “是呀”江汝眼睛仍注視著那幅畫，并沒有扭頭。

    那畫畫的是烏云退散后的雪山，青灰色的云霧只剩下個尾巴留在山峰后，烏云撤下的地方陽光普照，白雪明燦，她自覺身處畫中，雪上的光仿佛現(xiàn)在正籠罩著她一般，那畫中快意照腦劈下，自己仿佛雪山上一粒沙石，身邊澄澈清明，卻將她心中晦暗襯托得更加陰暗。

    “我這輩子也畫不出這樣的畫，我永遠也沒辦法擁有這樣的胸懷?！?/br>
    “何以見得？”

    “這雪山比真實的雪山更純凈雄壯，自帶圣光，吸引人仰望、朝拜。畫家一定是個特別理想化、特別正直的人吧，豪情千萬，不拘一格，心中自有理想國?！苯甏蛄恐@畫說。

    旁邊的人沉默久久，過了一會江汝如夢方醒，向旁邊看去，那人已經(jīng)不在了，也許自己的話他根本沒聽到吧。江汝掃了一圈展廳里的人，并沒有很多人，但是沒有一個能與剛剛那人對的上號，她還有點希望是那畫的作者，發(fā)現(xiàn)自己能看透他畫中奧義一時激動收她為徒呢，果然是她異想天開了。她在展廳里又逛了逛，終于意猶未盡的離開。

    建筑外，趙子航在車里等著，他余光瞥到一個身穿西服的男人闊步走來，立刻跳下車開門，那男子一步踏進。

    “會議馬上開始了，大家都等著呢，怎么這么久才出來?！壁w子航責(zé)備一句，自己趕緊坐到副駕上系好安全帶，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這輛黑色的車猶如一尾鯊魚，擺了擺尾，飛速匯進車流中，絕塵而去。

    “遇到了一個有意思的人?！蹦凶訑[弄了一下手表說，“子航，一會兒你聯(lián)系一下館長，問問22號作品的作者情況，把它買下來吧?！?/br>
    “好?！壁w子航?jīng)]有多問，雖然好奇平時只熱衷于競買名畫的顧淵為何突然對名不見經(jīng)傳的畫有了興趣，但顧淵做事情自有自己的理由，他也不便多問。

    顧淵今日是來藝術(shù)館洽談一個名家展覽的事項的，洽談結(jié)束后還有些時間，他便去公共展廳走一圈看看，他對這些不夠出名的畫家沒多大興趣，但他熱衷于觀賞那些扛著長槍大炮“記錄掃視”畫作卻不懂欣賞畫作之美的人，或是打扮光鮮入時的摩登男女在畫作邊搔首弄姿拍照的模樣。眾生百態(tài)，他習(xí)慣了高高在上俯視他們。他走著走著，看到一個女孩子半張著嘴，抬著頭愣愣的站在展廳最里面，對著眼前的畫發(fā)著呆。光打在畫作上又折到女孩子不施粉黛的臉上，女孩額頭上許多乖張的毛茸茸的碎發(fā)像是渴望的臂膀一樣伸出籠住了光，光就乖乖傾瀉在女孩子身上，一動不動，像是創(chuàng)世名畫，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想探個究竟。那幅畫并不是有名的作品，畫家的名字也很陌生，畫的倒是不錯，可惜中規(guī)中矩，沒有什么諷刺內(nèi)涵，也沒什么創(chuàng)新。這有什么好看的？不過是一副普通的雪景，只不過畫的簡潔壯觀而已。但他還是好奇，他好久沒有看到有人這樣癡迷于一幅畫的場景，他想知道這幅畫的魅力在哪里，是什么吸引了這個女孩子呢？

    “很壯觀吧？”他問。嗯，女孩應(yīng)了一下，沒有回頭。

    “我這輩子也畫不出這樣的畫，我永遠也沒辦法擁有這樣的胸懷?！?/br>
    “何以見得？”這需要什么胸懷？只有那些諷刺時代的充滿內(nèi)涵的畫才需要他人的思考。

    “這雪山比真實的雪山更純凈雄壯，自帶圣光，吸引人仰望、朝拜。畫家一定是個特別理想化、特別正直的人吧，豪情千萬，不拘一格，心中自有理想國?！闭f著，女孩還伸手去摸了一下，仿佛雪山就在眼前。顧淵重新看向這幅畫，確實是純凈的可怕，像是沒有被世俗污染過的絕世，又像是被眾人期翼盼望的光明未來。沒有一點陰暗，無限光明。

    他咽了口口水，突然覺得自己被掃下云端，像是從化神夢境中醒來的凡人，眼前畫里的山忽的一下高大起來，而自己正變得渺小又微不足道。他如同桀驁不馴的齊天大圣孫悟空，這畫中雪山撕開現(xiàn)實的裂縫冒出來，如同五指山一般壓住他使他不得翻身。他沉默久久，直到震動的手機將他喚回現(xiàn)實，他看了一眼表，股東大會馬上要開始了，眼前的女孩還在仰望著這幅畫，他瞥了一眼畫的編號，來不及與女孩交流，快步走出展廳，向自己的專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