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西芙點(diǎn)頭。

    小龍：“在這種不屬于大陸的地方，你怎么還會感覺累？”

    洛西芙在漆黑中翻白眼：“是，你說得倒是輕松?！?/br>
    “當(dāng)然，因?yàn)槲也挥米呗?。”他沒臉皮回答道?；卮鸬脧纳迫缌?。

    蛇肚子在蠕動，所以身體也會跟著一晃一晃。

    “我還以為這回我終于會死了?！甭逦鬈秸f，“結(jié)果，看起來好像依舊不是那么簡單。”

    小龍點(diǎn)頭：“嗯。”

    “為什么我連死都會死得這么艱難？”

    小龍?zhí)痤^：“因?yàn)?，?nèi)心深處，你還是很想活。”

    聞言，洛西芙低下頭。

    她皺眉看著黑暗中小龍的金色眼睛，說：“摩勒塞格斯，這種話還是別從你的嘴里說出來了吧？”

    小龍：“你想說，因?yàn)槲沂菒糊?，摧毀過無數(shù)的生命，說這種話會顯得非常怪異嗎？”

    “是啊……”洛西芙抬高音調(diào)，“嗯？你好像突然變聰明了。”

    想了想，小龍一板一眼回答：“是的。因?yàn)槲沂且活^剛剛孵化的龍，貪婪在我的心中還只是一顆種子，相比之下，智識的占比就會大一些?！?/br>
    洛西芙忍不住心想，這龍還是傻點(diǎn)好。

    “好，那如果現(xiàn)在的你是最聰明的你的話——摩勒塞格斯，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么？”

    “最開始，你不是想讓我知道，我自己有多么邪惡嗎？”她說，“那么現(xiàn)在，你覺得我怎么樣？”

    小龍搖搖頭。

    “搖頭是什么意思？”

    “其實(shí)，我并不知道邪惡真正的含義?！彼f，“在人類的語言中，邪惡是用來形容龍的，所以我認(rèn)為，越像龍，也就越邪惡?！?/br>
    “而你，圣女，已經(jīng)很坦然地能夠接受，我們之間非常相像這一點(diǎn)了吧?！?/br>
    洛西芙無奈：“是啊?！?/br>
    如果她沒有救那個大魔法師，斗獸場就不會發(fā)生那樣的慘況。如果她沒有為王城的貴族提供治愈魔法，也就不會有這么多被壓迫的奴隸。如果她沒有為國王續(xù)命，費(fèi)蘭忒也不會為了得到權(quán)力而越來越瘋狂。

    這一切……

    都是因?yàn)樯屏嫉氖ヅ畣帷?/br>
    愛所有人的圣女，最邪惡嗎。

    “不是那樣的?！毙↓埖统恋穆曇?，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很邪惡，王城的人類也很邪惡，掏空山脈采金的矮人也很邪惡?！?/br>
    “但是在這片大陸上，還是我最邪惡。因?yàn)?，我是最?qiáng)的龍?！?/br>
    洛西芙：“……”

    “然后呢？”

    “然后，前來屠殺我的你，就會在普世的概念上來到龍的反面、邪惡的反面，也就是善良。”小龍說。

    “而與此同時，因?yàn)橥例埗斐傻姆N種連鎖反應(yīng)，又會將你變成和我一樣邪惡的人?！?/br>
    “可是，從來都沒有人會覺得屠龍者是邪惡的?！?/br>
    “因此，概念上的邪惡與否，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嗎，圣女？”

    “如果你提前預(yù)知了屠龍的后果——”

    “最初的你，難道就不會屠龍了嗎？”

    “……”

    身體一怔。

    他的聲音，突兀地將她帶回了第一次走在屠龍之路的身體上。

    風(fēng)雪呼嘯的荒原、山腳。

    她懷揣那柄最鋒利的匕首，想象自己真的成為屠龍者后的模樣。

    越是渴望目標(biāo)，也越是遠(yuǎn)離目標(biāo)，直到，變得瘋狂。

    洛西芙把小龍舉到和她目光齊平的位置。

    小龍趴在蛋殼上，金色的瞳孔看著她。

    “我會。”

    洛西芙說。

    “無論結(jié)局會變成什么樣，無論會因此付出什么代價，無論再重生多少次——”

    “摩勒塞格斯，我都還會想殺死你?！?/br>
    小龍不說話，靜靜看著她。

    “我那被壓迫的同類之所以存在，是因?yàn)橛袎浩日??！?/br>
    “大陸上的屠龍者之所以存在，是因?yàn)橛袗糊??！?/br>
    “即使……堅(jiān)持無數(shù)回的屠龍最終會讓我與你越來越像……甚至將你我的命運(yùn)融為一體……那也沒關(guān)系?！?/br>
    黑暗的巨蛇肚腹中，洛西芙勾起唇角。

    她親吻著小龍，說：

    “這樣迫切地想殺死你的我，最邪惡。”

    “——也最善良?！?/br>
    ……

    話音剛落，盡頭突然出現(xiàn)一絲光亮。

    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陰影從頭頂翕動而過，將空間壓得只有扁扁一條縫隙。

    “那是什么？”洛西芙抬起頭，

    小龍說：“是蛇尾?！?/br>
    洛西芙猛然明白過來：

    這是一條正在吞吃著自己尾巴的蛇。

    這是一條沒有窮盡的蛇環(huán)。

    她所處的地方，既是盡頭，也是開端。

    而現(xiàn)在，就在蛇壞的交錯之際，路口打開。

    “外面會是什么地方？”洛西芙抬眼，看向那光亮。

    “這取決于你?！睆牡皻ぶ谐跎男↓埢卮穑凹热荒阋呀?jīng)來到了「死亡」的節(jié)點(diǎn)。”

    “那么與之回環(huán)的，就是「生命」吧?！?/br>
    瞬間，淺金色的光芒將她包裹。

    洛西芙站在這溫暖的光芒中，每一寸肌膚、每一根血管變得欣喜、灼熱，像依偎在母親的懷抱里一樣。

    光芒告訴她，母親的孩子，你從來都沒有被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