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過去，他早已斂了當(dāng)年的鋒芒，而她一如當(dāng)初。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傾囊相授?！彼氖指采纤陌l(fā)頂，手指輕柔地摩挲著烏潤的秀發(fā)。

    “我眼光向來不錯(cuò)?！彼瞄_她的發(fā)，長指按在細(xì)白的頸上，緩慢按壓。

    倦意侵襲，她的臉貼在他頎長的腿上，閉上了雙目。

    云盡月如練，水涼風(fēng)似秋，他的溫聲軟語入了夢。

    幾日光陰轉(zhuǎn)瞬即逝。當(dāng)他們抵達(dá)金陵城的時(shí)候，卻是酷暑時(shí)節(jié)。

    狹小的車廂，熱得仿若蒸籠。宋昔的額頭沁出了細(xì)密的汗珠，鬢發(fā)潮濕地貼在耳側(cè)。裴修云雙手抱臂，倚靠在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與宋昔的狼狽不同，他渾身清爽，身子冷如寒玉。

    馬車停在一家富麗堂皇的藥鋪前。宋昔撩開車簾，一塊黑底金字的大牌匾闖入視線，比村里的酒樓牌匾還要大上一圈。

    “小心點(diǎn)?！彼挝舴鲋嵝拊葡铝笋R車。裴修云看上去又清減了幾分，骨瘦形銷，弱不勝衣。

    宋昔心疼地都要哭了出來，雙目微紅。

    “無事的?！迸嵝拊屏闷鹨聰[，踏入藥鋪。

    正是暑氣最重的時(shí)刻，鋪?zhàn)永锩鏄O為冷清。滿頭銀霜的掌柜坐在高凳上，單手托腮，半醒半寐。

    柜臺很高，宋昔雙手扒著柜臺邊緣，露出一個(gè)小小的腦袋。

    裴修云的手指蜷曲，在柜面敲了幾下。掌柜聽聞動靜，頓時(shí)驚醒過來，打了一個(gè)長長的哈欠。

    “掌柜，”宋昔踮起腳問，“有五角菱嗎？”金陵五角菱乃是藥方上的第一味解藥。

    掌柜發(fā)出低沉的笑聲，反問：“這五角菱與四角菱、二角菱有何分別？”

    “五角菱有五個(gè)角，比其他菱角多幾個(gè)角?！彼挝艚忉尩?。

    “你既然說了只是多幾個(gè)角，那并沒有其他區(qū)別，為何不買四角菱呢？”

    這話把宋昔問愣住了。

    掌柜又道：“五角菱何其稀少，卻沒什么用處。倒不如去買四角菱，出門右拐的菜市，一個(gè)銅板五個(gè)?！?/br>
    “不……不是的，我要用五角菱治?。　彼挝舨桓市娜绱吮淮虬l(fā)了。

    掌柜眼皮輕抬，露出一雙渾濁之目。

    “五角菱稀少無用，全金陵的藥鋪都不會有賣。你們不如去菱洲碰碰運(yùn)氣。也許翻遍整個(gè)玄武湖，你們能找到一兩個(gè)五角菱。”他雙目半闔，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

    “多謝。”宋昔有些失望，未曾想剛到金陵就碰了壁。

    “先生，沒事的，我們再去幾家?！彼挝糇е嵝拊仆庾?。

    一連跑了好幾家藥鋪，果真如同那掌柜所說，沒有五角菱可賣。她不死心，又去了菜市，找遍所有賣菱角的攤位，竟然也沒有五角菱。

    兩人在一家茶攤歇腳，點(diǎn)了一壺雨花茶。宋昔一臉的垂頭喪氣，卻依舊勸慰他道：“買不到五角菱也無妨，我親自去找?！?/br>
    裴修云坐在對面，一日的奔波讓他面色憔悴。他揉了揉眉心：“不如我雇人去找吧?！?/br>
    宋昔連連點(diǎn)頭：“對，雇人去找，我也去找?！?/br>
    她捧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擠出一絲笑意：“有我在，先生請放心。”

    裴修云抬眼望去，她眸子里面的堅(jiān)韌，能穿云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