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枝：【我聽見雨滴落在】

    裴芷：【青青草地】

    池顏這會兒正在衣帽間找衣服，聽到身后腳步聲漸近，忙不迭收起手機，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虛什么。

    梁硯成停在身側(cè)時，她已經(jīng)恢復了漫不經(jīng)心翻找的姿態(tài)，只抬了下眼皮：“干嗎？”

    梁硯成看著一地凌亂，只覺頭疼：“找什么？”

    “好久沒健身了，找衣服呢。”她脖頸后仰，把散在腦后的長發(fā)挽成松垮一股馬尾，說：“我一會兒出門呢，你找我要干嗎？”

    “爺爺讓周末回去吃飯。”

    他略作停頓，忽然屈腿膝蓋點地與坐在地上的她平視，“不在家健身么，還出去？”

    “呃，啊。”池顏被他突然湊近看得心更虛，悄無聲息移開視線，“一個人沒有氣氛啊，很難跟你這種不喜歡熱鬧的人解釋清楚?！?/br>
    他近在身側(cè)，衣襟上有股淡淡的檀香。

    池顏躲避似的撐地起身，像在給自己洗腦，多補充了一句：“和閨蜜去。”

    “去吧?！?/br>
    男人起身松了松領(lǐng)口，“早點回來?！?/br>
    ***

    池顏從家出來再打開微信，已經(jīng)被刷了屏。

    江瑞枝：【我能怎么辦，當然選擇原諒她啊.jpg】

    裴芷：【天命之子，讓我為你加冕.jpg】

    江瑞枝：【戴正，乖，都歪了.jpg】

    ……

    這倆無聊的人刷了滿屏綠帽子表情包，一樣望去整個屏幕特別生態(tài)環(huán)保。

    她一臉無奈：【正常點，到哪兒了？】

    江瑞枝：【我今天沒空啊，阿芷在路上了】

    裴芷就住華江區(qū)，過去很近。

    兩人都知道不是真正為了健身去的，裴芷抽空陪她去一趟也是為了讓她出現(xiàn)得更為合理。

    位于華江區(qū)某處的健身房。

    池顏和裴芷一直待到快十點，也沒見著需要偶遇的人。

    池顏一度打算放棄擇日再來，從休息區(qū)出來迎面就看到了背著健身包剛進門的關(guān)訴。

    巧了么這不是。

    池顏不去演戲真是可惜，都不需要過渡，很自然地裝出詫異：“關(guān)副總，你在這健身？”

    關(guān)訴不像在公司那樣正式，穿著簡單的t恤和運動褲，額發(fā)柔軟搭在眼前，看起來鄰家得令人咋舌。

    還真讓人有種躲開梁硯成出來密會野男人的錯覺。

    她問完，視線靜靜落在對方身上，毫無演完戲后的心虛。

    池顏和裴芷往門口一站，自帶光芒似的吸了健身房一大半注意力。關(guān)訴進來時一眼就見到她們兩人，細瞧發(fā)覺是熟人也很詫異：“池小姐也在？我常來這家，以前倒沒遇見過?！?/br>
    池顏的朋友都是聰明人，裴芷立即明白過來，岔開話題：“你們認識？”

    池顏：“算是吧?！?/br>
    “這么巧?！迸彳泼髅嫔涎垼瑢崉t解釋了池顏出現(xiàn)的合理性，“正好叫上你朋友下次一起啊，省得你偷懶就陪我這一次?！?/br>
    兩人一唱一和打完岔，裴芷自稱還有事要先走，把池顏獨自留了下來。

    玻璃門外，池顏就見她走了兩步突然回身，趁關(guān)訴背對大門，故意做了個戴帽子的手勢才跑。

    池顏強憋笑意，凜神撞上了關(guān)訴的視線：“池小姐怎么回？”

    “哦，我等司機來接?！?/br>
    池顏在這，關(guān)訴不好把她撇一邊自己去運動，只好也在休息區(qū)坐了下來。

    池顏不叫司機，司機就不可能來。而兩人所有的交集只有大池和梁氏，于是不再像之前的刻意引導，池顏反而覺得輕松，不管怎么聊都能聊到自己想要的話題。

    最近公司發(fā)生的，能放在明面上聊的也就那么幾件大事。

    關(guān)訴提到了梁氏那塊虧損的地皮，池顏一臉我就不明白了的表情，附和：“我不像你們一直參與管理，我是不懂。梁氏電商玩兒的好好的，轉(zhuǎn)型弄什么地皮，虧了那么多就不心疼？”

    關(guān)訴心說大池也在搞地皮不務正業(yè)。

    池顏自己接得飛快，“還好咱們大池沒那么多煩心事兒，是吧？”

    關(guān)訴：“……”

    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池顏狐疑：“不過說起來我爸爸在的時候大池那會兒有款挺出名的vr，后來怎么就沒聽見響聲了？我還想推薦我圈子里的朋友都去買呢?！?/br>
    當初大池的研發(fā)團隊在做vr項目時投入巨大。

    可惜領(lǐng)先市場太早，配套設(shè)備一直沒能跟上?，F(xiàn)在的池總上任后，因為不盈利就沒再繼續(xù)往下推進。

    如果堅持做到現(xiàn)在，該止損轉(zhuǎn)盈了。

    關(guān)訴從研發(fā)人員過來，比任何人都覺得惋惜。

    他垂下眸，情緒也跟著低落下來：“這幾年推進的很慢，主要沒有資金?！?/br>
    “沒資金？怎么會？”

    池顏愣了幾秒，很快反過來安慰道：“哦，是股東會不批吧？你是副總，你在會上提一下肯定行?！?/br>
    她說的天真，不過戳在了關(guān)訴痛處。

    關(guān)訴抿了下唇：“池小姐可能不太了解現(xiàn)在公司。我只是掛名，沒有實權(quán)，也參與不了股東會?！?/br>
    “嗯？你不在股東會嗎？”

    池顏拖長了調(diào)子：“啊……對不起，我還以為……”

    她頓了下，滿臉歉意：“以前你這個位置都在里邊的，而且我老聽說你是研發(fā)團隊提上來的核心人才。這種，以前都是技術(shù)入股。所以就——”

    處處提著以前，什么話都點到為止。

    她知道關(guān)訴極有可能已經(jīng)把她說的某些話種在了心里，時不時澆澆水、施施肥，靜待種子發(fā)芽長成大樹。

    于是不再糾纏，隨口轉(zhuǎn)開了話題。

    “說起來最近大池和梁氏是有什么新合作嗎？我老見著阿硯和叔叔在一起?！?/br>
    她慢吞吞說著話，像是抱怨：“都沒空陪我了?！?/br>
    關(guān)訴不是個善于攻心計的人，也沒有玲瓏心。不得不說，美人在很多事情上確實擁有特權(quán)，擰著眉抱怨起來極能調(diào)動男人的保護欲。

    關(guān)訴沒想太多，老實說：“不太清楚。不過隱約聽到過幾次說并購。”

    “唔?！背仡佇敝е骂M，“并購啊，說了我也不懂?！?/br>
    她嘴上說不懂，卻記在了心里。

    該說該聊的都差不多了，池顏一點不留戀地起了身往外看：“司機好像過來接我了，我得先走了啊，關(guān)副總?！?/br>
    聊那么會兒，囫圇回來依然是陌生的姓帶職稱。

    關(guān)訴沉默片刻：“叫關(guān)訴就行?！?/br>
    “嗯，好?！?/br>
    池顏低頭看著手機，有些心不在焉，“關(guān)訴?！?/br>
    手機又響了一聲，她擺擺手：“這回真走了?！?/br>
    “好?！?/br>
    他的視線落在身后，一直把人目送出門才慢慢收回，一時也沒了鍛煉的心情。

    誰能想當年走在市場前沿的大池科技，居然有一天主業(yè)不再搞科技創(chuàng)新。

    實在令人扼腕。

    ***

    池顏邊往外走邊低頭回著信息。

    前面兩條都是梁硯成發(fā)的，一條接一條。

    梁硯成：【?！?/br>
    梁硯成：【還不回？】

    池顏清晰記得，某天喝完酒回去太晚，對方攏著一層寒冰似的臉。

    上學時候貪玩，回家晚了偷偷溜進去，她爸爸像是為了專門逮她就守在東樓門口。弄得池顏每回晚回家了，都會下意識心虛，繼而惴惴不安。

    現(xiàn)在的心情和那時一樣。

    反應過來又覺得微妙，好像時隔好幾年都沒有這種家里有人冷著臉等她回去的感覺了。

    她路上催了幾次司機，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虛什么。

    臥室的燈還沒有熄。

    池顏一進門就看到梁硯成穿著綢質(zhì)睡衣半倚在床頭看文件的樣子。

    暖色床頭燈打在他那副金邊鏡框上，反射出微光。在聽到響動的瞬間，他抬了下眼，眼神就這么穿過光霧淡淡落在她身上。

    “回來了？”他的聲音沒起波瀾。

    池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懸了半天的心忽得就放下了。

    她嗯了一聲：“健身房氛圍就是比家里好，玩兒的有點久?！?/br>
    說罷偷偷用余光瞥他。

    男人依舊巋然不動仰靠在床頭。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了好幾秒，忽然收起手頭的文件丟在柜幾上，“過來。”

    這種感覺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