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原來在城下的一個房間中接傷員，后來發(fā)現(xiàn)不行mdash;mdash;他只接近一處城墻，其他城墻上的傷員無法送到這里。于是他就改為上城去給人治傷，沿著城墻行走，小森和曹源跟著他，洪老三和幾個保鏢不離他左右。潘杰鍥而不舍，將人分成四組，日夜不停地綴著十七皇子，全天候監(jiān)視。

    曹源對秦惟的要求已經(jīng)了如指掌了，肩上背著一個大褡褳，手中捧著個鹽水罐子，小森時常要合掌念經(jīng)，不能拿東西，可也背了個袋子，里面裝了鹽和布條。

    將近午夜，秦惟走到東城門附近，發(fā)現(xiàn)這里的戰(zhàn)況非常激烈。城墻外一片殺聲，城下火光沖天，明晃晃的火焰照耀下，長梯一次次貼上城墻，胡兵攀梯而上，墻內(nèi)的兵士和平民在箭垛處往下拋石頭，澆熱油，用長叉夠著把長梯往外推hellip;hellip;

    秦惟這些天在城上走，已經(jīng)習慣了戰(zhàn)場上的廝殺，可是此時卻頭一次感到了不安。他四處望，見甬道內(nèi)側頭腳相連地倒著傷兵，洪老大扶杖站在他們旁邊，臉上映著城外的火光，顯得嚴肅非常，大虎在他附近揮舞著手臂喊叫著。有人突然從城垛處叫了一聲，癱軟在地。秦惟收攏心神，就要走過去。從來沒有阻攔過他的洪老三一把抓住了秦惟手腕，說道：你下城吧，等這陣子過去了再說hellip;hellip;rdquo;秦惟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聽見有人在遠處大喊：胡兵上來了！rdquo;

    洪老大喝道：別慌！那邊上來的人不會太多，不然守望的人早就該示警了！他能看到那邊城下敵人的動靜。應只是偷襲，大虎！帶著人過去！rdquo;

    大虎看著城外眾多的胡兵搖頭：不！這里人敵人太多，我要和gān爹在一起！rdquo;

    洪老大罵道：混蛋！rdquo;他轉目正好看見洪老三，說道：老三！快去！我?guī)湍憧粗呛⒆?。rdquo;

    洪老三遲疑，秦惟抽出了手腕一推他：三叔快去吧！rdquo;

    洪老三看向身后的潘杰等人說道：你們?nèi)暨€是男人就跟我走！rdquo;帶著幾個大漢向黑暗處瘸著腿跑去。潘杰遲疑了一下，洪老大方才看向他的目光如劍一般冷，一時氣不平，對旁邊的人說：留一個，其他的人跟我走。rdquo;

    秦惟忙走到剛剛倒地的兵士旁邊，發(fā)現(xiàn)他被一只飛鏢打中了太陽xué，已經(jīng)沒氣了。他大喊：曹郎中，幫我把他抬開。rdquo;小森過來一看，立刻合掌喃喃，曹源把鹽水罐放在一個角落，過來與秦惟一人抬頭一人抬腳，把人從城垛處抬離，不影響其他守城人的站位。

    兩個人將尸體抬到甬道的另一邊，曹源對城下吆喝：上來幫著抬尸體下去！別堵住通道！rdquo;下面無人回應，一個傷兵掙扎著說：下面沒人了，都上來了。rdquo;

    看來城中能上城的人都已經(jīng)在城上了，不會有援手了。秦惟和曹源放下了尸體，分頭去給傷兵包扎。小森站在一邊將經(jīng)念完，又跟在秦惟身旁，時常給他遞個布條。

    秦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突然被小森一拉，一屁股坐倒，一支箭從他頭頂she過，扎到他身后的城墻上又落下。突然，他意識到周圍躺著的人比站著的人都多，洪老大已經(jīng)站在了城垛前，不再是雙手拄著拐杖，而是左手扶著城墻，右手拿了一把刀。大虎的一只胳膊滿是血，可還在嘶聲叫喊著。不遠處的曹源，頭發(fā)散亂，正在拖著一個人疊到另一個人身上，留出城上能走動的通道hellip;hellip;

    有人尖聲叫嚷，秦惟頭一次看到城垛之間出現(xiàn)了發(fā)式不同的人的頭部，城上的人用棍棒擊打，那個頭部消失了，可是接著，另一個又冒了出來hellip;hellip;

    片刻后，一個胡人用刀砍開了守城的人，一步登上了城頭，大虎掄起棒子打過去，那個人一刀隔開，然后從城墻上跳了進來，他身后，接二連三的胡兵跳入了城墻中。

    大虎吼了一聲，過去攔在持刀的胡兵面前，那個胡兵用刀一砍，大虎的棒子斷了，他雙手狂揮斷棍，胡兵的刀將他的棍子削得越來越短hellip;hellip;突然那個胡兵一停，胸前露出了一個刀尖mdash;mdash;洪老大站在他的身后。

    大虎高興地叫：gān爹！rdquo;話音未落，洪老大踉蹌了一下，他自己的身后，一個胡兵將一把尖刀刺入了洪老大的后背，想來洪老大為了大虎，轉了身hellip;hellip;

    大虎大叫，一頭扎過去，那個胡兵武器脫手，被大虎一下撞倒。大虎抓住他的頭發(fā)，狠狠地撞在城墻上，血漿飛濺。

    洪老大面朝下匍匐著，秦惟趕快到了洪老大身邊蹲下，叫著：大伯！大伯！rdquo;他查看洪老大背上的刀，發(fā)現(xiàn)正好在心臟的位置，知道救不了了。這是他治好的傷患！秦惟雙眉緊皺，眼中含淚。

    洪老大臉貼地看著秦惟，秦惟只能繼續(xù)低聲說：大伯，大伯hellip;hellip;rdquo;我這次無能為力了。

    洪老大像是懂了秦惟的意思，說道：沒事，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最后，我能站在這城上hellip;hellip;只是，我最恨這么趴著hellip;hellip;給我拔刀！快點！rdquo;秦惟一咬牙，手握著刀把，猛地將刀拔出。洪老大悶哼，雙手用力一撐，翻了身，仰面躺了，他出了口氣，閉了眼睛。

    秦惟手拿著滴著鮮血的刀一下坐在了地上，他的腦子似乎無法運轉了，他看著身邊縱橫倒臥著的人，不知道自己該gān什么。別說他救不了什么人，就是救了又如何？城墻看來就要陷落了，他救了的人也活不過半個時辰hellip;hellip;

    大虎過來，一見洪老大這樣，叫了聲：gān爹！rdquo;使勁忍著哭，以致全身顫抖。

    曹源喊：大虎！快堵口子??！rdquo;大虎從秦惟手里奪了那把剛剛從洪老大身體里拔出的兩尺尖刀，嚎著沖入了上城的胡兵中，他以一當十，一陣砍殺，雖然自己一再被傷，可還是殺了幾個跳入城墻內(nèi)的人，其他守城的人一擁而上，一陣混戰(zhàn)之后，終于將方才的缺口堵住了。

    大虎渾身是血，走到了洪老大身邊，雙膝跪下。秦惟伸手去掀他的衣服，發(fā)現(xiàn)他的衣服滲透了熱血。秦惟的手哆嗦了mdash;mdash;如果是在前世，趕快輸血，fèng合血管，還有救，可是現(xiàn)在hellip;hellip;

    小森走過來，在大虎身邊盤膝坐了，對大虎說：你別擔心，你gān爹一心利益他人，即使殺生，也不是為了私y(tǒng)ù，他有大功德，會再得人身。rdquo;說完，小森合了雙手，輕聲誦念：我全心祈禱，愿一切如母有qíng眾生都登上慈悲純凈的彼岸，讓一切瘟疫和戰(zhàn)亂消失，讓這片土地充滿歡樂和富裕，讓人心中充滿慈悲和愛hellip;hellip;rdquo;然后是一串秦惟聽不懂的經(jīng)咒。

    大虎搖晃了一下，抬起手，像是要去摸小森的頭，可到了中間，他的手垂下，小森的眼睛微微睜開，拉著他的手，往自己的頭上摸了一下，在自己頭上留下了一大片血跡。小森將大虎的手放下，大虎嘿了一聲，抬頭道：gān爹hellip;hellip;rdquo;然后如山頹倒，躺在了小森身邊。

    小森將一只手放在了大虎的頭上，另一只手舉在胸前，他繼續(xù)念叨：身不長久，苦海無依，不要升起仇恨，不要為惡，不要停止善行，這樣將有益此世來生，我全心祈禱，你們都能離苦得樂，愿天下充滿祥和hellip;hellip;rdquo;接著又是外星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