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鸞從箱子上翻過去，從裴曦剛揭開蓋的箱子里拿起一個盒子，打開，發(fā)現(xiàn)是地契。她連續(xù)翻了幾口箱子里的盒子，發(fā)現(xiàn)不是地契就是房契，或者是作坊的產(chǎn)契，頓時想起羽九玄剛把裴曦的私產(chǎn)給立契的事，說：“吃完飯再清點吧。”這么多箱子，清點起來，確實……夠他撓頭的。

    裴曦扭頭朝羽青鸞看去，剛想說話，就瞥見一顆鬼鬼祟祟的腦袋在從殿門口探頭望過來，喊：“小金翅，進來?！?/br>
    羽金翅手腳并用地從箱子上爬進殿中，從箱子縫里擠出一個落腳的地方，站好，好奇地看向這滿殿的箱子，心想：“這些都是什么呀，爹為了它竟然連飯都不吃了?！彼麊枺骸暗?，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裴曦說：“看吧?！毙南耄骸坝心泐^疼的?！?/br>
    羽金翅取出箱子里的東西一一查看，頓時眼睛都冒出了金光，仿佛眼晴里看到的全是金子，堆成山的金子。這些不是箱子，這些是金山。他滿臉感慨地嘆道：“真富?。　笨谒伎炝鞒鰜砹?。

    羽青鸞無語地看著小兒子，很想給他擦擦嘴角，讓他收一收那夸張的饞相。她對裴曦說：“先吃飯吧，若是算不過來，調(diào)些賬房慢慢算便是。”

    裴曦心說：“這哪是賬房能算明白的事?！彼毙娜．敵踔卯a(chǎn)業(yè)的時候，只想著多多益善，最大化地產(chǎn)出，如今……呵呵……

    老婆孩子都來了，裴曦也只好先帶著老婆孩子去天鳳宮吃飯。

    他吃過晚飯，便叫上羽青鸞和三個孩子回天凰宮。

    他先把羽青鸞的天子私產(chǎn)那一堆箱子挪出來放到一邊，讓人先抬到天鳳宮去。天凰宮堆不下，這個先放到羽青鸞那里，以后再處理。羽九玄那些也好辦，讓羽九玄趕緊自己抬回去，愛干嘛干嘛去。他最不需要cao心的就是長女，長女不需要人管，她不去管別人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他麻利地把羽九玄打發(fā)掉，告訴她，“剩下的這些東西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了?！?/br>
    羽九玄看她爹把那向來梳理整整齊齊的頭發(fā)都撓成了雞窩，不敢惹他，特別是鳳鳴天子還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時候，果斷地抬起她爹扔給她的那幾箱東西，走了。

    裴曦終于清出一個角落，讓其它箱子有點挪動騰放的空間，又讓宮侍抬兩張大桌子進來和拿幾個算盤進來。

    這個時候，他無比地懷念計算器，以及電子計算系統(tǒng)。這滿屋子的箱子裝的東西，隨便拿個u盤就能記完，各種財務(wù)軟件算這些，小意思。

    可現(xiàn)在，呵呵……除了算盤就只有算籌，這還不如他用筆算。不過，兩個兒子的算盤都用得好，他倆可以。

    羽焦明和羽金翅讓裴曦弄懵了，傻了，面面相覷，呆呆的，爹讓他們做什么就做什么，爹讓他們坐下就坐下。

    裴曦等他們坐下后，說：“元兒就快要成親了，焦明也成年了，我聽說已經(jīng)有人給你介紹對象？”

    羽焦明“咳”地咳嗽一聲，很是嚴肅地回答道：“回父親，沒有的事?！?/br>
    裴曦看看個頭都快趕上自己的次子，不跟他在這個事情上啰嗦，反正就是個開場白嘛，在意那么多做什么。他說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們都大了，元兒都要成家了，你倆也該自己立業(yè)了?！?/br>
    羽金翅立即說：“爹，我還小，我還在念太學(xué)，離立業(yè)還早?！?/br>
    裴曦一言難盡地看著羽金翅，真想說：祖宗，我求你畢業(yè)吧。太學(xué)的那一堆老師早就沒什么可教你的了，你還賴著不肯畢業(yè)。

    得虧這輩子是個貴族，供得起。

    羽焦明拿出契書看看，頓時明白過來，問：“爹是要分家產(chǎn)？”

    羽金翅眨眨眼，忽然想到這不是讓他畢業(yè)出來當差，這是爹的金子山……不是，這么多契書堆在這。娘親的和jiejie的都搬走了，那剩下的都是他跟二哥的了？

    羽金翅回過神來，一把撲倒在裴曦的身上，喊：“爹，我最愛你?！?/br>
    羽青鸞毫無波瀾地掃了眼羽金翅。老三最愛的人總是變來變?nèi)?，早上他最愛的人還是奶奶呢，這會兒變成了爹，她都習(xí)慣了。昨天，小金翅最愛的人是她，看在放暑假沒給他安排差使的份上。

    裴曦把小兒子從身上摳下來，說：“總之，要分給你們的東西都在這里了，你倆自己分吧?！彼f完，迅速拉著老婆閃人。這……賬，他不算了！讓他們兩兄弟自己搞定吧。他是搞不定了，閃了閃了，溜了溜了。

    羽焦明呆呆地看著他爹逃命似的拉著他娘往外走，喊：“爹，這分家產(chǎn)，您得在，萬一我跟金翅打起來怎么辦?！?/br>
    裴曦頭都沒回，拉著羽青鸞一直走出天凰宮，再也憋不住，口若懸河地吐槽那些東西有多難分。

    羽青鸞把帝君拉回宮，給他重新梳頭整理發(fā)冠，然后，沒忍住，悄悄去到天凰宮，就見到羽金翅正在跟羽焦明掰扯，“不行，二哥，這不能這么分，這兩個的價錢是不一樣的，你要是這么分，我得去請娘親來評理，娘親都不會答應(yīng)的?！?/br>
    羽焦明說：“那要怎么分？照你那分法，賬到明年都算不完?！?/br>
    羽金翅說：“親兄弟，明算賬。”

    羽焦明說：“我拿少一點這個，行吧?！?/br>
    羽金翅很是堅持，“我不占你便宜。平分，誰都不能拿多，誰都不能拿少。我去找娘親來跟你說，我再找娘親從戶部借幾個算賬好的來算賬?！庇鸾鸪嵴f完，起身，習(xí)慣性地整理了下腰帶、衣袍，準備去找他娘。

    羽青鸞扭頭就往外走，步下生風(fēng)。這么好的月色，不去校場練幾個時辰的拳腳委實可惜。

    羽焦明攔住羽金翅，說：“爹分明是不想管，才拉著娘親溜了。你去找娘也沒用，坐下，照我說的算?！?/br>
    羽金翅堅持要算清楚，為免將來鬧矛盾。他說：“現(xiàn)在你想省事，你愿意讓著我，萬一將來哪天我倆吵架，你想起來覺得自己吃虧了，又來跟我扯皮，不行，我不同意?！?/br>
    羽焦明說：“我是那樣的人嗎？”

    羽金翅反問：“你不是嗎？”

    羽焦明氣得想打人，說：“我現(xiàn)在就想跟你鬧矛盾?！边@貨氣得人每天都想打扁他。

    羽金翅滿臉“你看，我就說會這樣”的表情看著他，說：“所以說，金子的事，算清楚的好?！?/br>
    羽焦明放棄掙扎，仰面往身后的箱子上一靠，說：“你算吧，我看著你算?！悲偳蛩懔?！

    第325章

    裴曦見到兩個兒子果然算上賬, 果斷地把天凰宮讓出來，由得他倆自己折騰去。

    羽焦明和羽金翅兩兄弟只差沒有住在天凰宮里，他倆早上吃完早飯便去算賬, 一直算到深夜才回。羽焦明當著內(nèi)務(wù)府儲備司司掌、工部朝城軍械司司掌, 為了陪羽金翅算賬, 告假了。他們甚至把戶部、商務(wù)部管賬的、熟知市場行情的幾位文書請到了宮里幫他們算。

    羽金翅原本想自己算賬的，但他不知道市場行情到底是怎么樣的, 又是個較真的性子，便找到了商務(wù)部和戶部。

    這事跟戶部和商務(wù)部原本沒什么關(guān)系, 但架不住帝君的很多買賣都跟他們相關(guān), 人家還是債主, 于是這點忙，也就幫幫了。幾位官員告?zhèn)€假, 每天宮門剛開就進宮，到宮門落鎖時出宮，給兩兄弟算賬, 分家產(chǎn)。

    戶部和商務(wù)部的人原本跟羽金翅沒什么交道, 見他最多的是成天粘著天子撒嬌賣乖, 甚至還跟著天子坐到天子大位上賴著，等到看他分家產(chǎn)算賬時，才發(fā)現(xiàn)這是個人才啊，這算盤打得精啊, 妥妥地拉進戶部、商務(wù)部的好苗子。

    不說旁的，去要債，或者是應(yīng)付要債的, 能把人算瘋。

    三皇子算起賬來, 天子、帝君、太女全躲了, 二皇子已經(jīng)徹底歇菜了。二皇子的原話是“別找我，我現(xiàn)在就是條生無可戀的咸魚……”用詞很新穎，表達得非常到位。

    三皇子的賬算起來能折磨死人，但他算完的賬，漂亮，干凈，清楚，明明白白的。

    ……

    羽金翅去商務(wù)部和戶部借人，太女又帶著大鳳朝所有軍械作坊、軍用物資作坊、南疆鐵礦礦山、朝城鐵礦礦山的契書去過戶，于是，滿朝上下都知道帝君給三個孩子分家產(chǎn)的事情了。

    一時間，京里的貴族、官員們茶余飯后，甚至連當差空閑時間，議論的都是帝君分家產(chǎn)的事，私下猜測兩位皇子能分得多少，這賬怎么算這么久。

    大家伙兒的關(guān)注點都讓帝君分家的事給吸引了，以至于都上了好幾個朝，才有人忽然注意到，最近的奏折都是出自太女的手，天子似乎已經(jīng)有好一陣子不批折子了。

    不過，太女是儲君，天子讓儲君代批奏折，也叫人說不出什么話來，只是有人悄悄問到三公那里。畢竟天子正在盛年，太女已經(jīng)掌管虎符和朝廷軍隊，如今竟然有了總攬朝政的趨勢，置天子于何境地？

    太師、太傅、太保三公也為難，向天子進言吧，有挑撥天家母女感情的嫌疑，不進言吧，太女此舉易養(yǎng)大心思，生出憂患。三人就想著找帝君稍微提點下太女，以免鬧出什么不好的事，可……帝君剛把產(chǎn)業(yè)都分給了孩子，如今手里只剩下天子的私產(chǎn)，出宮去城郊的天子莊園了，說要經(jīng)營賽馬場、搞什么度假山莊農(nóng)家樂。

    太女少傅孫密私下都委婉地提點了下羽九玄，天子正當盛年，太女當以穩(wěn)妥為重。

    羽九玄不便多言，只說了句：“師傅安心。”

    羽焦明和羽金翅在天凰宮算了一個多月的賬，才把家產(chǎn)分完，接下來便是過戶。

    戶部和商務(wù)部……差點瘋了。

    別人來過戶，都是懷里揣幾張紙就來了，稍微多點的，一個布袋子就裝完了。太女抬著幾大箱子來，軍械，那是平定天下的國之重器，不要說用箱子抬著來過戶，把衙門搬過去過戶都不嫌夸張，正常的嘛?？蛇@兩兄弟來過戶，羽翎軍開路，馬車……一長排，箱子多到衙門的班房根本堆不下，又怕下雨淋濕了，不能直接放在院子里，搭了個棚子堆起來……

    箱子里的契書多到人頭皮發(fā)麻就不提了，一張張地過契，總能辦完的吧，關(guān)鍵是……他們還辦異地過契業(yè)務(wù)！

    異地過契是為當初去南疆開拓疆土的貴族們開的方便之門。如瑞親王府、望親王府、各部官員、眾多武將家，家家戶戶在南疆大片產(chǎn)業(yè)，這有些是要賣的，有些要傳給兒孫的，總不能讓人家拋下差使、扔下大軍連仗都不打了，跑去南疆辦過戶。于是，戶部和商務(wù)部衙門都開了個異地過契業(yè)務(wù)，在衙門辦了手續(xù)，再派人跑一趟，把原來的契書替換掉。這異地過契要加上差旅費和人工費，路程越遠，費用越高。

    如果只是跑南疆，也就沒什么了，可帝君是天子的大軍打到哪，他的買賣做到哪，他的產(chǎn)業(yè)在大鳳朝各地都有。

    戶部和商務(wù)部能怎么辦？專程劃出一間班房，給兩位皇子辦過契。

    他們的契書多，都不用等別人的湊成批量。兩個衙門，在辦好文書后，派護衛(wèi)護送郵差，分成八伙人，從京城出發(fā)，分別往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八個方向去，沿著沿途的各府縣挨個換文書。

    商務(wù)部和戶部把辦理過契的郵差隊伍派出去后，太女大婚的日子到了。

    九月，秋高氣爽的時節(jié)。

    原本各地豪商正忙著收糧食、或者是給牲口養(yǎng)秋膘，如今都早早地趕到京城。

    太女大婚，原本跟沒官沒職的豪商們沒什么關(guān)系，但是……太女的爹是天底下最大的豪商，他的買賣跟各地豪商都有往來。帝君的信譽好，待人又親和，更是庇護了天下諸多豪商。當初天子帶兵平定天下時，許多豪商之家因為有跟他做買賣得到庇護，拿著和他做買賣的契書，能有玄甲軍守門，不會輕易叫人砸門抄了家。豪商、良民們要是受到貴族欺凌，想進京告狀，通常會遭到劫殺，很多人都是跟著帝君的商隊走、蒙商隊庇護才能活到京城。豪商們的命，如今也是條命了，再不會拉個貨物走在路上，不知道叫哪位貴族看上，連人帶貨都沒了。

    豪商們的身份地位不夠，連王公大街都靠近不了，王公大街全讓羽翎軍封路了。這些豪商們自發(fā)地在自己的住處、街邊設(shè)祭臺，跳祈福舞，為太女祈福。

    京城的百姓，比豪商們更加熱鬧，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擺上祭臺，大跳祈福舞！火神太女招婿，他們這些天子腳下的京城中人，怎能叫外地豪商比了下去。

    京城的人，但凡勤快些的，都能攢下幾個銅錢，買得起點rou，如今，看外地豪商想過來搶風(fēng)頭，大家都……rou買起來，擺上！他們看到豪商們跳得歡，當然不能讓外地人比下去，要跳得更加威武有力，鼓聲要敲得更響，不能比輸了！

    裴曦……不爽！

    大婚還沒到呢，京城倒是先熱鬧起來了。他到哪，大家都恭喜他，他收賀禮收到手軟，一個個開心得好像是他們嫁女兒……招上門女婿似的。

    裴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老父親心態(tài)，照理說，不至于呀，但是……想一下哈，記憶中，他還把奶娃娃樣的羽九玄跟羽青鸞一大一小擺在一塊兒，她娘倆湊一堆可萌了，一回頭，羽青鸞要當丈母娘了，他要當老丈人了，說不定過兩年就升職當外公外婆了……我勒個去哦，他還沒滿四十歲呢，擱上輩子晚婚的人，才結(jié)婚呢。

    羽九玄早上從天鳳宮捧著折子筐出門的時候，丫趁著沒人注意還悄悄蹦跶了兩下呢。那批折子時嘴里的零食都不停的人，還一團孩子樣呢，要成親了……

    裴曦蔫了。

    他窩在天鳳宮，連門都不想出。

    羽青鸞讓他試禮服，不想試！

    悔！當初就該手拆小鴛鴦，拆散一對是一對！悔恨當初沒下手！

    ……

    可再不樂意，裴曦也得穿戴上大禮服出席女兒的婚禮。

    他跟羽青鸞成親的時候，由羽青鸞牽著手，從宮門口走進來。

    一轉(zhuǎn)眼，換成他跟羽青鸞坐在天子大位上，等著新人進來。

    他的兩個兒子坐在一張桌子上，正低頭嘀嘀咕咕沒完沒了地說悄悄話。

    坐席離得近，皇宮大殿里除了外面跳祭祀舞的，沒有人敢嘈雜，裴曦又耳聰目明，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他倆議論，姐夫的武藝好，能打，等他進宮以后，早晚武課有人陪著過招了。姐夫跳過降落傘，回頭叫上姐夫，他們也去跳跳。

    裴曦扭頭朝羽青鸞看去，發(fā)現(xiàn)她正在看向兩個兒子，眼神透露了她的小心思。他悄聲問：“你也想跳降落傘？”

    羽青鸞的臉上漾起淺淺的笑容，說：“可以一試?！?/br>
    裴曦想拉黑云馳。帶壞他的老婆兒子，還有女兒。他渾身不對勁，看到手牽手進來的小新人，還得擺出一副老父親慈祥臉，笑！笑個毛線哦，都快笑不出來了。

    好在云馳的顏值還成，元兒又喜歡，她看云馳的眼神，嘖……你都沒注意到你的老父親已經(jīng)翻江倒海了么？

    裴曦好酸，鼻子眼睛都酸。他家的女兒，快讓豬拱了。

    好在是招婿！女兒依然住天鸞宮。裴曦自我安慰，“就當家里添雙碗筷了?！彼慌ゎ^，瞥見他老娘鎮(zhèn)國夫人陸敏，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縫，連缺了顆門牙的牙齒都露出來了，是真合不攏嘴。他老娘，頭發(fā)都全白了，牙齒都掉了。大鳳朝沒有鑲牙技術(shù)！

    陸敏看到云馳，對身旁的吳太妃說道：“真俊，比三郎年輕時還俊。”

    裴曦不忍了，扭頭問羽青鸞，“我跟你女婿，誰好看？”

    羽青鸞的臉上掛著淺笑，握住裴曦放在腿上握成拳的手，悄聲說：“朕的帝君，天下無人能出其左右?！彼氚参績删渑彡兀屗胂胨麄z大婚的時候，突然想起他倆大婚當天并不算愉快，她還把裴曦打得鼻青臉腫，眼神心虛地飄了幾下。

    扎心了！裴曦心說：“你夸著我好看，能不能眼神不要閃爍顯得你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