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館里黑暗靜謐，只有穿透過落地窗的月光在地板鋪上一層地上霜。何危環(huán)視一圈，目光落在落地柜，程圳清曾帶著他躲在這里，他正在猶豫這一次是不是也要按著上次的循環(huán)，躲進(jìn)地柜里等待著兩人進(jìn)來。

    而這次最大的變數(shù)是，他沒有兇器，還會有誰能殺掉程澤生？

    如果不按著劇本走，和程何二人見面攤牌，今后的走向又會變成什么樣？

    正在此時，一聲槍響在他的身邊炸開，緊接著陽臺那扇落地窗的玻璃碎了。

    何危驚訝，立刻回頭，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公館的門被推開，腳步聲一陣陣傳來，仿佛有人走進(jìn)公館，但同樣的，他也看不見來人是誰，只能感受到一股緊張的呼吸，連帶著自己的心臟也砰咚砰咚跳起來。

    到底怎么回事？

    又一聲槍響，程澤生的喊聲響起：

    “何危！過來！是圈套！”

    何危下意識快步走過去，走到客廳中央，第三聲槍聲響起。

    胸口的襯衫漸漸浮現(xiàn)艷紅的血跡，何危摸著自己的胸口，已經(jīng)慌亂起來：這不是他的血，他沒有受傷，中槍的是程澤生嗎？但是他在哪里？！為什么看不見！

    空氣中漂浮的腥甜氣息越來越濃厚，地板上也冒出一攤血泊，在不斷擴(kuò)散蔓延。何危的雙手沾滿鮮血，輕輕顫抖，仿佛已經(jīng)看見程澤生的尸體就在眼前，面色蒼白毫無生氣，失去神采的雙眼微瞇著，再也不會醒來。

    何危膝蓋一軟，跪在地板上。他雖然看不見發(fā)生了什么，但嗅覺的記憶深遠(yuǎn)，他想起來，剛剛發(fā)生的一切，是上一次循環(huán)里程澤生慘死的經(jīng)過。

    剛剛散去的霧又開始變得濃厚起來。

    不知為何，明明是在公館里，霧卻濃到讓人伸手不見五指。何危咬著唇，閉上眼甩甩頭，強(qiáng)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不對，這是上一次循環(huán)里發(fā)生的事，他已經(jīng)又回溯一次！程澤生還沒死，他不會死！

    盡管雙手在顫抖，何危還是想辦法看了下時間，果真，2點50分，他從看見公館到進(jìn)來，已經(jīng)過去許久，時間卻沒有任何流逝。

    這里不對勁，不是真實的世界，或者不是他所在的那個世界。何危扶著膝蓋站起來，開始走動摸索著，霧已經(jīng)濃到將月色也掩蓋，他什么也看不見，踩在濕答答的血泊里，每走一步，腦中都是程澤生讓他過來的叫聲。

    在靜謐又駭人的濃霧中，何危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正在漸漸走來。腳步聲停下，眼前出現(xiàn)一個朦朧的身影，何危看不清是誰，低下頭，只瞧見一雙腳，穿著藍(lán)色的運動鞋，表面是蛇皮花紋，他記得自己也有一雙。

    一雙微涼的手握住他的手，將一個冰冷的金屬物體塞進(jìn)手心。

    “你的槍，在這里?！?/br>
    “你是誰？”何危摸著冰冷的槍管，這是一把真槍，和自己口袋里揣著的那把糊弄人的玩具槍完全不同。他沒有帶槍回來，就是不希望命案的發(fā)生，為什么現(xiàn)在還要硬塞給他？

    后背被推了一下，那道聲音又說：“去吧，你知道該怎么做的?！?/br>
    何危一個趔趄，腳下發(fā)出清脆的樹木響聲，他愣了愣，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站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公館，而是在布滿枯樹枝的草地。

    他一個激靈，像是從夢中清醒，再次抬頭，沒有霧，沒有血，公館還在對面，而他站在原地，一步也沒有動過。

    但手中卻多了一把貨真價實的槍，借著月光，何危發(fā)現(xiàn)那是一把92/式，隱約感覺也許就是殺死程澤生的那一把。

    何危握緊了槍，回想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忽然明白為什么之前循環(huán)里的何危會想要殺掉自己來解開循環(huán)。

    因為他必須做點什么，如果就這么平靜的走進(jìn)公館，無事發(fā)生的話，可能會陷入更加混亂恐怖的重疊混沌之中。

    何危戴上口罩和手套，帽檐向下壓了壓，再次走向公館。

    ———

    三點缺十分，程澤生和何危在公館外目睹黑衣人的進(jìn)入，彼此相對無言，沉默不語。

    “我猜是將來的我。”何危低聲說，“我在之前就懷疑是他殺了鋼琴家，因為兇器在他手里，現(xiàn)在他又在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絕對不是巧合?！?/br>
    程澤生則是持反對意見：“不會的，兇手一定不是他?！?/br>
    “你為什么這么確信？”

    “因為——他就是你啊，你怎么可能會殺一個和你沒什么瓜葛的人？”

    “……”何危盯著他，嚴(yán)肅重申，“我告訴過你，他是他，我是我，別把我們混為一談。目前為止，他的所作所為都令我感到不解，而且他和鋼琴家之間背地里有沒有矛盾，我們都不清楚，所以你別這么早下定論，我怕到時候你的信任會被碾成齏粉?！?/br>
    程澤生和他四目相對，無奈嘆氣，何危對未來的自己敵意太強(qiáng)，讓他有些弄不懂，為什么會有人對自己討厭到這種地步？

    “呯！”

    公館里忽然傳出一聲槍響，程澤生“刷”一下站起來，跨出矮樹叢：“我進(jìn)去看看！”

    “喂！”何危趕緊跟在后面，心跳也不由得加快。怎么回事？里面沒有人，他為什么會開槍？

    兩人進(jìn)入公館之后，發(fā)現(xiàn)公館里空無一人，便開始查看起痕跡。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何危正躲在矮地柜里，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看著程澤生半蹲在地上察看腳印的身影，再看看何危去查看碎掉的陽臺玻璃的背影，腦中正在爭分奪秒做出決定。

    這把槍交到他的手里，那就意味著注定要殺一個人。他應(yīng)該把槍口對準(zhǔn)誰？如果還是選擇過去的自己，也許悖論規(guī)則會讓程澤生代替他死亡，如果是殺程澤生……那他回來救人的意義又在哪里？

    腦中不斷交替著“循環(huán)、死亡、拯救”這些字眼，何危快給逼瘋了，為什么會讓他來做出這種選擇？如果和程澤生的命必須二選一的話，他寧愿死去的是他自己！

    何危一怔，腦中猛然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

    這個想法一旦出現(xiàn)，便剎不住車，他咬咬牙，不去嘗試的話永遠(yuǎn)不知道結(jié)果。鉆出地柜之后，何危胳膊抬起，槍口對準(zhǔn)的，正是程澤生。

    程澤生表情詫異，和他四目相對，卻毫不畏懼，反而輕聲問：“……何危？”

    何危盯著他，盡量壓下眼中的痛苦情緒，程澤生感到不解，站起身緩緩走來：“發(fā)生什么事了？你為什么要……”

    “別過來！”

    何危冷聲喝止，而站在陽臺邊的何警官驚呆了：“喂！何危！你發(fā)什么瘋？！他不是鋼琴家，他是另一個世界的程澤生！”

    “我知道?！焙挝ＵZ氣冷靜，深吸一口氣，“我要殺的，就是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