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沈輕澤不置可否的神情，幾位參與改造打煤機的工匠，尷尬地對視幾眼。

    沈輕澤：“這是誰的主意？”

    工匠們登時緊張地繃直了脊背，雙手不知何處安放，有一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出來，個子矮小，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被沈輕澤扶了一把。

    “說說你的思路?！?/br>
    見主祭大人沒有發(fā)怒的跡象，那人擦了把汗，小聲道：

    “鐵錘太重了，水流帶不動，腳踏也很吃力，換成木質(zhì)，就會輕便很多，16塊煤太多，工人來不及裝填，會導(dǎo)致煤粉填充不均勻，影響煤球質(zhì)量……”

    “還有……”

    沈輕澤面色溫和，示意他繼續(xù)說，矮個工匠得了鼓勵，越說越流暢：

    “還有，打煤機日夜工作，材料極易磨損，更換的話，成本太高，改成現(xiàn)在這樣，雖然粗苯了些，但結(jié)實耐用，保養(yǎng)也簡單。”

    沈輕澤望著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管事連忙向沈輕澤深深彎腰行禮：“主祭大人，我們不是故意擅自改動您的設(shè)計圖，只是……您的智慧過于高深，我等不得要領(lǐng)……”

    “行了行了?！鄙蜉p澤打斷了對方結(jié)結(jié)巴巴的奉承，失笑，自己并非工科出身，沒有系統(tǒng)輔助，立刻暴露出了疏漏。

    “是我太想當(dāng)然了，忽略了實際情況，你們改得很好，至于這個工匠……”

    沈輕澤的目光上下打量對方：“能夠不拘泥于圖紙，思路到實際cao作都可圈可點，你是什么職稱？”

    矮個工匠攢著手，不好意思地低著頭，聲音細(xì)若蚊吶：“我剛招募進(jìn)來不久，還是初級工匠。”

    沈輕澤暗暗丟了一個探查，又是個高悟性的人才，管事心領(lǐng)神會：“我看可以提一級。”

    矮個工匠驚喜得手足無措，沒想到自己竟能靠一點拿不上臺面的奇技yin巧，獲得主祭大人的尊重。

    他連連道謝：“其實這不完全是我一個人想的，還有前輩們的指點，是大家集思廣益，修改了許多次，最后形成的設(shè)計。”

    沈輕澤微微頷首：“既然這樣，參與完善打煤機的工匠們都提升一級?！?/br>
    工匠人群中立刻爆發(fā)出一陣歡呼，其余工人看在眼里，又是羨慕又是期盼。

    他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渴望工坊趕緊開工，擼起袖子大干一番，在自己擅長的領(lǐng)域里能得到主祭大人的賞識，每月多領(lǐng)些銅幣，給家里添只雞鴨和衣物，大概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在人們熱情的歡笑聲中，沈輕澤輕輕撫過打煤機粗糙的木錘。

    這臺打煤機改頭換面后雖然又丑又笨，卻經(jīng)久耐用，可行性也大大提高了，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凝聚了人們最樸素的智慧。

    無論身在哪個世界，這種質(zhì)樸和務(wù)實，仿佛深入骨髓，溶于血液，帶著堅不可摧的力量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即便偶爾蒙塵，只要稍加引導(dǎo)，就能綻放出無窮的光華。

    改良的打煤機在轟鳴的流水聲中正式投入使用，填煤、壓錘、起降、出料，除渣，每道工序在明確的分工下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

    工人們眼神里不再是長期壓抑的迷茫和麻木，他們穿著厚實的冬衣，戴著防塵麻布口罩，口中喊著吆喝的號子，專注而充實。

    看著大家熱火朝天的工作景象，就連洛辛和金大也隱約察覺到人們同以前不一樣了，可具體哪里不同，又說不上。

    從蜂窩煤廠出來，沈輕澤帶著幾人順道去造紙廠視察進(jìn)度，喜人的是，造紙的原料配方已經(jīng)在工匠們不斷的嘗試下，試出了最佳方案。

    由于城里的麻布非常便宜，造紙廠最初使用的是麻纖維，但造出紙質(zhì)地粗糙，不易書寫。

    后來逐漸加入樹皮、藤皮甚至竹絮、麥稈等原料，將之蒸煮、搗碎、打漿，經(jīng)過數(shù)道繁雜的工序后，攤曬成干燥輕薄的紙張。

    沈輕澤削了一根炭筆，在紙上試寫，一句話揮手寫就，行文清晰、流暢，毫無滯澀，完全可以滿足日常需要。

    可惜沒有橡膠，做不了橡皮擦，否則還能極大提高紙張的利用率。

    他想了想，玻璃、瓷器已經(jīng)在塞拉和蘭斯等人的合作下，改良出了新產(chǎn)品，上次給他過目的玻璃杯和瓷瓶，如今已經(jīng)成了淘汰掉的殘次品。

    主城系統(tǒng)金幣余額一直處于入不敷出的狀態(tài)，再不補充大量資金，他的計劃都得停滯了。

    沈輕澤沉思片刻，招來金大：“我們的展銷會，可以提上日程了。”

    ※※※

    淵流城周邊，除了幾十公里外龐大的明珠城，還零星散落著幾座規(guī)模相近的小城鎮(zhèn)，有行商時常來回走動，互通有無。

    淵流城要召開展銷會的消息，隨著來往行商們的貨車隊向四面八方流轉(zhuǎn)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