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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女庶王在線閱讀 - 皇以間之

皇以間之

    乾元三十年秋, 皇太子大婚之后病情有所好轉(zhuǎn),遂召賞皇太子妃,封其父門下侍郎曹紀為信國公進寄祿官階特進, 其母封為瑯琊郡夫人。

    至中秋,皇帝在圣壽節(jié)當日昏厥于壽宴上,翰林醫(yī)官使孫鴻達領(lǐng)醫(yī)官院諸院使齊力診治, 直至冬日病情急劇下降已無力接受謁見, 遂取消次年正旦大朝會。

    乾元三十年十二月冬, 工部上奏皇陵修建已經(jīng)竣工。

    ——福寧殿——

    皇帝將侍疾的所有人遣走, 只留下一個與自己最親近的內(nèi)侍, 內(nèi)侍滿布皺紋的手按同一個方向輕輕研磨著墨錠。

    桌子上擺著幾份不同規(guī)制的空白詔書紙張, 皇帝強撐著身體靠在椅子上, 輕輕喘著并不平順的呼吸,“六子...”

    “官家?!逼盍帜艘话褱I眼旋即躬身。

    “倘若我有不測,便拿著我的手詔去將此人召回?!?/br>
    “是?!?/br>
    乾元三十年十二月交年,皇帝病情再次加重已不能下榻行走, 朝臣接見便只見東西兩府的宰執(zhí), 其余者由內(nèi)侍與內(nèi)謁者代為傳達旨意。

    “殿中省與開封府來奏,問明年上元宣德樓前的燈會是否照舊,開封府的燈山已搭建成一半?!?/br>
    皇帝靠在幾個疊合的枕頭上, “上元燈會啊...”

    “上元是佳節(jié), 百司休務(wù), 普天同慶,當然要照舊cao辦?!笔捰浊宥酥幫胱呷雰?nèi), 旋即至皇帝身側(cè)坐下。

    內(nèi)侍躬身道:“皇后殿下?!?/br>
    皇帝沉了一口氣, “那就按皇后的意思辦吧?!?/br>
    “是?!?/br>
    “孫太醫(yī)換了方子又加了劑量, 所以會比昨日的苦些, ”蕭幼清舀起一勺湯藥,“小心燙?!?/br>
    “我喝不下?!被实劬局陆螅挥X得聞到藥味便悶得慌。

    蕭幼清連忙將藥放下坐近將她的手拽出,旋即伸手搭脈,“臣妾去叫孫太醫(yī)過來。”

    “太醫(yī)也只是個普通人,你就是讓他日日守在榻前,又有...”

    蕭幼清突然瞪圓雙眼,從擔(dān)憂變成滿眼怒火,皇帝閉眼輕嘆一口氣繼續(xù)道:“又有什么用呢?!?/br>
    蕭幼清甩開她的手起身,“你就不怕在你死之后我會將你們衛(wèi)家的江山給毀了嗎?”

    皇帝抬頭,睜著無力的眸子,“你不會的?!?/br>
    蕭幼清轉(zhuǎn)過身低頭盯著皇帝,“你就這么確定?”旋即揪緊了自己的袖緣,“你難道忘了我是因何嫁給你的?”

    “官家,太子殿下求見?!?/br>
    蕭幼清聽后便轉(zhuǎn)身離去,御侍開門時皇太子就等候在門口,見母親冷著臉,“娘娘?”

    “你進去吧。”

    皇太子躬身,“是?!毙纯绮饺雰?nèi)。

    蕭幼清撐著桌案旋癱倒,背對著殿內(nèi)的宮人與內(nèi)侍,檀木桌面被兩滴淚水打濕。

    皇太子邁進殿中,皇帝便側(cè)頭對著一旁的押班殿直吩咐道:“你也出去吧。”

    “是?!?/br>
    押班殿直朝入內(nèi)的皇太子行禮,“殿下?!背鋈?nèi)閣的房門也隨之帶上。

    皇太子沒有到榻前而是止步在桌案旁跪伏,“臣衛(wèi)煦恭請圣安,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皇帝攥著一塊帕子沒有回答太子的話,反問道:“你怨朕么?”

    “臣不敢?!?/br>
    皇帝盯著床尾的帳子,“我知道你心中有怨?!?/br>
    “臣想問,”皇太子撐著身子抬頭,“陛下心里,可有臣絲毫所在?陛下眼里,有臣半分么?”

    皇帝側(cè)過頭,“你覺得呢?”

    皇太子又將頭埋下,“臣不知道,臣想了三十多年,從前在坤寧殿的院子里看著星辰發(fā)呆,等著陛下從朝堂回來,漢王府里冰冰冷冷,臣是當朝不參政的皇子,開府置屬便要止奉朝請,沒有皇命亦只能被阻于宮門外,臣的家便從大內(nèi)搬到了王府,有的只是一聲聲道不盡的大王與行不完的禮,后來王府變成了東宮,臣有了每日進宮視膳的機會,可是從那之后,臣與陛下...徹底成了君臣?!惫饣牡匕迳闲吹蜗聝傻螠I水,皇太子抬起頭,“為什么?”

    “臣不止一次質(zhì)問過自己,否定過自己,臣無法達到陛下所要求的期望,姜氏的話臣不想相信,可是臣卻又不得不質(zhì)疑,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可是臣實在,實在是看不到希望。”

    皇太子的話讓皇帝想起了自己的過往,曾幾何時自己也在心中不斷過問自己,質(zhì)疑過自己,也同樣埋怨先帝的狠毒,“是啊,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有什么錯呢,錯的,只是我的執(zhí)念。”

    “陛下的不信任與失望,都讓臣感到恐慌,所有人都與臣說臣是官家唯一的嫡子,可是她們不知道,臣因為這個唯一,擔(dān)憂害怕了多久,若是連唯一都可以舍去,臣不敢想象陛下對臣究竟是有多么不喜與失望,”皇太子淚流滿面的問道:“為什么?”

    “你想知道答案么?”皇帝的聲音很是微弱,旋即攥著手帕一連咳嗽了好幾聲,將適才心悶之物如數(shù)咳出。

    皇太子慌忙從地上爬起,撲到皇帝窗前,“爹爹!”

    皇帝手里原先干凈雪白的帕子瞬間被染成暗紅,皇太子顫抖著雙手,“兒去叫太醫(yī)?!?/br>
    “我有話要和你說?!被实蹖⑴磷舆鹕焓肿е侍拥囊陆?,“我答應(yīng)過你母親...至少要撐到三十年之后,趁著我現(xiàn)在還有力氣說話,就把該說的都與你說了吧?!?/br>
    皇太子便又轉(zhuǎn)身匍匐于床頭,“兒聽著,兒也會一直在?!?/br>
    皇帝伸手搭上皇太子的肩膀,旋即俯身湊在他的耳側(cè),“在我心里,從未舍棄過你半分,你是爹爹與你母親唯一的嫡長子,自你出生起,便由你母親日夜照看,而我則忙于前朝的瑣事,也忙于權(quán)欲之爭,有父如同無父,你翁翁被權(quán)力左右了一生,我也一樣,倒頭來都被權(quán)力所凌駕,無休止的欲望最后變成心疑與猜忌,到最后天家無父子。”

    皇帝垂下手躺在枕頭上,“我知道,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不再需要這些,這些年你所缺失的再也無法彌補,我不奢望能夠取得你的原諒...”

    “爹爹?!被侍恿髦鴾I握起皇帝的手,“兒從來沒有怪過爹爹,兒知道兒懦弱,兒怕?lián)黄疬@萬民,兒也怕將爹爹辛苦建立起的盛世斷送?!?/br>
    皇帝抬起手輕輕擦著太子眼角流出的淚水,“我知道無論做什么都已經(jīng)于事無補,但你母親對你的關(guān)懷你自己是可以感知到的,你可以恨我,作為父親,我沒有盡到自己應(yīng)盡的責(zé)任,可你母親生養(yǎng)你三十余年,你若要為仁君,這個孝字便不可以丟?!?/br>
    “兒知道?!?/br>
    乾元三十年年底,皇帝召知樞密院事劉妙儀至福寧殿,君臣相談足有半日之久,幾日后待身體稍有好轉(zhuǎn)又召見翰林學(xué)士、知制告曹佩茹。

    乾元三十一年正旦,皇帝因病未出席春宴,乃命皇太子代之,正月十五上元,京中調(diào)禁軍增防,上元燈會當夜電光火石,盛世的熱鬧一如往年,只是每年于宣德樓上都可見到的皇帝今年卻沒有露面,黃羅內(nèi)也只有一張空座,從搭建至拆除期間一直空置。

    ——福寧殿——

    皇帝強撐著身體坐起,背靠著枕頭與被褥,在蕭幼清極力制止下她這才沒有逞強去宣樓德赴宴,只在福寧殿輪番見了幾個孩子。

    皇太子與太子妃及益國公主等人離去之后福寧殿變得尤為安靜,蕭幼清坐在榻沿強忍著心中的酸澀沉默不語。

    皇帝滿懷愧疚的望著她,“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能猜到我的用意?!?/br>
    蕭幼清心中一震,恐懼隨之布滿全身,否決道:“我不想聽你說些,你不要...”

    “我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皇帝睜著渙散的眸子,從枕側(cè)拿出一個檀木盒子,“我或許撐不到你的生辰了?!笨菔莸哪樕蠜]有絲毫氣血,兩行從眼角涌出的淚順著皺紋滴落,“國朝兵制改開國之法,悉以將帥統(tǒng)之,然符卻在西府與皇帝手中,劉妙儀執(zhí)掌禁軍的兵符,但兵符都在我的手里,我現(xiàn)在全部交給你,給三衙的詔書我已經(jīng)擬好了。”

    強忍的淚水還是順著眼眶流出,蕭幼清轉(zhuǎn)過頭似埋怨的看著她。

    皇帝皺著已經(jīng)銀白的眉頭,“這些是被我貶謫出關(guān)的大臣名冊,他們都是可用之人,我走后你便以皇太后的名義將他們悉數(shù)召回吧,這些老臣或多或少在朝中都有些聲望,日后受恩于你便有一份人情所在,你的旨意便要比皇帝更為管用,而今禁軍之中,馬軍都指揮使霍青除了我便視你為第二個主子,加上你哥哥的殿前司與鎮(zhèn)守安北的張槐,若太子不成器,你可以取而代之,后世之君給蕭氏也好還是繼續(xù)讓衛(wèi)家坐著也罷我都不在乎,我也不會怪你,反而希望你能如此,我不怕無顏面對宗祖,我也并不虧欠衛(wèi)家什么?!?/br>
    “你給的這些,你有問過我的意思么?你為什么這么喜歡自作主張?”

    皇帝閉眼休息了一會兒旋即又睜開,“你嫁我,不就是為了這個么,我說過,不管你要什么,即便是我的命,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你盡可拿去?!?/br>
    蕭幼清俯下身撲在皇帝懷中,“起初嫁你,是因為你的姓與你的爵位,可我喜歡的人,她不是皇子,不是親王,不是皇帝,”蕭幼清緊緊攥著蓋在皇帝身上的被褥顫抖道:“她只是我的心上人啊。”

    “即便得到了最初想要的一切,可失去了我最在意的人,那么這一切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場空夢罷了?!?/br>
    皇帝挪動著手,旋即被蕭幼清一把握住,不等皇帝開口她便抬頭滿含淚水的哀求道:“我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離開。”

    淚水順著臉頰從下顎滴在被褥上,皇帝張開顫抖的嘴,“對不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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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尾聲,她疏遠蕭幼清是故意的,原因我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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