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皺了皺眉，輕聲說：“有點……難以形容?？赡苁且驗榫o張，靠太近的話，好像會呼吸困難。”

    “……也可以?！蓖鯘晌南肓讼朦c頭說，“那這里你就當(dāng)呼吸困難，自然地把蒙面巾扯下來一點，露出你臉上的表情。這樣的話也比較好表現(xiàn)?？梢?。”

    林城在紙上飛速記筆記，王澤文接著說：“你具體要怎么表現(xiàn)呢？有點驚訝，有點不解。欲言又止，想反駁他，奚落他，可是又覺得沒勁兒。因為這個時候你自己都在迷惑。哦，別忘了你還在病中，需要表現(xiàn)得很虛弱。當(dāng)然我沒讓你用眼神表達出那么多復(fù)雜的情緒，你只要皺眉——表情不要做得太夸張，放到熒幕里去的時候會很災(zāi)難?？酥埔稽c的皺眉，同時眼神迷離，夠味兒就行了?；厝χR子多練一會兒，記住我剛才說的那種心情。”

    王澤文說著再次捏住林城的臉，對著他不大自在的表情左右看了看，滿意點頭。他覺得林城的氣質(zhì)和北固真是天然相似，現(xiàn)在的表情就挺到位的。

    林城并不習(xí)慣別人碰他，還是兩次，只是一時愣住了才沒有躲開。好在王澤文在他要動作前先松開了手，并說：“虛弱不用擔(dān)心。明天早上你先去拍一段武打戲，拍完后不要休息，直接過來，我保你虛得真真的?！?/br>
    林城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

    之后王澤文又跟他講了一會兒，把后面幾段的內(nèi)容都給捋清楚了，看著時間不早，才放他回去。

    第7章約定

    林城回到自己房間之后，又翻出筆記和劇本仔細看了一遍。

    他不是一個天賦型的演員，也沒有科班出身的相關(guān)經(jīng)驗。雖然拍了很多年電視劇，卻還沒有挑過主擔(dān)，而且電視劇對演員的要求也不那么高，他學(xué)到的東西很有限。他曾經(jīng)去系統(tǒng)性地進修過演技，但那與真實經(jīng)歷總歸是不一樣的。

    他也不知道在大熒幕上，自己究竟能夠表現(xiàn)出幾分。唯有繼續(xù)努力而已。

    王澤文愿意這么細致地指點他，他很感謝。正是因為知道圈子里跟紅頂白、見人下菜的常態(tài)，他才尤為感激。

    林城閉上眼睛，開始設(shè)想拍攝時的場景，一遍遍地過那一場戲份，讓自己沉浸進去。

    慢慢的神智開始迷離，而腦海中的畫面卻越來越清晰。

    他覺得自己就是北固。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外袍，站在寒冬的天地里，回頭相望，一片肅殺。

    馮重光將手按在他的背上，催促道：“快走！”

    林城開始回憶。

    這一幕，是北固跟隨馮重光北上的路上，遇到一隊分?jǐn)澄也幻鞯蔫F騎。

    北固受傷，但堅持帶走了馮重光。二人狼狽脫逃。

    寒冬深夜，北固衣著單薄，閉著眼睛在山廟之中假寐。

    他的傷口已不再流血，可是疼痛仍在，加上漏風(fēng)窗戶中吹涌進的寒風(fēng)，叫他全身止不住地瑟瑟發(fā)抖。

    他這一生，經(jīng)歷過多次生死迷離，早已看淡，此時也只是心如止水地等待著天明。

    痛是能熬過去的，但苦不能。

    馮重光睡在他旁邊，半夜醒來，悄悄朝他走近。

    北固不動聲色地扣住自己胸口的長劍，默默聽著他的腳步聲。正準(zhǔn)備先行出手的時候，一件大衣蓋了下來，將他裸露在外面凍得紅腫的手腳包裹住。

    北固按捺住了，沒有動作，可是滾動的眼珠以及驟然僵硬的四肢，暴露了他在假寐的事實。

    馮重光低聲笑道：“醒著？”

    他的笑有種特別的魅力，能叫人放松警惕。

    北固不語。

    馮重光坐了回去，許久后說：“其實我想看看你的臉?！?/br>
    北固終于出聲：“重要嗎？”

    馮重光說：“重要。以后再見面，我才能認(rèn)得是你?！?/br>
    北固沉沉兩個呼吸，再開口還是虛弱的吐息：“重要嗎？”

    馮重光仰起頭。

    “你是北固，北固是你。世上千萬人之中，只有一個北固。世上可以有千萬個叫北固的人，可是只有一個人是你。”馮重光說，“陪我闖關(guān)，兩次救我的人，也只有你一個。我認(rèn)不認(rèn)得出你，當(dāng)然重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