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府太遠(yuǎn)，一來一回要耽擱掉不少時間。

    肅王心里自有打算，聽她一直在這兒提這件事，登時心情便不太好，為了這種事情往這么危險的地方跑，就是再狂的姑娘也不知道危險了些，“五meimei，你說的我記得了，現(xiàn)在我叫人送你出去?！?/br>
    他叫了人，不便再與江若茵說話。

    江若茵不知道自己的勸誡肅王聽了幾分，她已經(jīng)叫人快快去叫謝迎書過來，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若是肅王去找了齊王，那就更加是給了齊王下手的機(jī)會。

    到時候齊王做什么，做了多少手腳進(jìn)去，那肅王可就說不清了。

    江若茵從沒覺得自己像現(xiàn)在一般手足無措過，方翎漪也在外面喊她：“jiejie回來吧，太危險了！”

    旁邊的房子已經(jīng)燒盡了，“轟”地一聲倒塌，江若茵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了一步，肅王也往她的身前擋了一下，一點(diǎn)火星落到他的背后滅了，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他只看著江若茵腳下的動作，無比的輕盈輕快，她是有準(zhǔn)備的。

    是他忘了，江家二房娶了月家的長女做兒媳婦兒，人家一個院子里住著，會一點(diǎn)功夫也不奇怪。

    但肅王還是嚴(yán)厲的說了江若茵一番：“你就是有本事也不能往這種地方亂跑，火勢無眼，誰也不知道會燒到什么地方去，快出去?！?/br>
    “知道了，對不起，我給肅王哥哥添麻煩了?！?/br>
    江若茵低著頭，她這次確實(shí)是沖動了些，她只想趕緊攔下肅王。她不知道該怎么給肅王賠罪，連話都說不出來。

    “阿茵，過來?！?/br>
    江若茵猛然回頭，謝迎書已經(jīng)穿好了軍營里的衣裳，沖著她勾了勾手指。

    她呆愣在原地，還是謝迎書走過來拍了拍她的頭，對她說：“出去等我，別在這兒呆著，危險?！?/br>
    “啊……哦……”江若茵算算自己派去通知他的人這會兒估摸著還沒到永寧侯府，怎么的他這么快就來了。

    謝迎書把小姑娘推出去，才對肅王說：“肅王殿下，我父親聽聞城中起火，就帶了親兵過來幫忙了，我父親已經(jīng)帶著親兵到街難去幫忙了，叫我過來跟殿下說一聲?！?/br>
    肅王聽此，也算是松了一口氣，“多謝老侯爺，多謝世子殿下。真是幫大忙了。”

    “想你應(yīng)該借不到北衙的兵，就趕緊過來了，總不能拿人命當(dāng)兒戲?！?/br>
    肅王握著謝迎書的手，表情不似輕松，但也沒再說什么，而是專心投入到了救火的事情上去。

    江若茵跟方翎漪在周邊能看見這邊兒情況的茶樓上喝了一壺又一壺，最后方翎漪實(shí)在是喝不下去了，跟江若茵說：“我得回去了，你還等著？”

    “等著。”

    火場無眼，這江若茵是知道的。

    她有本事沖到那里面去，是她自己有一定的把握能跑出來，可當(dāng)別人跑進(jìn)去了，她卻不能不擔(dān)心。

    這兩個人雖然于她是不一樣的意義，但她都不想讓他們出事兒。

    直至等到黃昏，那頭兒的火勢才漸漸下去，對應(yīng)著天邊泛起的紅云，叫人看出了幾分蒼涼。

    這里是京城，是大周最繁華的城市，一條商業(yè)街就這樣被一場大火毀于一旦。

    齊王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盤。

    眼前的桌子被扣了扣，江若茵聞聲去看他，只見謝迎書黑著一張臉，像是要來找她興師問罪似的。

    “做什么這樣看著我？”江若茵有點(diǎn)發(fā)憷，她甚至分不清些謝迎書的黑臉是灰塵還是面色。

    謝迎書把佩刀咔嗒往桌面上一放，叫小二上了一壺，用沙啞的聲音說：“來找你算賬?！?/br>
    作者有話要說：　　愛你們，啾咪~

    第40章 道歉

    江若茵并不怕他, 但猝不及防的被人這么兇倒是頭一遭，登時甚至有些懵。

    她張狂了兩輩子，都沒人敢這么兇她。

    可面對著謝迎書, 她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情緒，竟然抽了抽鼻子，作出一副被嚇到的樣子來。

    “你這么兇干什么啊……”

    謝迎書本來提了一腔的狠話要跟她講, 瞧見小姑娘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擠滿了水汽，就什么話都講不出來了。

    他身上翻了半天，連一條手帕都沒找出來, 又看了看自己都是灰塵的手, 連上手給她擦擦臉都成了奢侈。

    江若茵看著他這幅手忙腳亂的樣子，“撲哧”的一聲笑了團(tuán)子。

    謝迎書見小姑娘一副jian計得逞的樣子, 也就放了半分的心, 嘆了口氣，落了座。

    “你今天真是要嚇?biāo)牢伊??！敝x迎書說, “那是火場，你怎么能隨便往里闖？”

    “我跑的快啊, 再說今日無風(fēng), 火勢雖然燒的厲害, 但也不會燒到空蕩的街道上去。厲害只是因?yàn)槟沁吺莾Σ?，東西耐燒，不好滅罷了。”

    其實(shí)江若茵都算的清楚, 當(dāng)時那房子踏的那一下雖然也嚇到她了，可究竟不算危險。肅王雖然跟她沒說過幾句話, 但也不會不管她，她確實(shí)是有些仗著小聰明做了件危險的事情。

    但是她相信發(fā)生意外的概率并不大，就基本不會出什么事情。

    這主意打的雖然太過玄學(xué), 但此時此刻她倒是更慶幸，自己所言，大部分都是真的。

    是真的，事情才能順著她的思路繼續(xù)下去。

    “我知道你跑的快，可是你跑到那里面去，我很擔(dān)心你。我在來的路上聽見你家家丁說你去攔著肅王，讓他不要去找齊王的時候，我的膽子都要嚇破了?！庇行《o他端了一盆水過來，讓他洗了洗了手，他的手上都是灰，連臉上也是，他洗凈一番，才露出那雙滿是傷繭的手，“我從小就在軍營里摸爬滾打，十二歲的時候手刃第一個邊韃人。

    “那一次我的手是抖得，但是我沒辦法，邊韃打到北疆大營里來了，因?yàn)樗麄兟犝f北疆大營里有個小孩子，是主將的兒子，就想來挾持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血是什么溫度的，往日里掛在嘴邊兒上的‘我要上陣殺敵，成為大將軍’，可真當(dāng)觸碰過生死之后，才知道原來生死一念間，我是茫然的。

    “雖然是我殺的人，可是那一刻我才意識到人的命究竟有多脆弱，誰也不想拿命來賭的。我最知道生與死之間的距離到底有多近，所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這樣嚇我？”

    江若茵習(xí)慣了去拿命賭，拿命賭周珩會放給她什么條件，拿命賭該如何做，甚至她還可以拿命賭謝迎書該怎么活。

    她自認(rèn)一身罪孽，就是再死一次也只是以命償債，她唯一放不下的是江家，怕父母會因她的搏命而痛苦，于是這一世便已經(jīng)小心翼翼，只賭自己有把握賭贏的事情。

    她就這么點(diǎn)能耐了，她不拿一把命去賭，她還有什么呢，她有的就只有這意外多出來的一條命。

    可謝迎書這么認(rèn)真的，剖心置腹的對她說：“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嚇我?！钡臅r候。

    江若茵并不知道該怎么說，她以前拿著命威脅周珩的時候，周珩也只是叫人奪了她手中的兇器，把她鎖在院子里，讓她自己好好想想，不要再這么沖動了。

    她的院子里什么都沒有，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yīng)，甚至撞個柱子有七八個丫鬟攔著她，時時刻刻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周珩甚至從沒對她說過：“你這樣我很心疼。”

    他只是氣，他們兩個這么多年的竹馬情誼，為什么她一點(diǎn)都不為他著想。

    思念本應(yīng)是朝朝暮暮，從那個時候江若茵就覺得，周珩或許并不愛她。

    曾經(jīng)也許是愛的，可當(dāng)這份愛里，本就摻了三分利用的時候，愛就會隨著兩個人的分歧，占的分量越來越少，到最后也只成了寡淡。

    他對她的愛，只是長年的接近里，意外生出的那份日久生情。

    可謝迎書對她的感情，她不知道是從何而來，卻正是她覺得這份不該有的感情里，竟然藏著一份碩大的無私。

    何德何能，得君所愛。

    “對不起?！苯粢鸬椭^，抿著唇，“是我做的太多了，我當(dāng)時沒想那么多……只是怕他萬一去叫了齊王，讓齊王正大光明的摻和進(jìn)來，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畢竟于情于理，他都是去找齊王最很合適，肅王平素里不與官員相來往，我怕他想不到這其中的各種秘聞……”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江若茵驕縱慣了，不管出什么事兒，都沒人能讓她說一句抱歉。上一輩子她覺得全世界都欠她的，想讓她道歉更是門都沒有，活了這么二十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給人道歉，根本不知道說什么，只能胡亂的解釋著。

    把小姑娘逼到這個份兒上，謝迎書也不好受。

    “我不是在教訓(xùn)你，我只是……擔(dān)心的怕了，我剛剛不該那么吼你的，我錯了，嗯？”他看得出來，讓這姑娘道歉真是難為死了，謝迎書也只是心急，便就給了她一個臺階下了。

    江若茵一雙臉鼓成兩個小包子，“我倒是還沒問你呢，你怎么來的這么快？”

    謝迎書說：“你之前不是要我多關(guān)注一下肅王，我就想，肅王所帶的并不是宮內(nèi)的禁軍，怕是街上要出事兒，便時時刻刻準(zhǔn)備著。一聽到失火的消息，我就與父親說了?！?/br>
    “你又怎么知道，北衙不會借給他們兵？”連她都是聽南衙的禁軍說了，才知道北衙忙著呢。

    “北衙自己的爛攤子都收拾不過來，天天忙著抓賊呢，肯定是沒工夫給他調(diào)人了。你們文臣世家向來不愛過問武將的事情，自然沒有人跟你說北衙在忙什么，這沒什么的。”謝迎書也是前幾日聽說北衙來跟永寧侯府借人才知道的。

    宮里出了大事兒，他們的忙的厲害，人抓不到，陛下就要降罪。

    永寧侯不愿意淌這趟渾水，就給他們打發(fā)了回去，要他們拿著兵部調(diào)兵的文書過來才肯借人。

    北衙自己的事情做的不好，上下本就是一團(tuán)烏煙瘴氣，哪里還好意思跟兵部開口求救，那北衙禁軍統(tǒng)領(lǐng)就可以直接去辭官告老還鄉(xiāng)了。

    “這兵部與禁軍的水，倒是比我想象的還要深?！?/br>
    上一世大抵的齊王對禁軍的勢力并不太看好，所以并未針對什么，南衙禁軍無首之后，京城的治安就已經(jīng)全都收入了齊王府的麾下，一個小小的兵部，已然不足為懼，更別說從頭到尾就是草包一個的北衙禁軍了。

    北衙掌管宮內(nèi)，因著天下太平，常年沒什么事兒，養(yǎng)出了一群草包。

    “你cao心的太多了，小心老了掉頭發(fā)?！?/br>
    “這話也是江之年給你學(xué)的吧？”江若茵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水靈靈的眼睛又生起了一絲活力，她內(nèi)心揪著，還是覺得有什么事情是她沒有發(fā)現(xiàn)的，“你覺得這火是齊王放的么？就為了讓肅王得個辦事不利的罪名？似乎太輕了一些……”

    秋季失火，并不是什么非常罕見的事情，這般天災(zāi)人禍，實(shí)在是不在人能掌控的范疇之內(nèi)，就是肅王前幾天防火做的很好，但也抵不過天要起火。

    用這一招就想治肅王的罪，盛元帝也沒有那么不近人情，但是如果……

    “他的第一目的并不是肅王呢？”

    “他本來不是沖著肅王來的！”

    兩人一起開口，說的都是一件事，江若茵有些不好意的又把頭偏了回去，側(cè)目看著閣樓外面，“我是在想，或許他放火為的是掩蓋什么，嫁禍肅王只是順便……”

    “你說的有理，可若是如此，他是想掩蓋什么呢？”

    江若茵看著熊熊大火燒過的街區(qū)，現(xiàn)在只剩了一些燒成黑色的殘?jiān)熬褪怯羞@么個東西，現(xiàn)在也沒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愛你們，啾咪~

    第41章 試探

    等火勢下去了, 江若茵才跟著謝迎書到那片廢墟里繞了兩圈。

    這次肅王沒攔著她，或許是因?yàn)樯磉呌腥伺阒艣]攔著，但是看著她的表情還是有些不情愿。

    身后的小斥候跟著江若茵的屁股后面, 不停的傳達(dá)自家王爺?shù)囊馑迹骸敖媚?，咱出去吧，這破地兒有什么好溜達(dá)的啊, 你看這烏煙瘴氣的，到處都是黑灰，一會兒再把您的裙子給弄臟了多不好啊?！?/br>
    肅王就在不遠(yuǎn)處, 還時不時的往這邊看兩眼, 不好意思直說，但是又不想她久呆。

    他就是純粹的不想跟她扯上什么關(guān)系, 他雖然是支持自己的親哥哥太子殿下, 跟齊王府本就不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但是也不想如此明目張膽的跟齊王府有關(guān)的人扯上關(guān)系。

    不管江若茵是真的為了跟齊王府扯開關(guān)系才不跟周珩繼續(xù)的, 還是為了做給別人看，他都不想淌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