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沉現(xiàn)在的記憶很奇特，他記得自己作為蛋時的記憶，記得幽冥昏暗的天空，走過的幽冥之途，輪回河水下沸騰痛苦的怨魂，甚至還記得覺醒帶來的世界無數(shù)，主神cao控攻略者掠奪世界氣運的認知，卻不記得自己單純作為人類的記憶。

    衣袍的布料光滑柔順，上面的花紋古樸玄奧，是無數(shù)時光前最后一次見他真正應該叫父親的人的時候，對方穿的樣式。

    陸星沉覺得自己并不懷念過去，他清楚地知道洪荒已經(jīng)破碎，天地間只剩下了最后一只三足金烏，但卻不知道為什么變化出了這樣一身衣袍。

    方令斐在光滑的布料上打了個滑，被抱在了懷里。

    陸星沉從記憶里抽離，他拎起小貓命運的后頸皮，飄搖著金色火焰的赤金色瞳孔和琥珀色眼睛與方令斐余多形態(tài)的金色眼睛對視，長睫微闔，輕輕自語：“我為什么會帶著一只貓？吃嗎？”

    “塞牙縫的儲備糧？”

    時隔多日，方小貓又重新回到了他最穩(wěn)固的身份——萬年儲備糧。

    不過說是這樣說，陸星沉顯然沒有動用儲備糧的想法，他自語道：“正餐開始前，應該吃些墊墊?！?/br>
    冰冷妖異的目光投向了夢境中宗慎和顧遐所在的地方。

    顧遐正在準備生日禮物。

    夢境中的時間流逝很快，甚至中間還有跳躍，他進來時已經(jīng)將要臨近盛夏。

    盛夏呀，他和哥哥的生日就在盛夏。

    顧遐的唇邊泛起溫柔甜蜜的笑意，雖然和哥哥之間隔著重重阻礙，但他們至少擁有同一個生日，有形之物可能失去，但誰也沒有辦法改變他們擁有同一個生日的事實。

    陸星沉推開門的聲音并沒有掩飾。

    顧遐轉頭就看到了他，目光一亮：“哥哥！”

    他仿佛看不見陸星沉此時明顯不太對的狀況。

    陸星沉好奇得看著桌上堆疊的東西：“那些是什么？”

    顧遐喜滋滋又帶著手足無措地說地說：“是我給哥哥準備的生日禮物?！?/br>
    “生日禮物？”遺忘了許多東西的妖族重復這個詞，他記得還在高高的扶桑樹上的時候，父母叔叔還有十個聒噪的哥哥，都曾經(jīng)說過等他出來要為他準備最盛大的典禮，最合心意的禮物。

    不過這點久遠的思緒并沒有讓陸星沉生出多余的仁慈或憐憫。

    他知道這個人是攻略者，而攻略者阻礙世界融合，世界融合失敗，他在幽冥之中等待了千萬年才等來的一線生機也會化為齏粉。

    早在很久遠以前，陸星沉最強烈的念頭就是破殼出生，后來九個哥哥死亡，天地傾塌，他從扶桑樹上跌落而下，心中想的是他要變強，變得很強，強到?jīng)]有人能打斷他的成長，強到能等到曾經(jīng)允諾的人回來。

    幽冥之后，他明白所有與他血脈相連的人都已化作飛灰，卻仍舊不肯放棄破殼，不肯放棄一線生機。

    所有擋在前路的人，都會被他焚燒成灰燼。

    俊美到不可思議的妖族眉眼含著純凈笑意說：“我不想要那個，你送別的給我好不好？”

    縱使唇角帶笑，也掩不住他話語中的冷酷淡漠，但顧遐卻仿佛一絲未覺，他小女孩的身體突然發(fā)生變化，拉成變化成現(xiàn)實里自己的模樣，認真地說：“只要我有，只要哥哥要，我沒有什么不能給哥哥?！?/br>
    “很好。”陸星沉說，鑒于獵物的自覺自動，他愉快地直接將手插入心臟對方心臟，開始剝奪顧遐那許多世界累計的氣運。

    顧遐的臉色倏然慘白，但他沒有動。

    任由自己賴以生存的生命之源被抽離，顧遐癡癡注視著眼睫半垂，因為正處于進食狀態(tài)，而明顯心情不錯的陸星沉，輕輕說：“哥哥，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要是當年江葵云沒有將我們調換就好了。那樣我就不會搶了你的父母，占據(jù)了你本應得的溫暖和寵愛，我們之間，也不會隔著難以跨越的鴻溝?！?/br>
    他這樣說，很快又搖頭：“不行，如果不被調換，我就不會見到哥哥。不被調換，恐怕在命運的劇本中，我們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會相遇?！?/br>
    顧遐臉上已經(jīng)完全失去血色，說話也開始艱難喘氣：“那種情況，我、我不愿意?！?/br>
    “不過、我還是想說，哥、哥哥，對不起?！?/br>
    陸星沉抬起眼睫看他，他沒有作為人類時候的記憶，卻可以查看世界過去的命運線，目光輕輕一掃命運之河，就知道顧遐口中的對不起由何而來。

    將手抽出胸口。

    歪了歪頭，大概是顧遐的配合令他不介意多說幾句話：“這跟你沒有關系。”

    這并不是寬慰之語。

    陸星沉神色淡漠妖異又沉靜：“我的命運早在出生之前就已經(jīng)注定。”

    他氣運濃厚，世界眷顧得天獨厚，按照道理，本該出生于最為顯赫的家族，有最為慈愛的父母，一生生活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