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著里面的動靜兒，明顯就是閑斗嘴，再加上方才丫鬟送進去的瓜子兒花生，還有蜜餞糕點，這不就是聚一塊堆兒不gān正事兒，吃東西玩么。

    想到這兒，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早起飯吃的就是一碗稀粥。揉揉肚子，撇撇嘴，真夠狠的。

    忽聽腳步聲，身邊走過一個丫鬟，瞧見衛(wèi)司站在那兒不gān活，停住腳，直著腰背，抬下巴說道：gān活兒哪兒有你這樣的，樹葉到處都是，讓你在這兒，可不是讓你吃閑飯的。

    衛(wèi)司瞅了她一眼，垂了眼睫，又抬起眼，眉間帶著玩味，嘴角向上彎著，微微側(cè)著頭，一副痞子樣兒。

    丫鬟眼睛眨了眨，有些不自在的別過頭。

    他把脖子伸過去，聲音低沉，語調(diào)上揚：我一直在掃，就是笨得很，一上午了還沒收拾gān凈。你有什么法子，教教我可好？

    丫鬟手里握著給薛娘送的湯婆子，耳根子一下紅了。

    掃帚在地上劃拉，樹葉湊成一堆兒，拿了個麻布袋子裝進去。衛(wèi)司坐在薛娘門檻兒前面，手里捧著湯婆子，大聲喊道：還是你聰明，我就沒想到這個法子。

    丫鬟朝薛娘門口看了眼，見里面沒動靜，松了口氣，小聲說道：你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哪里知道這些累活該怎么gān。

    又低著頭掃地。

    衛(wèi)司垂了眼睫，嘲諷的笑笑。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搖搖頭。看了眼屋門，嘆了口氣，往后靠著，繼續(xù)大聲喊：就是比我qiáng，我打了多少仗，連這么簡單的事兒都gān不好。

    丫鬟不作聲，繼續(xù)掃地。

    衛(wèi)司又喊了一聲，見里面還是不打算出來，頓覺無趣的很。沖著丫鬟壓低聲音問道：陸墨怎么當(dāng)上軍師的？

    丫鬟正好拿著掃帚劃拉，沒聽清他說的是什么，抬頭問了句：??？

    衛(wèi)司重復(fù)一遍，她這才滿臉迷茫地說道：這事兒我怎么會知曉，想來定是陸軍師的才學(xué)得了老寨主的賞識。

    衛(wèi)司聽見這話，才算放了心，就說薛娘沒那么傻，挑陸墨當(dāng)軍師那不是給自個兒挖坑往里跳么。

    他眼珠一轉(zhuǎn)，繼續(xù)問道：你們寨主這幾日怎么一直找他過來？

    丫鬟停住動作，皺著眉頭想：陸軍師怎么說也是差點跟寨主成親的人，叫到這兒說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衛(wèi)司：正常？這會兒跟我甩臉子鬧別扭，變著法兒的折騰我才是正常。他們那個，太假。

    這句話是扯著嗓子喊的，生怕里面的人聽不見。

    嚇得丫鬟臉都白了，尖著嗓子比他喊得還厲害：你做什么！要是吵到寨主怎么辦。你趕緊自個兒過來掃地，別問東問西的！

    衛(wèi)司靠著門，里面竟然還裝作聽不見。他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煩得很。說了一句：你不愿意掃了就放那兒。

    丫鬟心眼兒實在，非得讓他過去掃。衛(wèi)司本就心煩，再加上她一直嚷嚷，皺著眉說道：有讓寨主男人掃地的么？

    丫鬟瞥了他一眼，都掃了那么些天了，還充什么寨主男人。里面吃點心喝茶的都排不上號，掛上紅，硬是給扯下來，親也沒成。

    衛(wèi)司知曉她怎么想的，揚著眉頭說道：你沒聽見里面什么動靜都沒了么，那就是在聽咱倆說話。你說為著一個掃地的，用得著那么上心么？

    他這聲說的比原來都大，丫鬟當(dāng)場怔在那兒，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哭，嘴里喊著：寨主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求您饒我一回。

    衛(wèi)司見她哭得傷心，也懵了，怎么說哭就哭：你哭什么啊，我被她那個沒良心的打發(fā)過來掃地，她在里面跟別人聊天，我都沒哭。

    丫鬟不理他，繼續(xù)哭嚎。

    衛(wèi)司大聲說道：我要像你這樣兒，怕是早活不下去了。說著說著，竟也帶了哭腔。

    他哽咽著，一邊抹淚，一邊說：你這么一哭把我也弄傷心了，活不成了，沒法活了。太欺負(fù)人了。我費盡心思來這兒看她，她卻把我丟在這兒，前些天還打算跟別人成親。

    拿袖子遮臉，嗚咽著，聽聲音傷心得很。

    二人的哭聲混在一起，尤為刺耳。聽得薛娘頭皮發(fā)麻，直吸涼氣。屋里陸墨也快給她跪下了，求她趕緊出去把衛(wèi)司給解決了，再這么下去，他晚上非得做惡夢不可。

    薛娘看了眼窗外，極為不甘心。他明顯就是設(shè)了局，等著她跳。跳進去以后，他還一準(zhǔn)在邊兒上，頗為得意地看著坑里的她。

    說她傻，明知道是局還這么gān。下一句話就是，你竟是這么愛我，那又何苦跟我僵持。

    她能出去么，就是心里憋屈死，也不能出去。

    陸墨見薛娘咬牙切齒的，又聽著外面鬼哭láng嚎的，他不就是想在這兒當(dāng)軍師混口飯吃么，怎么就這么不順。

    坐下拿了把瓜子嗑著，皺著眉擔(dān)心地說道：這能行么，別讓他真有了氣，到時候

    薛娘一瞪眼：他有氣，我這兒一肚子還沒消。

    陸墨拿了個糕點放嘴里嚼，含糊不清：那也不能

    費勁兒咽下去，又磕上瓜子：那也不能就讓他哭下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怎么了。

    薛娘側(cè)過頭看他，胳膊放在桌子上，翹著腿，一邊兒嗑瓜子一邊兒說話，她從盤子里拿了塊點心：你是真擔(dān)心么？

    陸墨沒反應(yīng)過來，啊了一聲，薛娘把點心塞進去，瞥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在心里偷著樂。

    陸墨委屈，沒有啊。

    薛娘聽著外面實在不成樣兒了，扯著嗓子喊道：誰再嚷嚷一句，都下去領(lǐng)罰！

    丫鬟瞬間屏住氣，憋住了哭腔，拿袖子抹了抹淚，除了眼睛有點兒紅，壓根兒瞧不出來她方才哭過。

    這姑娘可以啊，變臉兒比他都快。衛(wèi)司看得直點頭，大聲哭了一句，然后壓低聲音：能再哭會兒不，等她出來后，肯定沒事兒。

    丫鬟吸吸鼻子：不成，就是看你長得好看，我才幫你掃地的。哪成想到了這個地步，真是一點兒色.心都不能有。早知道會這樣，你就是長成畫里的人，我也不幫。

    說完后委屈地癟了嘴。

    衛(wèi)司噎住，不再看她，繼續(xù)扯著嗓子哭嚎。因著一個人的聲音，比原來小了不少，他又是個男的，沒女的聲音尖細(xì)。這么一來，就費了不少力氣。

    丫鬟站起身子，走了幾步，離他遠(yuǎn)一些，跪下。

    里面又喊了一聲：趕緊拖下去領(lǐng)罰！

    丫鬟猶豫著起身，又聽見：不是你，是他。

    衛(wèi)司跟沒聽見一樣，身子靠著門，繼續(xù)嚷嚷，忽然停下來，輕聲說著話，帶著絲沙?。何疑ぷ尤羰呛捌屏?，還怎么逗你笑。你快些出來好不好？這些天，我夜里睡覺，夢里都是你。

    薛娘在屋里仰著頭，說道：我長得這么好看，你不夢見我，還能夢見誰。

    衛(wèi)司噎住，繼續(xù)哭。

    他這回哭的太突然，薛娘還在那兒等他說話，結(jié)果被嚇了一跳，嘆口氣，捂了捂耳朵，走過去開門。

    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停住腳，回頭看了眼陸墨。沖他使了個眼色，陸墨苦著臉走過去。薛娘連忙往一邊兒走，拿著點心跟茶杯裝樣子。

    陸墨嘆著氣把門打開，衛(wèi)司靠著門，一下子往后倒。坐在地上的屁股一扭，瞧見是陸墨開的門，彎了彎嘴角。

    總是愛做這些面兒上的事qíng。

    聽見她帶著怒氣說話：誰讓你開門的，我就吃塊兒點心的工夫，用得著你替我做決定么。

    陸墨沒好氣，反正是在衛(wèi)司面前演戲，不用像剛才一樣拘著，皺著眉說道：他在外面嚎成那樣，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把這事兒解決了，再來叫我。

    說完就趕緊往外走。

    薛娘愣在原地，什么時候轉(zhuǎn)了xing兒。衛(wèi)司看了看她的臉色，垂了眼睫，問道：你倆真湊一塊兒了？

    薛娘回過神，瞥他一眼，垂著眸子，壓根兒看不見他什么qíng緒，愛答不理的背過身去：你這話問的有意思，前些日子都要成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衛(wèi)司嗤笑一聲，走過去看了薛娘一眼，她別過頭，又彎下腰湊過去，薛娘仍是躲。他不耐煩地把薛娘摟住，皺著眉說道：安生點兒，我這會兒嗓子還難受著，叫了半天的門也不開。

    薛娘把他手拍開，從身上下來，剛要說話，就被他捂住嘴，衛(wèi)司說道：我可不想吵架，到時候把我bī急了，又隨口罵了一句，你再把我派去gān苦差事，我可就真沒法活了。

    再說了，我又不是罵你，就是氣得狠了。

    薛娘不理他，掙脫開，站直了身子說道：你自個兒記xing不好，就覺得我也一樣？前兒才吵了架，這會兒就嬉皮笑臉的。我可沒那種本事。趕緊走，事兒還沒過去。

    衛(wèi)司嘆了口氣：那你把我放回去。

    薛娘抬眼看他，不吭聲。

    衛(wèi)司煩的直皺眉，嘟囔了一句：真夠麻煩的，不就是當(dāng)皇帝的事兒么，大不了我當(dāng)一天你當(dāng)一天，輪流著來。

    薛娘抿著唇把他推出去，不再讓他掃院子，又派了別的差事。瞧見他吊兒郎當(dāng)?shù)谋秤?，再想起方才他說的話，終是沒忍住，彎著眼睛笑了。

    旁邊等著請罪的丫鬟看見，這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這回安排的差事是跟山寨當(dāng)兵的一塊兒共事，衛(wèi)司負(fù)責(zé)給他們做飯。那些人剛知道的時候，心里一涼，他們體力消耗大，全指著飯菜。讓衛(wèi)司這么個大將軍過來做飯，能好吃么。

    他們寨主也是，自個兒跟相好的鬧別扭，把他們拉下水算怎么回事兒。沒想到的是，衛(wèi)司做的飯還挺香。舌頭滿意了，心里也就舒服了，瞧著衛(wèi)司也順眼起來。

    吃飯的時候斷不了跟他說幾句話，他也是笑吟吟的，跟以前打仗時那股清高勁兒完全不同，反而讓人覺得親切的很。

    沒過幾天，就拍肩膀稱兄道弟了。

    當(dāng)然，這些都不敢讓薛娘知道。但是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陸墨在知曉薛娘讓衛(wèi)司給當(dāng)兵的做飯時，就覺得不對勁兒，他如今雖然沒法子施展功夫，可萬一趁人不注意，撒點兒藥進去，可怎么辦。

    薛娘一再跟陸墨保證，說肯定沒事兒。他這才不問了，可心仍是懸著。這會兒又見衛(wèi)司跟山寨的人套上了近乎，臉色更是難看的很。

    薛娘看著陸墨激動的神色，喉嚨咽了咽，讓他坐下。剛要開口，就又見他蹦Q起來，沖她說衛(wèi)司怎么怎么樣。

    安撫著他的qíng緒，坐下。

    又起來嚷嚷。

    薛娘皺了眉頭：坐下！

    陸墨滿臉不悅地坐在凳子上：你就說這事兒怎么解決，誰當(dāng)初跟我保證來著。

    薛娘嘆口氣，想著怎么跟他說。衛(wèi)司跟她之間已經(jīng)成了死局，只能想個法子破開。她既然不能跟衛(wèi)司合作，那就只有讓他自個兒琢磨主意，把乾坤寨的人給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