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看到什么黑漆漆的東西從體內(nèi)出來。

    只看到黑漆漆的東西順著兩人手臂內(nèi)側(cè)的經(jīng)脈調(diào)換了位置。

    等一切結(jié)束的時候，她已經(jīng)沒心思要他兌現(xiàn)之前“等她好了便告訴她”的承諾了。

    他狀態(tài)很不對勁。

    “你這是怎么了？臉色怎么那么難看？”姬玉擔(dān)心地扶住他，“拔除我體內(nèi)的魔蠱，怎么會讓你變成這樣？”她攬著他的肩，看他閃躲的眼睛，“陸清嘉，你跟我說實話，這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拔除魔蠱的？”

    陸清嘉望向姬玉的眼睛，他其實沒有很難受，他太習(xí)慣魔蠱在體內(nèi)的感覺了，如今的他也不是從前的幼鳥了，他暫時可以很好地壓制它。

    但他不想讓她覺得他什么事都沒有。

    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讓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還是要讓她知道自己為她做了什么，他從來都不偉大，他很斤斤計較，他為她做了三分，就要她還他五分。

    他就是要讓她愧疚，要讓她心疼，讓她不忍追問他承諾過會告訴她的事。

    “你真想知道我是怎么拔除魔蠱的？”陸清嘉掩去眼底的晦暗，再抬眸時神色凄然，“我把它弄到了我身上。”他蒼白如玉的臉上有種病態(tài)的暢快，“我說了不會讓你再疼，我做到了，有沒有很感動，是不是更心悅于我了？”

    他雙眸定定凝著她，脆弱敏感的模樣帶著些神經(jīng)質(zhì)。

    姬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顯然沒想到他會做到這種地步。

    他看她這樣越發(fā)暢快了，拉過她緊緊抱在懷里，在她險些窒息的時候一字一頓道：“我為你如此，你一定要好好對我，今后不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不能離開我?！?/br>
    姬玉被他抱著，極力調(diào)整呼吸。

    陸清嘉低聲自語般道：“若有一日你負了我，要離開我，我一定……”

    姬玉缺氧到聽不清他說了什么，所以后面的話只有陸清嘉知道他自己說了什么。

    他說：“我一定將你關(guān)起來，打斷你的腿，廢了你的修為，讓你什么都做不了，哪兒都不能去，日日只能看著我，永遠都離不開我。”

    第46章

    姬玉被陸清嘉照顧了幾天，又輪到她來照顧他了。

    她專屬的寒玉床這下成了他的專屬，他有些不安地蜷縮著身體窩在絲被里，姬玉坐在床邊看著他緊閉的雙眸，輕聲說：“你要實在睡不著，就不要逼自己睡了。”

    那日他坦白了他是如何替她拔蠱的，實在讓她震驚。

    她花了很長時間才消化這件事，雖說她會中魔蠱也是因為他，但他們是戀人，就不該去追究責(zé)任在誰，非要算個責(zé)任在誰的話，換種角度來看，作為他的伴侶，她不小心被暗算，害他將魔蠱移到自己身上，反而算是中了晏停云的計，她似乎也是有錯的。

    他們之間真的沒辦法分對錯，但她如今還是太弱這是事實。

    她本不是什么好強的性子，穿書之后一直只想著變強才好離開陸清嘉，自從發(fā)現(xiàn)他可能喜歡她，她就不那么抓緊變強了，可今后恐怕不能再咸魚下去了。

    “如果我再強一點就好了，那樣就不會發(fā)現(xiàn)不了晏停云，讓你變成這樣?！?/br>
    姬玉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指：“陸清嘉，晏停云如今失了一半的修為，我是不是能有一戰(zhàn)之力了？”

    陸清嘉緩緩睜開眼，他是很累，姬玉讓他睡一覺好好休息，可他一睡著就會做噩夢，所以他不敢睡，也不想睡。

    但姬玉的話他總是愿意聽的，所以他假裝自己睡著了。

    她看出來了，他也不意外，如今聽她這樣問，他學(xué)著她常愛做的那樣摸著她的頭發(fā)，慢慢道：“如果我說是，你待如何？”

    姬玉看了一眼他的手——怎么回事啊陸清嘉，怎么還編起辮子來了？這就是你們修真界長發(fā)男子比現(xiàn)代男人多的技能嗎？人人都能編一手好辮子？

    姬玉扯了扯他的手：“說正事兒呢，你別亂玩。”

    陸清嘉抬眼望向她，眼眸明潤，如含秋水：“我不能玩嗎？”

    ……這完全是模仿她之前的口吻。

    姬玉一口氣卡在嗓子眼，看了看這只五萬多歲剛成年不久的鳳凰，點點頭道：“能，隨便你玩?！?/br>
    她轉(zhuǎn)而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如果我現(xiàn)在跟晏停云有一戰(zhàn)之力的話，我就能保護你了?！彼槐菊?jīng)道，“你將魔蠱移到了你身上，若我知道的話一定不會讓你這么做，但你做都做了，我也就不矯情了，你大概也比我能忍疼?！?/br>
    陸清嘉一邊給她編辮子一邊說：“嗯，你說得對，我比較能忍疼。”

    “……你說那魔蠱會讓人覺得冷，會啃食骨頭和血rou，你當(dāng)初是怎么除掉的？是因為涅槃才沒了嗎？”姬玉認真道，“不管怎么樣，反正在你找到辦法除掉它之前，我都會保護你的?！?/br>
    陸清嘉已經(jīng)編完了辮子，捏在手里輕聲問：“拼了命也會保護我嗎？”

    姬玉笑了：“如果要到拼命的程度，那不是還有其他人嗎？大家一起上就不用拼命了嘛?！?/br>
    影月仙宗那么多修士，加在一起難道還對付不了失了半生修為的晏停云？

    就是集結(jié)起來需要點時間。

    “可我就想知道，你會不會拼了命也要保護我。”

    陸清嘉坐起身，直直看著她：“你回答我?！?/br>
    姬玉被他搞得心態(tài)有點崩，他現(xiàn)在的樣子脆弱又敏感，眼尾緋紅，眼神竟然有點柔弱的感覺？還有眉心的鳳翎，金紅色與唇間的水紅色相映襯，讓他白得跟雪緞一樣的臉更白了。

    就……很病態(tài)……很病美人，佳人在懷，要你一句甜言蜜語，也沒什么不可以。

    姬玉嘴唇有點干，情不自禁地舔了舔道：“會，會拼了命保護你的?！?/br>
    陸清嘉好像滿意了，彎唇笑了笑，他最近越來越喜歡笑了，笑得那樣好看，沒有任何心機，甚至有點單純。這樣的他讓姬玉忍不住想，如果當(dāng)年沒發(fā)生那些事，如果沒有為了寫一本書給他加注那么多悲慘的人設(shè)背景，他該是多么傻白甜啊？

    發(fā)生了那么多事，他也只是黑化到如今這副樣子，私底下兩人相處的時候，甚至還有點純情，她真的有點好奇他曾經(jīng)的樣子了。

    想到這里，就很難不想到他答應(yīng)過要告知一切的事，可看他易碎琉璃一般的樣子，也不忍心提起他的傷心事，就只能……等著吧。

    耐心點，總能等到的。

    “我們好久沒出清風(fēng)崖了，也不知外面怎么樣了?！彼闷鹚幍霓p子看了看，還挺好看的，有點喜歡，嘴角就帶了笑，后面說話都更溫柔了，“你把令儀君打回了天界，那他的傀儡不在了，不就代表‘七皇子’要消失了？皇家親衛(wèi)一定會找他的?！?/br>
    陸清嘉不在意道：“交給尹如煙，她一定能處理好?！?/br>
    “那你就什么都不管，就在這里待著？”

    “自然。登云決結(jié)束，我便同你一起離開?！标懬寮握f得極其理所應(yīng)當(dāng)。

    姬玉頓了頓問：“那你要隨我回合歡宗嗎？”

    “你覺得呢？”陸清嘉斜倚床榻，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不怕我忍不住殺了姬無弦嗎？”

    “……可你已經(jīng)知道我和他什么都沒有了?！?/br>
    “是，但除了我別人不知道，他總會不自量力來打擾我們的，我怕到時我會忍不住。”陸清嘉的語氣很尋常，好像只是在聊天氣如何那樣尋常，“我忍不住的時候，真的會殺人的?！?/br>
    姬玉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他：“那你要讓我跟你回影月仙宗嗎？以什么身份？”想到登云決第一日他昭告天下的那些話，“以你的人的身份？”

    這其實不算是個真正的身份，陸清嘉好像聽出了姬玉什么潛臺詞。

    他緩緩坐了起來，靜靜看了她一會，輕聲道：“你想和我成親嗎？”

    姬玉一怔，迅速轉(zhuǎn)頭：“我沒那個意思?！?/br>
    陸清嘉想說什么，但大殿外來的傳音打斷了他的話。

    姬玉也聽見了，這聲音太熟悉了，又小心又期待，竟然是曼珠？

    不對啊，曼珠怎么會來蜀山？這次姬無弦來只帶了三個弟子，除了她就是白微和蟬衣了。

    “是我三師妹。”姬玉直接站起來，“我去看看，你先休息。”

    她急匆匆出去了，陸清嘉被完全忽視，方才成親的話題說了一半太監(jiān)了，他心里很郁悶。

    他也下了床，慢吞吞地往外走，快到外面時就聽見姬玉的三師妹在跟她撒嬌。

    “大師姐，我終于見著你了，你都不知道我這一路有多難，我歷盡千辛萬苦才一個人跑到蜀山，我可想死你和二師兄了，聽說你被魔尊傷了，一直在瓊?cè)A君這里養(yǎng)傷，我都擔(dān)心死了！”

    曼珠撲在姬玉懷里，紅著眼睛說：“大師姐，你好了沒有呀？瓊?cè)A君那樣厲害，他一定能治好你的是不是？外面那些人私底下都說你恐怕和魔族有勾結(jié)，是來算計神君的，他們簡直放屁，你生在合歡宗長在合歡宗，你是怎樣的人我們還能不知道？我每一個都替你教訓(xùn)回去了！”

    姬玉還真不知道外面流傳著這樣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她問曼珠到底怎么回事，曼珠就把來龍去脈說了。

    他們居然把令儀君的傀儡當(dāng)做了魔尊，將他的失蹤扣到了晏停云身上，這……倒也不是說不過去，也沒必要向他們解釋那么清楚。陸清嘉肯定是不會說出真相的，他大概會順水推舟，畢竟越少人知道他要謀劃什么，和誰有過節(jié)，越對他今后要做的事有利。

    姬玉在思索，曼珠可也哭完了，她拉著姬玉的手神秘兮兮道：“大師姐你可真厲害啊，我才知道你居然拿下了神君……你可真是我等女修楷模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搞了個最強最俊的！”

    陸清嘉聽到這三師妹說他是最強最俊的，心中被打斷成親話題的不悅感消散了不少。

    他暗暗決定之后正式以師姐夫的身份和她見面，要送一份名貴的見面禮。

    可下一瞬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曼珠很快說：“可你找了這么個厲害的，今后要怎么找別人呀？你們說過這個嗎？瓊?cè)A君打算和大師姐一起多久？”

    一起多久？

    難道還有不一起的時候？

    他們要一起到永久！

    陸清嘉當(dāng)即要出去表明一切，但姬玉后面的話讓他又決定算了。

    “我不會再找別人了?！奔в竦穆曇魷厝嵊謭远ǎ斑x了他便永遠是他，只要我們可以一直好好的，我就不會再有別人?！?/br>
    曼珠發(fā)出復(fù)雜的贊嘆，過了一會才小聲道：“不知為何，我明明該替大師姐惋惜以后不能找那么多英俊的美男子快活了，可想到大師姐有了命定之人，看上去很幸福，我也好羨慕啊。”

    她抱住姬玉：“大師姐，我真的好羨慕你啊?！?/br>
    姬玉摸摸她的頭說：“也不用羨慕我呀，單身也是很好的?！?/br>
    曼珠還沉浸在羨慕里，嘟囔了句：“單身有什么好呀？”

    姬玉掰著手指道：“單身它好就好在——你想跟誰好跟誰好?！彼Σ[瞇道，“你想撩幾個就撩幾個?！?/br>
    曼珠回過味來也笑了，可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陸清嘉出現(xiàn)了。

    眼看著話題危險起來了，都談?wù)摰搅脦讉€跟誰好了，陸清嘉不出現(xiàn)都不行了。

    他多少有些衣衫不整，但比上次見凈植時好多了。

    他上次見曼珠還是在影月仙宗禁地的影月宮，當(dāng)時他高高在上，雖對她們師姐妹幾個招待還算妥帖，但始終維持著神君該有的冷淡疏離，如皚皚山上雪，讓人靠近一點都覺得不勝寒。

    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他算是曼珠的師姐夫了，曼珠看他時膽子也大了點。

    但也僅僅是一點。

    想到自己都說了啥，曼珠有點拘謹?shù)氐皖^道：“見過瓊?cè)A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