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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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珠藏掃了一眼她眼前的景象—— 蓮霧的雙臂被木棍架起,她身上雖沒有血漬,可她的嘴角滲出血跡,下半身更是已經(jīng)癱軟在地上,宛如一灘爛泥。蓮霧的眼睛開開合合,口中發(fā)出無意義的痛呼,顯然已經(jīng)疼得快要失去意識——謝珠藏毫不懷疑,蓮霧受的是死杖。 阿梨則被兩個粗使嬤嬤押著,跪在蓮霧的面前,被強迫眼睜睜地看著蓮霧行刑。她的口中被塞了一塊污布,看到謝珠藏來,她兩眼發(fā)亮:“唔唔唔——” 然而,阿梨話不成聲,只能發(fā)出支支吾吾的聲音來。 還有一個宮婢則跪在阿梨的身邊,匍匐在地,身子抖得跟篩糠一樣。而在這些人的身后,兩側(cè)都站著翊坤宮的宮女,皆低著頭,看著這一場行刑,大氣也不敢出。 宮令女官則神色復(fù)雜地站在臺階上,她的身側(cè),還站著神色晦暗難明的尚宮,和面有得色的尚儀。 尚宮和尚儀自然不會開口,卻是宮令女官輕聲道:“謝姑娘,您可知道,宮女無故不得出宮?若是出宮,必得是因家中父母病重或過逝奔喪?” 謝珠藏直視宮令女官,強硬地開口道:“蓮霧出宮,是父親病重,我允之,有何不妥?” 扈昭儀原本一直漫不經(jīng)心地斜靠在美人榻上,懷里抱著一只貓,手中握著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貓梳毛。 扈昭儀聽謝珠藏一口氣說完這一場句話,梳毛的手一頓,掀眼皮子看了謝珠藏一眼:“謝姑娘竟能說得一長句話了,了不得呀?!?/br> 扈昭儀聲音嬌嬌,跟她那個好侄女扈玉嬌,不分上下:“可惜了。這欺上瞞下的東西,哪兒有什么病重的父親。她父親早就瘋了,今年初剛跑沒影了?!?/br> “宮中戶籍……”謝珠藏還沒說完,就被扈昭儀笑著打斷了:“謝姑娘,你年紀小不經(jīng)事,自然不知道,宮中的戶籍消息,比戶部的還要慢,自然是還沒來得及更新?!?/br> 謝珠藏神色一凜:“那司記司所載?”她從懷中拿出蓋著司記司印章的文書,上頭寫著“濟源郡定波鎮(zhèn)藕實村何豐家,父病危,乞?qū)m女蓮霧歸家?!?/br> 謝珠藏拿著這份文書,走過嚴嬤嬤、宮令女官,又走到尚宮面前。尚宮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接,謝珠藏立刻側(cè)身避過,淡聲道:“毀了,就無對證了?!?/br> 尚宮一怔,她低眉斂目,后撤一步:“姑娘說的是?!?/br> 扈昭儀笑了:“司記,你說,這份文書是怎么來的呀?” 跪在阿梨身邊瑟瑟發(fā)抖的宮女,正是司記司的司記:“回、回、回昭儀娘娘的話……是、是入墨……逼婢子蓋的??!” 司記的聲音幾乎是破嗓而出,她說完,不但沒有停下來,還反反復(fù)復(fù)地重復(fù)著同樣的這一句話:“婢子是被逼的,是被逼的……” 入墨“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神色驚駭?shù)刂柑彀l(fā)誓:“奴才是問司記抄了一份,絕對沒有逼司記蓋??!司記司的記簿里,也肯定有這一段記載。請謝姑娘明察!” 謝珠藏看向尚宮:“敢問尚宮,記簿何在?” 司記司由尚宮局管轄,司記司的記簿,都是按編號蓋合縫章。而且,每日由尚宮、司記與當日值日女史三人簽字按押。論理,若是撕毀其中一頁,很容易就會被發(fā)現(xiàn)。 尚宮避開了謝珠藏的視線,跪在了謝珠藏的面前:“皆是老奴辦事不利,不小心丟了昨日的上表。” 扈昭儀揮了一下手中的帕子,不以為意地道:“尚宮不必多慮,不過是司記這不長眼的東西,不小心撞倒了火燭,與你又有什么干系?這記載毀了便毀了,只要知道真相是什么,不就行了?” 扈昭儀笑著橫看向謝珠藏:“謝姑娘,你說,是不是?”扈昭儀一邊說,一邊抬起她染了鳳仙花汁水鮮紅的指甲,左右瞧了瞧:“所以啊,本宮才得把這些不懂規(guī)矩的宮女們好好地訓(xùn)一頓,免得更有那不長眼的,還當本宮是那好欺負的病貓?!?/br> 扈昭儀懷中的貓,適時地“喵”了一聲。 這一聲“喵”本是慵懶高傲,卻無端令人膽寒。 記簿被毀,并沒有太出乎謝珠藏的意料。謝珠藏沉著地抬眼看向扈昭儀,與她四目相對的一瞬,謝珠藏笑了笑:“扈昭儀一開口,誰敢……說不是呢?” 她聲音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可字字吐詞清晰,毫無困頓遲疑之意。 扈昭儀微微挪動了自己的身子,掀眼皮子看向謝珠藏:“本宮聽著,謝姑娘這意思,倒是在說本宮只手遮天了?” 謝珠藏嗤笑一聲,干脆利落地道:“扈昭儀未、未主鳳印呢,怎么叫,只手遮天呢?” 謝珠藏的聲音很柔和,說話的語句也不長,可偏偏是這十數(shù)個字,卻激得扈昭儀騰地一下坐直了。扈昭儀看著謝珠藏的目光,活像是能吃人。 扈昭儀的反應(yīng),早在謝珠藏的預(yù)料之中。謝珠藏不等扈昭儀開口,自顧地說下去:“記簿既毀,其罪存疑……” “呵。這罪婢的父親到底死沒死,一查便知,又是存的哪門子疑?”扈昭儀看準了謝珠藏說話慢,壓根不給她說完的機會。 然而,謝珠藏早就不是那個一被嘲諷,就要自閉的怯弱小娘子了。 謝珠藏壓根沒有打算理會扈昭儀的問話,她只不緊不慢地接著自己的話頭,視為自己從未被打斷過:“宮內(nèi)人,本難知宮外事。蓮霧之罪,可有誣陷者?不可知?!?/br> 扈昭儀冷笑一聲:“謝姑娘是在說司記陷害這罪婢了?” 扈昭儀話音剛落,司記就膝行到謝珠藏的腳邊,卻被槐嬤嬤擋住了,她只好匍匐在地,哀聲求道:“謝姑娘!婢子跟蓮霧素無冤仇,以前從來都不認識啊!只是,婢子憚于東宮威勢,不敢不從入墨的命令?!?/br> “娘娘,那合該把入墨也押起來才是。”嚴嬤嬤聽罷,立刻建議道。 扈昭儀挑眉,為難地看著謝珠藏:“可是謝姑娘護著自己的宮人,怕是不肯啊。宮令女官,你不是近來常去毓慶宮教謝姑娘宮中庶務(wù)么。這等事實清楚的事該當如何,你可教過謝姑娘了?” 謝珠藏揮了一下手:“不、不勞女官?!?/br> 她溫聲制止了宮令女官出聲。 宮令女官要坐穩(wěn)這個位置,必得持中守正。謝珠藏既不期望宮令女官幫自己,也不希望把宮令女官拉下水。 謝珠藏心里很明白,這一關(guān),得她自己闖。 宮令女官愕然地看著謝珠藏,就聽謝珠藏柔聲道:“扈昭儀,分、分管六宮,不比女官……更厲害嗎?” 眾人嘩然。 “謝姑娘能看明白這一點,當真是極好的,不枉費宮令女官教你的這些時日。”扈昭儀重新歪斜著身子,給寵貓梳毛,只當謝珠藏終于知道什么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然而,謝珠藏不以為意地道:“所以,我有惑,便只問您了。”她說話恭謹,聽不出絲毫的不順來:“在您眼中,各執(zhí)一詞,原來,就是……事實清楚嗎?” 扈昭儀的手一頓,目光銳利地看向謝珠藏。 謝珠藏不躲不避,聲音清朗,而又擲地有聲:“這,宮令女官可未、未曾教我。她只教我,正宮之身,該當……明事理,辨清濁。事未定,則……不可因、因私欲,濫施刑,枉顧禮正?!?/br> 這一瞬,四周鴉雀無聲。 宮令女官更是驚愕地看著謝珠藏——她其實并未對謝珠藏說過這樣的話,可她卻知道,這是《禮典》中所載,昭敬皇后的語錄。 宮令女官當機立斷,立刻對謝珠藏行大禮:“謝姑娘聰穎好學(xué),這些話正是先皇后告誡后來者的箴言。姑娘銘記于心,實乃六宮之福?!?/br> 槐嬤嬤何等人,她馬上也道:“姑娘明事理,辨清濁,不因私欲,濫施刑罰。實乃六宮之福!” 毓慶宮協(xié)從的宮人,都跟著槐嬤嬤,堅定地高呼“六宮之福!” 謝珠藏就站在她們的身前,身量嬌小,卻如銅墻鐵壁,不可逾越。 扈昭儀驚愕地坐直了身子——謝珠藏這跟指著她的鼻子罵,又有什么區(qū)別!不,這不僅僅是在指著她的鼻子罵,更是在把她身為庶妃未為皇后的心事,把她的臉面,死死地往泥里踩! “謝姑娘說得極是?!膘枵褍x端正地坐好,眸色沉沉,山雨欲來:“本宮既已查明那罪婢蓮霧,非因父喪出宮,那本宮更該狠下心來,不得因私欲心軟,反倒助長東宮此等禍亂宮闈的歪風(fēng)邪氣?!?/br> 扈昭儀也不是吃素的,她一臉正氣凜然地掃了眼站在四周大氣也不敢出的宮人,目光最后落在挺直著腰桿的入墨身上,像是看著一個死人:“本宮原想著,入墨是太子的宮侍,也該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從輕發(fā)落??芍x姑娘這話,倒是提醒了本宮。欺上瞞下,無由出宮,就是逃奴,就是連坐的死罪。” “來人!把入墨罪奴押上前來!” 第46章 交鋒厲 眾人一個哆嗦, 先前因謝珠藏的言語而生出的激蕩之情,很快又被對扈昭儀的畏懼給壓了下去。 謝珠藏并不將眾人的反復(fù)放在心上,她擋在了入墨的身前。 扈昭儀露出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冷笑:“謝姑娘, 你方才可還說, 要明事理。怎么,輪到要懲處入墨,就舍不得了?” 顛倒黑白的本事, 扈昭儀比起扈玉嬌, 自然是更勝一籌。 槐嬤嬤和入墨等人,明明知道扈昭儀有意避開“各執(zhí)一詞”和“記簿被毀而無對證”的漏洞, 卻只能咬牙切齒,而不能直接與她針鋒相對。 謝珠藏了然地搖了搖頭,她早就預(yù)料到扈昭儀是這樣的小人, 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是為……扈昭儀好?!敝x珠藏的語調(diào)里,竟帶上了幾分諄諄教誨之意:“一家之詞, 何來對證?司記說……入墨逼、逼壓,我還道……司記, 顛倒黑白。” “事未明, 先對蓮霧施、施杖刑。如今, 又想罰入墨。若他二人身死, 您的聲名……”謝珠藏停頓不語, 留給周遭眾人足夠的咀嚼時間。 宮令女官百味雜陳地看著謝珠藏, 她深知,謝珠藏這兩句話, 是真正地打中了扈昭儀的七寸。 扈昭儀多在乎她的聲名呢。又要仁德,又要方正。哪怕以退為進、顛倒黑白的手段玩得肆意,還要別人稱她堪能母儀天下。 從前, 從未有人敢跟扈昭儀叫板。 從未受到過如此挑釁的扈昭儀,當然恨不得要撕了謝珠藏的嘴。她就想不明白了,昔日里連道影子都不如的一個結(jié)巴,到底是哪來的能耐,敢站在她的翊坤宮跟她叫板!? 太子妃又如何,連太子都能換,太子妃,又如何??? 扈昭儀怒火中燒,手下就用了狠勁。她懷中的貓尖叫一聲,反手撓了扈昭儀一爪子,“嗖”地就從她的懷里逃了出去。 “當真是只小畜生。”扈昭儀吃痛,撫著自己的手背,指桑罵槐。 謝珠藏只當沒聽見,面帶憂色地道:“扈昭儀受傷,槐嬤嬤,我等不可再、再令昭儀煩憂。你且去把蓮霧和阿梨……帶過來,我們自己救?!?/br> “老奴省得?!被眿邒邭鈩輿皼暗貛е藳_到押人的粗使嬤嬤面前,活像她們才是翊坤宮的主人。 “本宮自來知禮守正。”扈昭儀皺眉,似笑非笑地道:“本是一番好心,想著不要叫陛下知曉,免得怪罪謝姑娘御下不嚴。謝姑娘何能如此不領(lǐng)情?” 謝珠藏能戳扈昭儀的肺管子,扈昭儀也絕不會事罷干休:“謝姑娘今日使性子,救了罪婢事小。只是謝姑娘將為東宮太子妃,如此御下,焉能服眾,又焉能讓陛下信重???” 扈昭儀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宮侍的稟告。 “陛下駕到,趙婕妤到!” 扈昭儀神色一凜,看向謝珠藏的眼神里,泄露幾分殺意。 玄漢帝來,扈昭儀自然毫無所謂。記簿損毀,蓮霧因父重病出宮無記載依據(jù)。而實情清清楚楚,就是蓮霧兄長病重。論宮規(guī),蓮霧根本不得出宮! 玄漢帝來,不論是要論法理還是人情,自然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然而,扈昭儀心中不快的是——趙婕妤居然也來了。 扈昭儀忍不住又冷冷地看向謝珠藏的背影——她現(xiàn)在明白了,謝珠藏剛剛一番言辭,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救下蓮霧和阿梨鋪路,更是為了拖延時間,等著趙婕妤來。 謝珠藏雖心思敏捷,與扈昭儀相交不落下風(fēng)。然而,她到底口不善言。想到這兒,扈昭儀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好一個口不善言! 可謝珠藏今日幾乎將每句話都拆成六句以內(nèi)的短句,竟是口齒清晰,幾乎不見停頓。若非扈昭儀早知謝珠藏口吃的毛病,幾乎就要以為她是藏拙,實則最是牙尖嘴利! 扈昭儀此時收斂了小覷之心,一見玄漢帝來,生怕謝珠藏和趙婕妤開口,她先盈盈垂淚地搶先道:“陛下!您來得正好。妾一片苦心孤詣,卻不想被阿藏誤會,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扈昭儀說著,掩面而泣。 玄漢帝嘆了口氣,溫聲出言撫慰:“阿藏最是懂事乖順,怎么會誤會你的一片苦心呢?” 趙婕妤恭謹?shù)卣驹谝慌裕m時地道:“若是誤會,解開便是。陛下,謝姑娘還跪著呢。” 玄漢帝神色復(fù)雜地看向謝珠藏。 謝珠藏俯首而拜:“臣女……思及生、生養(yǎng)之恩,同感他人……喪親之痛。卻不想橫生事端,叨擾陛下,是臣女有、有罪?!?/br> 謝珠藏此話一出,趙婕妤都沒忍住小聲嘆了口氣——謝珠藏可真會說話啊。先是樹立純孝之名,再是數(shù)語請罪,這一招以退為進,比扈昭儀用得還要順暢。不枉費她費盡心思請來玄漢帝。 “快起來吧,地上涼。”果然,玄漢帝聽聞,當即便慈愛地道:“來人,賜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