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嫁進(jìn)了應(yīng)府，他作為丈夫定會護(hù)著她，久而久之，他應(yīng)該會更加喜歡她吧，她本就是個極討喜的性子，但是，他總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他的人生太過一帆風(fēng)順，順利得有些厭惡，順利到他希望有波折，有裂痕。

    他太像一杯寡淡的白水，他也想染上一絲墨痕，來破壞這長年的清靜淡然。

    所以，茗荷出現(xiàn)了。

    清讓的一句對不起還未出口，羅寄顏便緊緊的抱住了他，“你別說了...”

    茗荷撐著油傘遮擋著寒風(fēng)，想來看看清讓的辦公衙門，她就站在離他們不遠(yuǎn)的一間不打眼的鋪?zhàn)娱T外，風(fēng)有點(diǎn)大，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她卻能瞧得清那個漂亮姑娘緊緊抱著她魂?duì)繅艨M的男人。

    他們真的很般配，哪哪兒都配，茗荷縮了縮修長的脖頸，琉璃一樣的眼睛氤氳著水汽，傘柄上細(xì)白的指尖捏得泛青，如同她揪作一團(tuán)的心尖，良久，她才提起步子往回走...

    ......

    嘉讓可憐兮兮半掉著淚，終于將阿翁請下了山，這日守歲，應(yīng)清讓自然要在家中，因著阿翁小住，阿爹和阿娘自覺地不提那件事，只不過嘉讓心里頭急得很，大哥的狀態(tài)似乎不是很好，她也不想給他添堵。

    嘉讓跟著二哥去了他的屋子，壓低了聲兒問，“大哥怎么樣了？”

    “大哥查了幾日，說是濟(jì)寧侯世子使的詐...”

    “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又扯上了濟(jì)寧侯世子？”

    敏讓也是一臉為難，他是在阿爹的書房外聽到大哥阿爹的談話。嘉讓聽完之后氣得臉色發(fā)白，這個濟(jì)寧侯世子在她的夢里就不是個好東西，娶了賀蘭頤不知珍惜，由著侯夫人磋磨賀蘭頤。如今竟這般壞心眼的陷害哥哥。

    “濟(jì)寧侯世子與羅小姐是表兄妹，但早些年候府和羅家出現(xiàn)了嫌隙，而且這位世子爺對羅小姐不一般，定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心思，我聽說大哥還沒與羅小姐議親的時候，羅小姐便喜歡大哥，那位濟(jì)寧侯世子知道后，沒少給大哥下絆子?！?/br>
    “若是這樣，那羅府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

    敏讓點(diǎn)點(diǎn)頭。怪不得這么久了羅府都沒上門要哥哥給個說法，原來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現(xiàn)在怕也是知道對不住哥哥，羅小姐昨日還去了大理寺找大哥。”

    “羅小姐去了大理寺？”

    “嗯，羅小姐當(dāng)著大哥的面說不退婚，氣得羅大人將人帶走了?！?/br>
    嘉讓頷首，忽而注意到二哥腰間的香囊，疑惑道，“我不是給你繡了一個嗎？怎么不戴我的？”

    “你的針線哥哥我可不敢恭維?！泵糇尩鮾豪僧?dāng)?shù)恼f著，面上卻有些不好意思，遮遮掩掩的想要藏起來，嘉讓靈光一現(xiàn)，立馬懂了，嘿嘿一笑，“是賀蘭頤的吧？”

    “吶，不準(zhǔn)說出去，聽到?jīng)]？”敏讓沒想否認(rèn)，卻不忘警告。

    “為什么不準(zhǔn)說？”二哥一貫喜歡向家里人炫耀，這事反而低調(diào)了。

    “她說的...”

    天吶天，瞧瞧這一副少男懷春的嬌俏模樣，嘉讓頓時不想看了，戀愛的酸臭味使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嘉讓撇著嘴搖搖頭，隨即起身出門。

    “你去哪兒？”

    “老宅?！?/br>
    嘉讓想起了茗荷，她孤身一人在檀京過年，大哥不在身邊，該是十分孤獨(dú)吧，她是她在京中唯一的朋友，應(yīng)當(dāng)去陪陪她。            ！

    第85章

    不似應(yīng)府人少, 定國公府是詩禮簪纓之族，鐘鳴鼎食之家，故此共有三房堂親, 府中張燈結(jié)彩, 十分熱鬧。

    世家大族年節(jié)之時需得送禮，請客, 拜年，家族里一系列的年事和儀式流程繁瑣，置辦起來大多也得一兩個月的光景。年終的祭祀儀式過去之后, 便是有條不紊的宴請賓客名單，賀蘭集年前太過忙碌, 除夕才得以卸下一身庶務(wù)。

    “世子，夫人派人來問, 初八之后的宴請您可要添上哪些好友？”

    賀蘭集眉間一動，“初九那日府中宴請了何人？”

    “世子的幾位舅老爺會來，還有便是姑奶奶會來小住一段日子?！眹墓媚棠套允琴R蘭集的姑姑賀蘭嫣。

    既然姑姑會來，賀蘭集想了片刻，嘴角浮現(xiàn)一抹笑意, “名帖里加上應(yīng)府。三位表弟也得悉數(shù)到場才行...”

    “哥哥，哥哥...”賀蘭頤火急火燎的從祖母院里趕來，氣喘吁吁的扶著賀蘭集屋子外的紅柱。

    “做什么這般大呼小叫？”

    “大事！”賀蘭頤一驚一乍。

    “我知道, 你跟祁延的婚事吹了?！辟R蘭集不緊不慢的睨了meimei一眼, 這姑娘就比嘉讓小了一年, 嘉讓翻過年去就要十六了，賀蘭頤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歲，祖母和母親正在給她相看濟(jì)寧侯府的世子祁延，自家妹子的婚事他作為大哥li, 自是要好好前去掌掌眼，所以最近有關(guān)乎祁延的風(fēng)聲他自是聽說過。

    心里卻是嘲諷，這個應(yīng)清讓，當(dāng)初寧愿故意落榜也不娶大meimei，這份決然，讓他不知該氣他還是該笑他。如今可真是天道好輪回，終于被旁人擺了一道。

    “??？”賀蘭頤竟然還不知道他們在為自己相看人家了，不過她也顧不得震驚，邁著小碎步來到賀蘭集身旁，扯著他的衣袖說道，“哥哥把嘉讓一家邀來做客吧，好嗎？”冒著星星眼的賀蘭頤一臉情竇初開的嬌俏模樣。

    賀蘭集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家妹子，“邀了?！辈坏荣R蘭頤興奮跳腳，賀蘭集語重心長的勸說道：“不過你和她沒戲了?！本惯€有一絲隱晦的慶幸。

    賀蘭頤不明所以，覺得不可思議，她與應(yīng)敏讓的事被哥哥發(fā)現(xiàn)了？不能??？

    為了安慰meimei，賀蘭集一本正經(jīng)，一副為難模樣，“嘉讓還小，年后就要離京，她是不會娶你的?！?/br>
    meimei?。∧憔退懒诉@條心吧，你的愛情還沒開花就枯萎了。

    賀蘭集意識到自己竟有些幸災(zāi)樂禍，完全就是一副小人得勢做派，怎么還跟賀蘭頤爭風(fēng)吃醋了起來？于是悄悄收了小心思，嚴(yán)肅的看著賀蘭頤。

    賀蘭頤心知哥哥搞錯了對象，遂放下了心，笑容有些諂媚，“這不是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使的嘛...”

    ......

    茗荷現(xiàn)在懷胎四個月，肚子還未顯懷，哥哥是嫡長子，白日要祭祖，夜里要守歲，昨日看過她，這幾日便不會再來了。

    嘉讓來到老宅的時候，門口高高掛著紅燈籠，還有門神春聯(lián)，她輕輕扣響大門，過了許久，竟是茗荷親自來開門了。

    嘉讓驚訝的看向她身后，問道，“伺候你的人呢？”

    茗荷看到嘉讓，真情實(shí)意的流露出微笑，“這不是團(tuán)年嗎，我讓他們回家過年了，快進(jìn)來吧，外頭冷?！?/br>
    嘉讓作勢要去扶她，但意識到不妥，便趕緊進(jìn)去關(guān)上門。

    茗荷如今身邊伺候的是一個年齡不甚大的小丫頭，還是主屋里頭的家生子。

    嘉讓不由有些惱火，“你胡鬧，身邊只留一個什么都不懂得丫頭，萬一出了什么問題，大過年的你要怎么辦？”哥哥也真是的，難道連這個常識都不懂嗎？

    茗荷被這么教訓(xùn)一頓，臉上浮現(xiàn)一抹羞赧的薄紅，嘉讓這般看著她，大過年的不能兇人不能兇人，隨即心平氣和的說道，“我等會兒回去給你指派兩個嬤嬤來，你懷著的是哥哥的孩子，底下的人不會有什么怨言的，你放心好了?！?/br>
    茗荷坐在她的對面，本來面上還牽強(qiáng)掛著一抹笑意的姑娘立馬便繃不住的小聲啜泣，茗荷眼眶紅紅，不住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了，大過年的，我讓你掃興了?！?/br>
    嘉讓手足無措的起身，她也沒個手帕什么的，“怎么了？茗荷？”

    茗荷搖搖頭，手上緊緊攥著帕子，她心里藏著千言萬語，不知和誰說，選擇和應(yīng)清讓回來的那一刻，她就應(yīng)該做好準(zhǔn)備面對這些的，但還是太難受了，她難受，大家都難受，她就是他們之中的變數(shù)。

    “你對我太好了，可是因?yàn)槲?，你們都承受了原本不該承受的煩惱，三郎，你討厭這樣的我嗎？”

    嘉讓站著，茗荷坐在椅子上仰視她，眼神蘊(yùn)著希冀，嘉讓頓時語塞，討厭現(xiàn)在的她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現(xiàn)在的茗荷被關(guān)住了，像一只鳥兒，雖然羽毛依舊養(yǎng)的鮮亮，但她不能飛，落在了不適合她的土地上，像活著的死物。

    嘉讓深吸了一口氣，她把她當(dāng)朋友，既然是朋友，那便應(yīng)該同她說心里話，“我見過最肆意的你，那時的你是快意的，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銳利與柔軟并存的女子，可現(xiàn)在，你的喜怒哀樂全在這一方小小的堂屋，你仿佛被關(guān)在了這兒，你是我朋友，可是我很抱歉，是我大哥讓你變成了這樣，即使你喜歡他，但這不該是你的人生，而我大哥，也不該成為你的人生，茗荷，不要哭...”

    人們都講究門當(dāng)戶對，但也不是沒有小門小戶的女子嫁入高門大戶為媳為婦，無一例外，大都過得很艱辛，受生活磋磨，沒幾年便失了一身靈氣。

    即使阿爹阿娘都是通透之人，從小便告訴她要以禮待人，一視同仁，但階級就是階級，它們強(qiáng)硬得可怕，被人維持了上千年，早已經(jīng)根深蒂固，就像是被歌頌為甘棠遺愛的阿爹，也是階級的維護(hù)者。

    茗荷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如何在這片泥沼中突出重圍？阿爹阿娘絕對不會讓哥哥娶她做正妻，這不光是家風(fēng)門第，更是少數(shù)人維護(hù)的權(quán)威，這一眼便能看見以后的人生，會將她生生困死，還不如要些看透，早日抽身。

    “謝謝你，三郎，以后不會了，孩子以后有你這樣好的小叔，定會是個好孩子的...”昨日所見，應(yīng)該要死心才是的。

    嘉讓眉頭緊蹙，她也算是間接逼走侄兒母親的幫兇吧？一時間心情格外的沉重，也不知她的行為到底可不可取。

    ......

    離開老宅的時候，天色微微有些深了，嘉讓攏了攏披風(fēng)，拐過一個巷子的時候，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但轉(zhuǎn)過身，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莫不是上一回夜里在這被綁留下了陰影？

    嘉讓加快腳步，一口氣直接沖回了家，過了影壁，才覺得那種被人跟蹤的直覺才消失。

    嘉讓對門房的管事說明茗荷那邊的情況，讓他安排兩個可靠的嬤嬤前去老宅，管事笑呵呵的應(yīng)下。

    “孫伯什么事這么高興?。靠杀纫酝^年還高興呢！”

    “可不嘛小少爺，定國公府的管事方才送來名貼，說初九那日讓老爺攜三位少爺一同去做客呢?！辈煌夂鯇O伯高興，定國公府這樣的簪纓世家在初九就宴請應(yīng)府，那是極看重的，一般這一日都是請親家主人前去做客，這日請了應(yīng)府，可不是將他們視作一家人嘛！

    吃過年夜飯，同家中長輩說了些好彩頭的漂亮話，嘉讓收到了不少壓歲錢，敏讓見她笑得臉都要開花了，不禁心癢癢的問道，“給二哥瞧瞧，爹娘阿翁都給你了多少？”

    嘉讓將紅包一藏，才不給看。

    “不看就不看，小氣鬼，等哥哥我的賞賜從戶部批下來了，我就天天捧著銀子在你面前晃蕩！”

    嘉讓:“......”

    夜里守歲，嘉讓瞌睡連連，這半月來母親身子不好，阿爹心疼，早早讓她回去歇著了，阿翁年紀(jì)大了，早就入睡了。

    堂屋只剩下阿爹兩個哥哥和嘉讓，阿爹似乎有什么話想同大哥說，隨即讓兩個小的回了房。

    嘉讓心中一喜，忙不迭的回去睡大覺，不然等亥時鞭炮連天，也就不用睡了。

    嘉讓一臉迷糊的走進(jìn)了屋子，蘭荇也同她阿娘守歲去了，屋子里熏著暖香，底下燒著地龍，十分暖和舒服。如今只剩她自己，女孩兒脫下寬大厚實(shí)的外裳，掛與床架頭，里頭是雪白的中衣，配上她奶白的鵝蛋臉，仿若要與外頭霜白的月色競爭輝。

    中衣里頭沒了平日里的束胸束縛著，少女身子細(xì)致的弧度被勾勒得極為玲瓏窈窕。精致纖細(xì)的頸子微微垂著，柔美得脆弱易折。被燭光拉長的身影單薄細(xì)瘦。

    嘉讓看著床頭母親為她準(zhǔn)備的新寢衣，上頭還繡了兩片不顯眼的白玉蘭，心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臏嘏S即抖擻了兩下新寢衣，褪下身上的舊中衣。

    少女藏匿在衣衫里的肌膚欺霜賽雪，如今一下暴露在空氣里，顯得極為妖異美艷，房梁上陰影處的氣流仿佛都凝結(jié)了。

    嘉讓的肩頭圓潤小巧，脊線凹深，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像振翅欲飛的粉蝶。柔軟動人的腰肢更是不盈一握，腰線蜿蜒，肌膚更是泛著瑩瑩光澤，整個人在燭光里白生生的，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一般，又是那奇怪的錯覺，嘉讓匆匆套上寢衣，趕緊上榻舒舒服服的窩著。

    熄了燭，一夜無眠。

    果然，亥時未到，梧桐街一片炮竹連天的噼里啪啦聲將嘉讓吵醒，繡枕底下有些硬，嘉讓伸手一摸，竟是個大紅包。

    誰給的壓歲錢？

    阿娘？

    遲疑的拆開一看，嘉讓差點(diǎn)嚇得掉下了榻。我的乖乖呀！這怕不是能買下文曲街十家鋪?zhàn)樱?/br>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剛剛被三十而已鉤去了魂魂兒

    第86章

    “殿下哪兒去了？”

    江公公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馬上就要入宮覲見，殿下要是再缺席，恐怕就說不過去了?！苯显缇蛯⒂H王朝服準(zhǔn)備妥當(dāng), 揪著斑影就是一頓說教, “你說你做暗衛(wèi)的怎么回事？連殿下的行蹤也不知道?！?/br>
    正說得起勁，就見李霽裹挾著一身寒霜, 面色疲憊的走進(jìn)來。

    “殿下您可算回來了，宮里來催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