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好,不怪我,那怪靜嫻,明日上朝我便向父皇提議送她去和親?!?/br> “那也太刻意了,你別這樣,雖然我很討厭她,但也犯不著用她的婚姻做出氣筒。”這樣和用權(quán)勢壓人又有什么兩樣呢? 李霽伸手摸了摸嘉讓的頭,看著這個矯矯不群的女孩兒夸道:“你今天可真是厲害,一針見血,不畏強權(quán)?!?/br> 其實嘉讓還是有些后怕的,她在公主面前那樣貶斥她,雖說是真心話,但若是被她記恨上,恐怕以后遭罪的還是她。但想了想李霽會護住自己,倒也沒那般怕了。 “我想回家休息了?!奔巫屟鲋∧樋此?,瓷白的肌膚在方才那一番激烈言辭中還泛著淡淡的緋色。李霽看得心間晃了晃,點點頭,將她送回了應(yīng)府。 這件事情依著靜嫻的腦子定是被人忽悠著干下的,不消多想,同那個自以為是的紀瀾燦離不開關(guān)系,李霽將事情交給斑影,“給紀大小姐換些脂粉?!?/br> 李霽才不管一張臉對于女子來說多重要。 心這般惡毒,爛了臉豈不是更配... 嘉讓回到家中,就將自己關(guān)進了屋子里,應(yīng)夫人注意到女兒郁郁寡歡的模樣有些不對勁,但丈夫兒子都不在府里,也沒個拿主意的人。應(yīng)夫人敲開女兒的房門,一進去話還沒說,嘉讓便抱著應(yīng)夫人簌簌的掉眼淚,“阿娘,我好難過?!?/br> “這是怎么了?怎么還哭上了?”往日里女兒給她一副機靈小道士的模樣,眼下這番委屈巴巴的樣子還真是天可憐見的。 嘉讓將今天發(fā)生的事都同應(yīng)夫人說了,邊哭邊打著嗝,應(yīng)夫人給她順了口氣,心疼壞了,一向最是溫和不過的官家夫人破口大罵,“真是個壞東西,黑心腸,年年不哭,娘立馬修書一封,讓你外祖父上奏,這個公主真真不是個好東西!” “算了娘,外祖父頤養(yǎng)天年,就不要驚動他老人家了?!?/br> “還是年年懂事,不要怕,好好睡一覺,娘會和你爹爹商量?!?/br> 應(yīng)夫人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內(nèi)宅婦人,平都蔡家是極有底蘊的百年文豪大家,而嘉讓的外祖父更是先帝時期的文壇大儒,后來辭官致仕依舊受朝廷重視。嘉讓就算是被皇上知道是女子,但她又沒有做官入仕,便構(gòu)不上欺君之罪,看在老父親的面子上也不會為難一個小姑娘,更遑論靜嫻公主陷害在先。 應(yīng)夫人安撫好女兒之后,心里的大石頭也算是落地了,雖然她與丈夫都支持孩子追求自己的理想,但到底還是舍不得讓她跟著無疆墨者走南闖北去吃苦受罪,如今變回了女孩,只盼女兒這些年積下的道緣福澤能助她克化批命,若不然,只能為嘉讓定一門親事了。 嘉讓昏昏欲睡之時,外頭已經(jīng)引起了軒然大波。消息一直從醒春園散落到各個世家府邸之中,那日醒春園雖說有修文帝在場,但園子這么大,還有一些旁的世家小姐公子也在,傳得這般快,自然也有紀瀾燦的手筆。 紀瀾燦就是等著應(yīng)嘉讓的名聲敗壞,也等著燕王找上她。 只不過如意算盤打得再精細,也會在陰溝里翻船。靜嫻一直被紀瀾燦哄得服服帖帖,就算是這次事發(fā)也沒有波及到她,也不知為何到了第三日,靜嫻竟將她全盤供了出來,如今傳出了風聲,說是紀大小姐毀了臉,記恨應(yīng)家三姑娘美貌,拿人做筏子出氣。 紀瀾燦氣不過,偏生還不能出去解釋,因為前日她的臉不知為何生出了大片紅斑,奇丑無比,而外面?zhèn)骰貋淼南⒕挂贿叺沟捏@嘆應(yīng)嘉讓的容貌,原來,上元節(jié)“檀京美人”拔得頭籌的女子就是她,風聲不脛而走,一時之間,整個檀京城的風云人物就當屬應(yīng)祭酒的小女兒。 嘉讓這幾日被母親拘在家里陪她,倒不知道外面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 府里的丫鬟小廝被管事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在三少爺面前提起,但還是有小丫鬟忍不住去盯著嘉讓瞧。 “你盯著我做什么?”嘉讓看著母親院子里的一個三等丫鬟。 小丫鬟曾經(jīng)還對嘉讓生出了男女心思,現(xiàn)在知道三少爺是個女子,心里免不了一陣失落。 “???沒、沒...” 小丫鬟顯然是沒什么心機,滿臉看上去就寫著我有事,我有事。 應(yīng)夫人見女兒休息了三天也差不離該知道些外面的糟心事了。 “萃歡,你退下吧?!睉?yīng)夫人定了定神,和顏悅色道,“年年,你想不想穿女孩子的衣裳?” 嘉讓:“......” “是這樣,外面都知道你是女孩兒,再穿身道袍出去確實不妥。” 嘉讓:“!怎么就知道了?” 這時,父親大哥二哥都從門外走開,一時之間,家中仿佛在開會一般。 應(yīng)有期眉宇間一股疲乏之色,今日他上朝之時,一眾王公大臣有意無意的盯著自己,散朝之后,更是被崔將軍留住,這崔將軍旁的倒也沒說,只問了敏讓兩句,讓他好生做好準備,要不了多久,朝廷便要向崤關(guān)派兵。而后又旁敲側(cè)擊的問起年年,他正欲作答,就被燕王冷聲打斷,應(yīng)有期更是被燕王請到了府中。 “想必祭酒大人知道本王與令愛有些交情了?!崩铎V啜著茶,面上一派從容淡雅。 應(yīng)有期也懷疑過風聲就是從燕王府放出來的,但也不能十分肯定,畢竟年年還救過燕王一命。“殿下金貴之軀,小女能結(jié)識殿下,是她的福分?!?/br> “祭酒大人也知道,本王是親王,將來的王妃只能是四品官員的女兒...”這迂回的話術(shù),還真不像李霽的風格。 應(yīng)有期哪能不知道李霽的意思,心中暗罵這人指不定早就知道年年的身份,但他也知道,燕王話是沒錯,但他一直被留在京中,保不齊修文帝心里有些別的想法。 “殿下的意思?” “成為燕王妃,令愛的批命不攻自破?!?/br> 這句話直搗黃龍,一擊命中,應(yīng)有期目光如炬,緊緊盯著李霽的眼睛,想從他眼中分辨出玩笑與否。顯然,李霽沒有在開玩笑,“祭酒大人不必憂慮,本王可以給你幾日時間考慮?!?/br> “年年可還想去濟善所嗎?”清讓的詢問聲將應(yīng)有期的思緒拉了回來。 一家人都目光熱切的看著嘉讓,嘉讓點頭,堅定道,“想,哪怕身份有礙,我還是想去?!?/br> 敏讓爽朗一笑,“好,不愧是我應(yīng)敏讓的meimei,有決心有膽識?!?/br> 在家人的商量下,一致決定支持嘉讓一路走下去,應(yīng)有期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將燕王的話說出來。 他是個父親,自然想讓女兒有個安穩(wěn)富貴的未來,但更希望她活得快樂,有自己的追求與想法,那才是他作為一個父親帶給女兒最大的財富。 ...... 濟善所的通知文書一直沒有給應(yīng)府送來,嘉讓不相信自己落榜了,這日,她依舊穿著素色道袍出門,外頭卻多了一些打量的目光,嘉讓沒理,既然身份被知道了,也斷不可畏畏縮縮。 女孩兒抬頭挺胸出了門,卻不想半路上遇見了賀蘭頤與徐眠畫。 她們二人如今混成了好姐妹,因為兩人都與靜嫻不對付,敵人的敵人自然就成了朋友。 賀蘭頤生著悶氣,并不理睬嘉讓。徐眠畫搖搖頭,“這不是知道你騙她嗎,連帶著你二哥也被她記恨上了?!?/br> 嘉讓無力扶額,白白她還幻想著到時候與賀蘭頤姐妹相認,沒成想這個姐妹倒不理她了。 不過這姑娘雖然生她的氣,卻還是跟著她一同來到濟善所。 嘉讓深呼吸一口氣,推開了濟善所的大門,院子里的人紛紛投來打量的目光,仿佛她是個耍猴的一般。 “請問管事的在嗎?” 有人給指了方向。有人竊竊私語道,“就是她,長得那么漂亮不嫁人,來濟善所做什么?能吃苦嗎?” “能不能吃苦不知道,能在四夷館那種全是蠻子的地方待那么久,誰會想娶?” 三個女孩聽了腳步皆是一頓,嘉讓這幾日的氣性用太多了,這幾個男子的言論以后不知道還會聽到多少,她也不想去同這些不值當?shù)娜朔瘩g。 “閉上你們的臭嘴?哪兒來的臭魚爛蝦?”突然一道凌厲的女聲響起。 嘉讓回頭,震驚的看著賀蘭頤,這一路上沉默不語拗著氣的女孩,一臉怒目而視的看著方才那幾個男子。 其中一人是江未的學生,他大言不慚道,“本來就是,她一個女人還來濟善所,這是不要臉面?!?/br> 賀蘭頤大步流星的走到那個男子的面前,揚起手直接往男人的臉上招呼了一巴掌。 應(yīng)嘉讓,徐眠畫:“?。?!” 第102章 賀蘭頤這一巴掌毫不留情面, 之間那男子瞪大了眼睛:“臭娘們,你敢打我!知道我爹是誰么?!” “我管你爹是誰,向應(yīng)嘉讓道歉!” 男子見她這么狂妄, 手臂高抬, 正要落下,只見賀蘭頤的護衛(wèi)便先發(fā)制人, 將男子踹倒在地,聲色俱厲道:“定國公府的小姐也是爾等鼠輩敢冒犯的?” 倒地男子捂著自己的腿大呼小叫,一聽是大官家的小姐, 立馬就拖著腿要走,賀蘭頤不依不饒, “給我站住?!?/br> 男子嘿嘿一笑,“小的不識泰山, 沖撞了國公小姐,給國公小姐賠禮了?!闭f著恭恭敬敬鞠了個躬。 “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道歉!” 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jié),不過眼下卻有一絲絲回暖的預(yù)兆,春光灑在賀蘭頤的面上, 很溫暖很安心,嘉讓一直覺得沒告訴她也沒什么,自己從小就是個男孩, 即便不告訴她, 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這一刻,她覺得歉疚,賀蘭頤好像真的把她當做很重要的朋友,有什么說什么, 一點也不避諱。 她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男子拖著傷腿心有不甘又無可奈何的朝嘉讓的方向走去,嘉讓冷冷的看著這人,方才就是他信口雌黃,意/yin她在四夷館的清白。 迫于那幾個人高馬大,兇神惡煞的侍衛(wèi)yin威之下,男子心不甘情不愿,“方才多有得罪,還請應(yīng)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寬宥則個?!?/br> 江未正在和閣主商討五月中前往蜀中事宜。 閣主姓葉,五十上下的年歲,留著山羊胡,穩(wěn)重端方。 嘉讓遠遠的在院子里等著書童通稟,葉閣主聽聞是應(yīng)嘉讓前來求見,遲疑著捋了捋山羊胡,江未斂下眸中思緒,道:“老師應(yīng)該也聽到了外頭的傳聞吧?” 葉閣主正是因為這件事發(fā)愁。 江未又道:“濟善所明文規(guī)定不可錄用女子,小童,應(yīng)嘉讓身為女子前來濟善所考試本就違反規(guī)定,老師還要好好想清楚才行?!?/br> 那日辯賽之后,他被應(yīng)嘉讓下了面子,又被袁華月說了一通,想起那時袁華月說的嫁三個男人,感情這女子還真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便毫無仁義禮智。簡直鮮廉寡恥。人盡可夫! 葉閣主看著江未憤憤不平之意,也知道他為什么這般激動,卻還是思慮再三,打算當面同應(yīng)嘉讓說清楚。 “有請吧。” 書童將嘉讓請了進來。 “晚輩嘉讓,見過閣主?!?/br> “應(yīng)小姐有禮?!比~閣主客氣疏離。 嘉讓面色不大好看,心中也沒底,卻還是恭聲說道,“晚輩這番前來是想同閣主表達歉意,隱瞞身份是晚輩的不對,卻也是另有隱情。 但希望閣主能給晚輩一個機會,晚輩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成為無疆墨者,竭盡所能弘揚道墨先哲的教義,為天下之人盡一份綿薄之力,也為自己謀一條不一樣的出路...” 嘉讓說完便熱切的看著葉閣主,希望從他口中聽到認同的話語。 江未在一旁立著,自然不會如她所愿。“你若是真想盡一份力,就像從前那般,定期將善款送來,我們自會分派到各個童稚堂,寬疾堂中去?!?/br> 嘉讓知道江未同自己不對付,此時也不想同他唇槍舌劍,期待的看著葉閣主。 “應(yīng)小姐,老夫知道你心善,但濟善所從未有過女子,也規(guī)定女子不得入濟善籍,你也知道,無疆墨者并不是鬧著玩的,若是出現(xiàn)兩國交戰(zhàn),不一定有命回來?!比~閣主盡量說得嚴重一些,以打消嘉讓的請求。 “葉先生,晚輩不怕吃苦,若是您認為晚輩的體力跟不上,您大可放心,晚輩絕不會拖后腿,從前晚輩跟著師父游歷至巴蜀等地,也有一定的經(jīng)驗?!?/br> 徐眠畫和賀蘭頤立在院子里的四季海棠花下,一片粉粉白白。 “你不生氣了吧?”徐眠畫問。 “不知道,還是有一點吧?!辟R蘭頤哪說的清,一開始她喜歡的人就是嘉讓,表現(xiàn)得那般明顯,她都不給點反應(yīng),還有之前哥哥對嘉讓那不一樣的感情,她都一一防備著,還覺得哥哥腦子有問題,喜歡上一個男人,要說哥哥他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他怎么能喜歡男人呢。 但現(xiàn)在竟然讓她知道嘉讓是個女孩兒,賀蘭頤自己不要緊,但哥哥怎么辦?一想到哥哥還在滄州不知何時回來,她特意去看了哥哥的書案,果真將小竹馬帶走了。 賀蘭頤心中遭亂,哥哥怎么能爭得過燕王呢。 少女嘆了口氣。就見嘉讓一個人愁容慘淡的走出來。 徐眠畫上前,“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