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我不需要,不過你二哥下個月就要走了?!?/br> 嘉讓猜得到,二哥是斥候,對戎狄也十分了解,派他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岸珉m然平日里不著調(diào),但是一到正事上卻十分嚴(yán)謹(jǐn)?!?/br> 崔鶴唳跳過了這個話題,似是不經(jīng)意發(fā)問:“你的無疆墨者怎么樣了?” 崔鶴唳明知故問,嘉讓也許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也許是方才看了那熱血澎湃的將士拼殺。 女孩兒落寞的搖搖頭,“他們不要女子。我應(yīng)該去不了了?!?/br> 崔鶴唳倒是真心實意覺得有些可惜,無疆墨者是她的理想,她也很積極地去實現(xiàn)理想,原本成功在即,卻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遭受的打擊可想而知。 “那你以后的打算呢?嫁給燕王么?”說這話的時候,崔鶴唳喉頭一啞,眸子里的光仿佛都要燒出來似的。 嘉讓一怔,抬起頭愣愣的看著他,隨即搖搖頭,她瞥見cao練場上重新拿起長纓槍的士兵,只一瞬間,長纓槍上火紅的紅纓飄揚著,就像希望的紅色在向她招手一般,嘉讓心中又注滿了力量,她堅定的道:“我還想試一試!” ...... “大小姐,情蠱非一般的巫術(shù),卻與降頭術(shù)有異曲同工之處,如今朝廷明文規(guī)定不得使用降頭術(shù),還請大小姐小心行事。”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br> 巫師走后,紀(jì)瀾燦托著手上的黑色小盅??吹贸隽松瘛?/br> 她自詡孤傲清高,對什么都不屑一顧,她有姣美的容顏,有顯赫的家世,有出眾的才華,她擁有得太多,也配得到最好的,若不是出現(xiàn)了應(yīng)嘉讓,她也不需要使出這等下作手段。 本想著她檀京第一美人的名號,就可以杜絕旁的對燕王存了心思的鶯鶯燕燕,卻沒想到最后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一個小官之女。 她又怎么能甘心? “小姐,這樣做會不會被燕王殿下發(fā)覺?”芷蓮的擔(dān)憂并不無道理。 上一回冬狩,紀(jì)瀾燦買通了燕王府的小廝,將李霽常常彈奏的《蘭藏謠》透露給了紀(jì)瀾燦,回了京不久,紀(jì)瀾燦就得知,那名被買通的小廝被李霽處死,從這之后,燕王府的丁點消息也打探不到了。 本來也只是需要李霽一根頭發(fā)的事兒,如今卻難比登天,紀(jì)瀾燦只好拋出由頭,將李霽約出來見面。 ...... 修文帝突然昏迷,醒來后整個人神情呆滯,太醫(yī)面上也是十分慘淡,賢妃最后同修文帝的幾個兒子一直待在了太極殿。 年約四十的女人保養(yǎng)得當(dāng),卻還是難掩眉宇間的疲態(tài)與細(xì)紋。賢妃是后宮里品級最高的妃子,也深得修文帝的信任。無論是萬家倒臺,還是淑妃勢大,總之還是越不過賢妃。 “賢妃娘娘可是有什么話想同我們幾個兄弟說?”四皇子瞧著很是積極。 秦王覷了他一眼,自萬燁死后,他身邊能用的人寥寥無幾,賢妃雖是他的庶母又是他的親姨娘,但總歸是與外祖決裂了二十年,與身后有淑妃支撐著的老四相比,他完全沒有勝算,認(rèn)識到現(xiàn)狀之后,也就歇了這番心思,等到下個月就要動身前往封地去。 賢妃面上瞧不出情緒,她沒理四皇子眼中藏不住的熱切,女人從容大氣的聲音在大殿響起:“陛下已于清醒時同本宮說道,他心中已有大齊太子人選,今日把你們?nèi)藛緛?,也是希望你們兄弟三人無論今后誰是太子,都勿要手足相殘,兄弟鬩墻。” “娘娘可具體同我們兄弟三個名言,誰將會是儲君人選?” “這便不得而知了,冊封儲君的圣旨三日后便會由張公公宣讀,好了,你們回吧?!?/br> 三人全須全尾的出了皇宮,四皇子摸不著頭腦,賢妃話里的意思很明了,他們?nèi)酥校潜闶抢铎V也有可能,一想到這個可能,四皇子頭皮發(fā)緊,父皇這是老糊涂,一個外邦之子也含糊進來,在想什么呢? ...... 李霽如約而至,前往醒春閣赴紀(jì)瀾燦的邀約,紀(jì)瀾燦早一步到了醒春閣,精致姣美的面容用上好的脂粉細(xì)細(xì)敷上,蓋住了那令人生怖的紅斑,大夫說這是季節(jié)性過敏,不能用抹脂粉,但她為了李霽,還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出門來。 她想好了,今日只要送他一把篦子,親自為他梳發(fā),她就可以將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訴他,等拿到了他的頭發(fā),她的秘密也終于能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她會告訴他,她九歲那一年初見他就已經(jīng)許下終生,她會將最尊貴的位子真真切切捧在他的面前。她能為他做到他不敢想象的一切... 聽著門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紀(jì)瀾燦的心怦怦直跳,一切都按部就班,李霽裹挾著一身華光從門外走來,紀(jì)瀾燦一雙漂亮的杏眼里只有他,“殿下,你來了!” 聲音里的欣喜在這個時候藏也藏不住。 李霽身邊的人被留在了門外,男人優(yōu)雅淡然的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紀(jì)小姐邀本王所為何事?”一貫的冷淡語氣。 “臣女想送給殿下一份禮物?!?/br> 李霽一副我不缺禮物的模樣差點讓紀(jì)瀾燦下不了臺。 紀(jì)瀾燦當(dāng)做沒看到,癡癡的望著李霽的眼睛,那覆著一層霜雪似的瞧不真切的眼睛,自顧自的說,“殿下,也許您不知道吧,我從九歲開始就認(rèn)定了您,將來能成為您的妻子,是我最大的愿望,瀾燦想著殿下心如磐石,那我便做蒲葦,總能讓殿下看到我,有一回我竟夢見,我與殿下真的結(jié)成連理,我為殿下梳發(fā),殿下為瀾燦畫眉?!?/br> 多么情真意切,多么感人肺腑,只可惜李霽只覺得聒噪,他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想讓她快點把廢話說完。只好忍著轉(zhuǎn)身就走的沖動看她接下來的招數(shù)。 紀(jì)瀾燦輕輕拿出一個小巧的禮盒,道,“這便是瀾燦為殿下準(zhǔn)備的禮物?!?/br> 她期待的看著李霽打開,李霽也如她所愿,修長的指尖微微一挑,便將雕刻著鳳尾牡丹的鎏金匣盒開啟。 里頭是一把篆刻著龍紋的篦子,李霽莞爾,“紀(jì)小姐是覺著本王頭發(fā)里頭有虱子?” 篦子也稱密齒梳,一般用作梳理頭發(fā)里的皮屑與虱子,紀(jì)瀾燦是怕梳不下來李霽的頭發(fā),所以選了一把密齒梳。 “殿下誤會瀾燦了,瀾燦絕沒有這個意思。瀾燦只想為殿下梳發(fā),了卻心中癡念,作為回報,瀾燦可將一樁殿下感興趣的秘密告知于殿下...” 李霽看她的花招不過如此,面上毫不掩飾的冷笑,檀京第一才女,還真是才女。 “本王可是要奉勸紀(jì)小姐一句,臉上的紅斑能遮住,愚蠢自大的腦子可沒東西能遮住...” 說完,留下一臉震驚的紀(jì)瀾燦便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先發(fā)出來,等下還要修改, 第104章 芷蓮見燕王獨自出門, 面上看不清是何情緒,她斂了斂心神,推門進入閣中。 “小姐?!避粕忀p柔出聲, 忽而一盞茶杯向她襲來, 芷蓮吃痛一聲,茶杯砸在了她的肩頭, 里頭guntang的茶水濺了芷蓮一身,芷蓮忙不迭的去看紀(jì)瀾燦。 只見云堆翠髻,面若桃花的女子額間青筋凸起, 面色又青又白,好似要化作青面獠牙的猙獰鬼怪, 芷蓮顧不得痛,畏懼的走上前去, “小姐怎么了,別嚇奴婢??!” 紀(jì)瀾燦眼里失了光彩,眼中空洞洞的被抽去了靈魂,李霽方才的那番話,她要是不蠢就該明白, 她在暗處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她的臉并不是什么意外, 全是他的手筆, 只因她動了他心尖上的人, 又是應(yīng)嘉讓么? 他這般護著她是么?紀(jì)瀾燦胸腔一痛,通紅的杏眼水光漓漓,眼淚順著面頰眼尾落下,沾著脂粉, 糊做一團,她看著銅鏡中露出來的紅斑,又哭又笑,著實把芷蓮嚇得不輕。 芷蓮欲要上前為紀(jì)瀾燦拭淚,豈料平日里高傲張揚的女聲撕心裂肺的怒吼著:“給我滾!” 李霽這一下算是徹底將她這么多年來的單相思戳的體無完膚,既如此,她也定要他嘗嘗愛而不得是什么滋味,幽暗的室內(nèi),女子眼中淬著毒一般看著手中的篦子,咬牙道:“應(yīng)嘉讓...” ...... 崔鶴唳吩咐應(yīng)敏讓將賀蘭頤送回國公府,徐眠畫拉過嘉讓的手,兩人背對著崔鶴唳說了一會兒話。 “這么久也沒和你說上話,這些日子小心些英國公府的那位大小姐?!?/br> 徐眠畫還是有點不放心,現(xiàn)在的走向與上輩子大不相同,她自己的身邊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應(yīng)嘉讓現(xiàn)在成了女子,崔鶴唳反而沒了動作,或許這條路是對的,讓李霽先一步知道真相,也有了主動權(quán),將嘉讓提前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但紀(jì)瀾燦卻是個很不安定的因素,雖然現(xiàn)在同她也沒了關(guān)系,不過如今她與應(yīng)嘉讓是朋友,還是得多做提醒。 “多謝縣主,我知道了?!鄙弦淮伪闶羌o(jì)瀾燦來找自己,從而被靜嫻公主命令著教習(xí)十三皇子,最后險些釀成大禍,雖然紀(jì)瀾燦最后沒出事,但這里面的手筆恐怕就是她一手造成的,不得不說,紀(jì)瀾燦確實是有些心機小聰明之人,不得不防。 徐眠畫點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崔鶴唳,壓低了聲兒在嘉讓耳邊說道,“你現(xiàn)在成了女子,應(yīng)當(dāng)同崔將軍保持些距離...” 崔鶴唳身為驃騎大將,自是耳力過人,前面的話他倒是聽得一清二楚,不過后面徐眠畫壓低了聲兒又朝他看了一眼,雖然聽不大清,但也猜得到與他有關(guān),崔鶴唳不經(jīng)意往她們的方向瞥了一眼,神色如常,心里卻是一緊。 只見嘉讓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崔鶴唳的心情就更難以言喻了。 最后,驍騎營的將領(lǐng)將徐眠畫送回了縣主府。 崔鶴唳提出要送嘉讓回家,哪知這女孩兒說等二哥回來,再一起回家。 崔鶴唳語塞,好不容易能同她獨處,自是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你二哥今晚留在驍騎營,我送你回去吧?!?/br> 副將在一旁撓了撓頭,極不上道,“將軍,應(yīng)敏讓今兒不用當(dāng)值??!” 空氣凝結(jié),崔鶴唳眼神一冷,副將立馬摸著鼻子道,“對對對,不僅今晚他要當(dāng)值,明兒后日都要當(dāng)值!”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保持著適當(dāng)?shù)木嚯x,崔鶴唳知道,不遠處有李霽安排的暗衛(wèi)在暗中保護這女孩兒。 二人行至街頭,巷尾暗處,黃昏的余光灑不進的地方,一片昏沉之色,崔鶴唳的腳步一頓,只見巷尾處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從里頭跑了出來,直直的倒在應(yīng)嘉讓的面前,崔鶴唳眸光一沉,這孩子看似是皇城里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乞丐,但是眼睛卻極為有目的性。 崔鶴唳將嘉讓一把拉住,護在了自己的身側(cè)。 “怎么了?”被拽著的女孩兒仰頭碰上了崔鶴唳的下顎。上面有些青色的胡渣,掠過自己的額角,有些癢麻的扎人。嘉讓摸了摸自己的額角,有些不自在的想要離開他保護的鉗制。 “無事?!贝搡Q唳嘴角一嘲,打算繞道而去,豈知這孩子見好接近的嘉讓男人護在身前,突然將目標(biāo)轉(zhuǎn)移,死死抱住崔鶴唳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大爺,求您給口吃的吧!” 見崔鶴唳俯視下來的目光壓迫十足,哭著的孩子身體一顫,卻還是死死不松手。 嘉讓掙開了崔鶴唳強壯的手臂,看向倒在地上的小孩,又看了看崔鶴唳,“有問題?” 剛被人害了沒幾天,正是草木皆兵的時候,嘉讓并沒有立馬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小孩。 崔鶴唳點點頭,這個時間段的人流,商販已經(jīng)很少了,皇城小乞丐并沒有出來乞討的必要。 “說,誰派你過來的?”他并沒有感受到除了李霽暗衛(wèi)以外其他高手的埋伏,唯一的解釋便是有人派了這小孩前來。 “沒有誰派我來?!毙『菏箘艙u了搖頭,一雙眼睛賊溜溜的在崔鶴唳的身上瞧著,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慌忙垂下了腦袋,又道:“我只是餓得太難受...” “既然是餓著了,那就給些銀錢吧?!奔巫屩溃食抢镉泻芏嘈∑蜇幵覆蝗ゴ扔滋靡惨鞲Z在街道各處乞討,這些小孩從小無拘無束的流浪慣了,若是進了慈幼堂,反而不適應(yīng)慈幼堂的管理化,不服管教不說還格外鬧騰,而現(xiàn)在慈幼堂本身的資源也有限,不管這孩子有什么目的,給些銀錢打發(fā)掉就好了。 崔鶴唳一嗤,他根本不信,但這小童對他們來說半點危害也無,也就歇了刨根問底的心思,嘉讓身上沒有帶銀錢,她抿著唇看向崔鶴唳,崔鶴唳摸了摸身上的能放銀子的地兒,臉色微僵。 崔鶴唳:“...我也沒錢...” 一時間氣氛微凝,小孩兒不知在地上撿著了什么東西,立馬往巷子里跑去。 嘉讓:“......”這是什么cao作? 崔鶴唳也不曉得怎么了,神情有些凝重的搖搖頭,深深看了一眼消失在巷子盡頭的可疑男孩兒,“走吧,我送你回去?!?/br> ...... “少爺,好消息!”蘭荇等在應(yīng)府外,終于在入夜時分見著了一身輕快的嘉讓。叫了好些年的少爺,即使現(xiàn)在變做了小姐,蘭荇還是改不過口。 “什么好消息?” 待走近,蘭荇才看清了嘉讓身旁的人,畢恭畢敬道:“崔將軍?!?/br> 崔鶴唳頷首,見這丫鬟一臉復(fù)雜之色毫不掩飾,突然想起第一次來應(yīng)府時,自己大言不慚的警告嘉讓,更遑論這小丫鬟當(dāng)日還被自己恐嚇了一番。這樣一回想,還真是有些汗顏。 “少爺,濟善所方才來人了,說是經(jīng)過他們再三考慮,決定給少爺這個機會,讓少爺四月時同他們一起出發(fā),前去敕勒川?!碧m荇興致勃勃,這樣子要比嘉讓自己還高興。 “敕勒川?”崔鶴唳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不過看著嘉讓終于眉開眼笑的模樣,心里還是為她高興,“恭喜?。〉脙斔??!?/br> 嘉讓只顧著高興,沒關(guān)注崔鶴唳的變化,咧著嘴笑道:“多謝將軍,將軍早些歸家吧?!?/br> 崔鶴唳一挑眉,這就下逐客令了?不過見她一副沒空搭理自己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反正將人安全送回了應(yīng)府,崔鶴唳也就放心的告了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