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這么說？”

    難得收到鐘情的回應(yīng)，對方將驚訝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他先是不可思議地轉(zhuǎn)過頭，瞪著鐘情愣了幾秒，而后才有板有眼地開始解答對方的問題。

    “看手臂。”他朝林嘉時的方向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他可能受傷了?！?/br>
    “如果是為了翻頁，沒必要將小臂也擱到桌面上?！?/br>
    “或許只是習(xí)慣呢？”鐘情引導(dǎo)到。

    “還有手。他的手有些浮腫，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br>
    大抵是怕鐘情覺得自己胡言亂語，對方稍后又補(bǔ)充到：“我先前在陶藝課上見過他，那時候這雙手還很漂亮。”

    “吃止痛藥會導(dǎo)致浮腫嗎？”

    “不會直接導(dǎo)致吧?！彼妓髁艘魂?，不太確定地繼續(xù)：“但是過量服用導(dǎo)致其他器官出現(xiàn)問題，倒是可能引起并發(fā)癥。”

    “選修課上看到的。”說罷，對方自滿地挑了下眉。

    在面對他人時，鐘情總是漠然的。

    因此，他沒有為對方詳細(xì)的解答而表現(xiàn)出過度的感謝，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若有所思地重新將目光落回了林嘉時手上。

    對方的右手恰好翻過一頁，應(yīng)當(dāng)醒目的骨節(jié)此刻卻連成了流暢的弧線，并未曲出折角，而是如身邊的少年所說，輕微地浮腫著。

    鐘情往臺下看，秦思意正站在木階的拐角，優(yōu)雅地握著身側(cè)的講稿。

    與林嘉時的雙手截然相反，對方的手指貼著稿件，顯出清瘦卻并不孱弱的輪廓。

    “這么對他人進(jìn)行討論似乎不太好。”鐘情朝坐在身邊的人說到。

    “只是推測罷了?！睂Ψ椒瘩g。

    “那么，忘了我們的對話？”

    “嗯哼，忘了我們的對話?！?/br>
    四目相對，兩人默契地露出了微笑。

    這夜散場，林嘉時被單獨(dú)留在了臺下。

    一位先生與他說了些什么。

    可不知為何，對方和善的面容從半程開始便帶上些惋惜，直至最后才仍有期待地拍了拍林嘉時的胳膊。

    鐘情在出門時回頭看，后者的眉頭倏忽跟著對方的動作蹙了起來。

    “那位先生看上去對嘉時的演講很滿意?！鼻厮家庹驹阽娗樯韨?cè)，同樣往臺邊瞥了眼。

    “林學(xué)長會提前拿到offer嗎？”

    “不出意外的話?！?/br>
    秦思意說完這句便隨著人潮向門廊走去。

    還沒走出多遠(yuǎn)，他又莫名停下腳步，頗為懊悔地問：“我是不是應(yīng)該收回剛才那句話？”

    鐘情不解地與他對視了片刻，末了想起對方的回答。

    他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而后惡劣地評價到：“學(xué)長不該那么說的。”

    “聽起來，像個由妒忌催生的詛咒。”

    第57章 禱告

    『搖搖欲墜的，象征斯特蘭德的玫瑰?！?/br>
    夜風(fēng)有些涼，不少學(xué)生在散場后披上了斗篷。

    他們沿著主道不斷前行，在拐入通往各自宿舍的小徑時，將斗篷甩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

    秦思意沒有等林嘉時。

    他和鐘情一起離開了演講大廳，走上坡道，迎著月色一步一步踢動衣擺。

    象征斯特蘭德的玫瑰被壓在了厚重的布料下，與斗篷的內(nèi)襯摩擦，搖搖欲墜地掛在了襟前。

    經(jīng)過庭院外的磚墻時，他忽地想起了什么。

    原本被環(huán)抱的文稿換到了左手邊，騰出右手伸進(jìn)口袋，小心翼翼拿出了那朵山茶花。

    秦思意將它托到鐘情面前，不知所謂地低笑起來，清艷的眼梢一彎，蘊(yùn)出格外繾綣的光華。

    “我戴了好多年的白山茶?！彼f。

    這不算一句多么標(biāo)準(zhǔn)的開場。比起對話，它似乎更像秦思意單方面地開始了對塔爾頓的回憶。

    鐘情不咸不淡地回應(yīng)了一聲，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沉悶的‘嗯’，兀自邁進(jìn)了花園的正門。

    或許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掃興，秦思意快步追了上去。

    他用仍舊拿著山茶花的右手攥住了鐘情的衣袖，將懷里的稿件抬了抬，示意著說到：“騰不出手了，可以幫我戴上嗎？”

    鐘情當(dāng)然知道秦思意想要戴上什么。

    他因此極度不悅地抿直了嘴角，怏怏盯了對方幾秒，到底還是接過那朵花，將它別在了對方的斗篷上。

    “好了。”鐘情松開手，重新看回秦思意的眼睛。

    “你說會不會有新生以為是塔爾頓的學(xué)生來串門？”

    像是刻意要惹惱鐘情似的，對方玩笑著多問了一句。

    他在話語間幾步躍上了臺階，驀地轉(zhuǎn)身，堵住了鐘情的去路。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秦思意沉下表情，憂悒地回看過去。

    鐘情仍是不說話，在短暫地停步之后，繞開對方，踏上了又一級臺階。

    經(jīng)過秦思意時，對方蹙著眉將目光緊追著。

    鐘情有意放緩了腳步，眼看秦思意像那些忽遭冷落的小貓一樣，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趨。

    兩人維持著微妙的氣氛，直至巧合降臨在休息室的轉(zhuǎn)角。

    秦思意終于忍受不了似的撇開了鐘情，可還沒等他往前多走幾步，一朵純白的玫瑰就從斗篷下方直直墜下，掉在了斯特蘭德深色的地板上。

    鐘情沒能收住步伐，一腳將尚未盛放的玫瑰，踩出了軟爛腐朽的衰敗。

    他好像此刻才想到該回答于數(shù)分鐘前的答案，輕慢地將視線移動至腳下，最后看著那攤不成型的玫瑰說到：“現(xiàn)在你確實只有塔爾頓的胸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