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b市的冬天雪少得可憐。

    空氣里彌漫開來的是酷冷的干，臉裸露在空氣中都覺刺痛的寒。

    這種天氣，最適合躲在溫暖的家里，涮個火鍋或者喝喝熱茶。

    只可惜，罪惡就像一張無孔不入、永無休止的網，遑論天氣、不問冬夏。

    于是警局里便沒有了白晝黑夜，亦沒有了“休假”二字，隨叫隨到，成了每一位人民公仆的責任和義務。

    連夜審了羅堇，有用信息比任瀛溪多了些，卻依舊沒有突破性進展。

    趙局還是那副緊繃的臉，對于這件事的態(tài)度越來越諱莫如深，傅天胤心里煩躁，隨便批了件大衣躲到門口垃圾桶旁的角落里抽煙。

    這一晚上來來往往，警笛的鳴叫、嫌疑人的怒吼、民警的呵斥，交織得他吸煙的頻率越來越急，最后，整個垃圾桶旁已經有了一圈煙蒂。

    不知第幾次掏出煙盒，傅天胤將它頭朝下磕了磕，發(fā)現(xiàn)已經彈盡糧絕，啐了一口，大掌一抓，直接將煙盒抓成一團、與煙蒂一起扔在地上。

    “你是為了要隨地扔垃圾才到垃圾桶旁抽煙的嗎？”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冰涼女聲響起，傅天胤身體略僵硬了一下，抬頭，蘭杉的慘白面容便撞入眼簾。

    他的心跟著撞了一下，望著她，站起身，

    “你回來了?！?/br>
    他走的時候，蘭杉還在醫(yī)院接受檢查，為了不影響她，他硬是止住了擔憂，沒有猶豫地離開。

    “嗯，也查不出什么?！?/br>
    蘭杉的表情雖不復以往淡漠，聲音卻是依舊，仿佛之前因心痛昏倒、因靠近傅天胤暴躁、因想愛他而狂跳不止的心都是幻覺般。

    傅天胤高大的身軀背著警局內透出的日光燈、逆著光，臉顯得黯淡許多，看著眼前的蘭杉，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之前的甜蜜相處、肌膚相親，不過是他自己黃粱一夢，一朝夢醒，她依舊是那個冰冷難靠近的她，而他，卻已無法再回到從前躲著她的日子。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周圍依舊不停有人進進出出，也許向他們投了奇怪的目光，二人都沒在意，視線交纏、像要看進彼此的靈魂。

    好半晌，蘭杉先開口，亦如x市的她，公式化得像是臺機器：

    “趙局那里先不要告訴他我被催眠的事?！?/br>
    “嗯?！备堤熵泛斫Y滾動，聲音有些沙啞，心里若被誰揪著得疼，除了“嗯”，發(fā)不出第二個音節(jié)。

    “我有自己的專屬心理醫(yī)師，他……很好?！?/br>
    傅天胤只道蘭杉冷漠無情，只見她的冷然無事，卻不知她每說一句話，每多看他一眼，心都刺痛無比，袖子里的手緊緊攥著，指甲已經嵌入rou里。

    她可以的，一定能克制，不會再昏倒。

    “蘭杉，我們怎么辦？”

    傅天胤將近30年的生命里，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脆弱無助，語氣里的卑微連自己都唾棄。

    只是，不能不問，他的心，不許他不問。

    蘭杉稍稍后退了半步，指甲陷得更深，面色如常，聲音更冷了半分：

    “分手吧?！?/br>
    轉身的瞬間，蘭杉深深喘息一下，胸口的悶疼讓她紅了眼眶。

    這三個字，大概是她今生說過的最艱難的字眼。

    左手倏地被抓住，蘭杉身體明顯怔愣，已經抬起的腳步微滯，手掌傳來已然熟悉的熱度，她聽到自己的心“哐哐哐”到不行，連帶著胸口都在震動，好像它隨時都要跳出來。

    右手下意識抬起撫住心口，試圖壓制那顆太過躁動的心。

    深深呼吸，她不能再暈過去。

    想抽回手，也明知道應該抽回，可最終，蘭杉的千思萬緒化作萬般不舍，保持轉身的動作，終不曾放開，也不肯回頭看他。

    傅天胤覺得自己的手是掉落萬丈冰窟的熔爐，手心冒汗、手掌卻握著寒冰，蘭杉的手較以往似乎更加冰涼，他稍稍施加力度，企圖給她溫暖。

    然而，就像是對她的心悸無力，他現(xiàn)在，連給她取暖的資格，都失去了。

    “這種疼，真的不能忍嗎？”

    傅天胤知道自己問的可恥，憑什么她要忍受心里的痛跟他在一起？憑什么要為了她作踐自己的身體？

    可是，他已經墮入情魔之道，沉淪殆盡，實在找不出方法解脫，

    “我是說，如果我們一直保持一定的距離?！?/br>
    他松開手，向后方退了兩步，修長的腿將彼此的距離拉開兩米：

    “我也可以一直跟你保持兩米開外的距離，”傅天胤的話帶著急切，“蘭杉，我們能不能，不分手？”

    最后這句，他幾乎是用乞求的語氣呢喃出來，卑微到整個身體都隨著聲音顫抖。

    蘭杉的心口傳來尖銳的疼痛，那感覺就好像有人拿了一根針，毫不猶豫地扎進她的心窩，疼得她彎下腰。

    “蘭杉！”傅天胤見狀要上前，蘭杉立刻伸手阻攔，“別過來?。。　?/br>
    她的聲音尖銳而痛苦，傅天胤腳步僵滯。

    “傅天胤，我和你之間，已經不是空間距離能解決的問題了?！?/br>
    即便她只遠遠望著他、即便他能永遠跟她保持有禮的距離，可是她的心早已沉淪，看著他，都是地獄。

    “我們，再無可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