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悠然回到家，手里攥著除夕那天她和肖涵一起貼在門上的福字。

    茶幾上還放著沒收回去的作業(yè)本，上面龍飛鳳舞地簽著許驍二字。

    “叮咚——”

    許悠然回過神來，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肖磊。

    肖磊猜到她會哭，但沒想到會這么狼狽。

    衣服很皺，長發(fā)凌亂地披在身上，雙眼紅腫，頸間是沒遮擋住的吻痕。

    肖磊挪開視線，揚了揚手中的東西：“吃飯沒？我給你買了好吃的。”

    聽到這句話，女孩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流。

    肖磊把東西放到桌子上，轉(zhuǎn)身看著一言不發(fā)只低著頭的許悠然。

    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伸手，摸了摸許悠然的頭，“別哭了，哥哥心疼?！?/br>
    哥哥這兩個字，像針一樣扎在許悠然的心頭，她哭得更厲害。肖磊看著不忍心，輕輕抱著她，溫聲安慰。

    “如果不想住這里，哥哥就給你安排別的住處?！?/br>
    還未等許悠然作出回應(yīng)，就已經(jīng)有人替她拒絕。

    “她的住處還輪不到你來安排?！?/br>
    許驍盯著肖磊放在許悠然身上的手，面無表情地把一盒東西扔到了兩人旁邊的桌子上。

    肖磊看見那盒避孕藥，一股火蹭地冒了上來。

    他松開許悠然，沖到許驍面前一拳打在他臉上吼道：“你他媽還是個人？”

    許驍舔了舔嘴角的血，沒還手。

    許悠然無動于衷地看著許驍被打，眼中毫無波瀾。

    許驍一笑，這要是在以前，她一定是又氣又心疼地?fù)踉谒媲暗摹?/br>
    這一笑看得肖磊都替許悠然犯怵，他轉(zhuǎn)身看著許悠然：“我?guī)阕?。?/br>
    許悠然搖搖頭，“哥哥，你回去照顧肖涵吧。這段時間，就先讓她不要過來了。我想一個人靜靜?！?/br>
    聲音很溫柔，但語氣很堅定。

    肖磊看著她，回想起了許驍形容她的那四個字。

    外柔內(nèi)剛。

    明明受傷害的是她，明明知道許驍瘋起來有多變態(tài)，但眼里卻沒有一絲閃躲。

    他以為，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可靠的懷抱……

    肖磊嘆了口氣，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早晚是要他們自己解決的。

    “好，如果需要我，隨時給我打電話?！?/br>
    許悠然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肖磊走后，偌大的房子里又恢復(fù)到了極度的安靜。

    許悠然平靜地拿起桌上的藥，在許驍?shù)淖⒁曄掠制届o地吞了下去。

    那份平靜落在許驍眼里卻是赤裸裸的諷刺。

    就好像在說，你看，你的愛也不過如此。

    吞下白色的藥片，許悠然看向許驍。

    “開學(xué)后我打算去學(xué)校住宿。寒假還剩兩周，這段時間你可以不回來嗎？”

    許驍皺眉。

    是誰曾經(jīng)說，哥你在家我心里就舒服啊，你每天回家我可開心了……

    許悠然沒有理會他的皺眉，繼續(xù)說：“還有，我打算報A大了，我長這么大，還沒去過別的城市?！?/br>
    是誰曾經(jīng)說，B大離你最近所以非B大不可……

    從度假村回來不過幾個小時，她就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安排？

    居然可以這么毫不猶豫，這么決絕地要離開他。

    是他小看自己這個meimei了，狠起來真是青出于藍。

    許驍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昨晚的片段在眼前一閃而過。

    他的確是很爽，爽到最后不管不顧地欺負(fù)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很疼。

    他盡量放柔了語氣：“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br>
    這樣的好說話，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許悠然心想這樣也好，平靜地分開總比不歡而散要好，就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以后上了大學(xué)，他們就是相隔很遠的兄妹，用偶爾的關(guān)心問候維系著親情就足夠了。

    許驍見她面色緩和許多，繼續(xù)說：“你先回房睡一會兒吧，昨晚都沒怎么睡?！?/br>
    許悠然下意識后背一僵，不可置信地看著許驍。

    他居然還敢提？還這么自然大方地提？

    許驍對她的震驚和臉紅視而不見，把家里的鑰匙放到了桌上，“有事給我打電話?！?/br>
    走到門口關(guān)上門之前，又添了句：“沒事也可以打?！?/br>
    許悠然站在原地看著門關(guān)上，她實在不知道許驍是如何做到在一夜時間，就能轉(zhuǎn)換自如地用對女朋友說話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昨晚也是這樣，一聲聲地喊她“寶貝兒”，聲音曖昧色情得她酒醒了都沒能忘記。

    他就是故意的。

    許悠然使勁搖了搖腦袋，努力保持清醒，強迫自己不去回憶昨晚的點點滴滴。

    許驍又住回了賭場二樓的房間。

    自從出獄回來，他就一直住在這里。

    凌晨兩點，樓下大牌的吵鬧聲不斷。許驍靠在沙發(fā)上抽著煙，閉著眼回憶許悠然今天說的那些話。

    這段時間你可以不回來嗎？

    不回家這種事，他已經(jīng)干過很多次了。

    高叁畢業(yè)他考上了B大，但他沒去。那時十八歲的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對meimei的特殊情愫。

    那時候許悠然十一歲。

    許悠然從小就乖，說話輕聲細語的，總是笑得很甜。漂亮的小姑娘總是跟在他后面軟軟地叫哥哥。

    他打球，她就乖巧地坐在一邊幫他看著手機，雖然那幫跟他一起打球的富二代們誰也沒打算偷他手機。

    那時候的許驍是天之驕子，什么都做得很好。父母是高官，家境優(yōu)越，長得好，個子高，學(xué)校里的第一名拿了個遍。

    學(xué)校里追他的女生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他談過，玩過，數(shù)不清多少個。

    但玩來玩去，還是覺得沒意思。

    不如家里那個洋娃娃乖巧可愛。

    許驍寵meimei，在京圈大院里是出了名的。許家爸媽忙得很，許悠然是許驍帶大的，放學(xué)是哥哥去接，作業(yè)是哥哥輔導(dǎo)。許悠然一句話，許驍可以推掉所有公子哥們的局，只在家陪她。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直到那個平靜的下午，許悠然抱著新買的洋娃娃朝著許驍跑過去，笑得那樣天真燦爛，而他卻有了一種別樣的沖動。

    十八歲的他被自己的邪念惡心得作嘔，輾轉(zhuǎn)一整個月都睡不著覺，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報名當(dāng)了兵。

    去了最遠的部隊服役，從此只在過年的時候回一次家。那就是許悠然最開心的時候，因為他會親自下廚給她zuoai吃的菜，也只有他做的許悠然才覺得最好吃。

    去部隊待了一年，由于表現(xiàn)出色，許驍被破格錄入到特種作戰(zhàn)部隊，那時候他想，這樣也好，就一直在部隊待著吧，離她遠遠的。

    在部隊五年，他只回過五次家。但他沒有錯過許悠然成長的點點滴滴。

    許悠然有時候會給他打電話，有時候會發(fā)短信，告訴他考試考了多少分，藝術(shù)比賽上又拿了什么獎。

    還會跟他抱怨爸爸忘記她上了高中，又把她送到初中那邊害得她開學(xué)第一天就遲到……

    那時候戰(zhàn)友們開玩笑，問他深更半夜跟誰打電話，平時訓(xùn)練沒看他這么溫柔過，是不是女朋友？

    他聽著電話那頭溫潤動聽的聲音，自欺欺人地回了聲嗯。

    這樣逃了五年，躲了五年，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了。

    于是在許悠然十六歲生日那天回來，想給她一個驚喜。

    后來還是出了事，他傷人致殘，坐了牢。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沒變，他依舊會看著許悠然心動，也依舊會有沖動。

    出獄后的一切都天翻地覆，父母雙亡，他從官二代變成了混跡賭場的流氓，從前途無限的特種兵變成了打架行賄不學(xué)無術(shù)的地頭蛇。

    他唯一所慶幸的是她還在，卻也厭惡自己成了她唯一的親人。

    許悠然對他的依賴加倍，殊不知每每見到他時的嫣然笑容，都會讓他負(fù)罪感加倍。

    可他不能逃，逃了許悠然就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

    但他卻也不能隨心所欲得到她，因為怕破壞她心中那個干凈又美好的世界。

    欲望與隱忍折磨著他，折磨到他快要瘋魔。

    他試圖冷漠過，兇過她也吼過她，卻又總是在她難過委屈的時候軟了心。

    他不想傷害她，卻也不愿放她將來奔向別人的懷抱。

    他曾不只一次翻看許悠然的出生證明，希望突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他們其實沒有血緣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