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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為聘:顧兄英年莫早逝在線閱讀 - 第184章 白虎

第184章 白虎

    沈柏是個極會引到別人說話的人,美人鄉(xiāng)那兩個姑娘把自己這些年聽到的和緣君有關(guān)的八卦趣事全都說出來。

    聽說緣君自己其實(shí)出身寒門,無父無母,無親無友,出現(xiàn)在南溪的時候,只是個清俊少年郎,那時南溪正好有位世家小姐患有瘋癥,成日流著口水瘋瘋癲癲不識人,緣君為她種了凝神香,不出一月,這位小姐的瘋癥便好了,身上還有一股很是好聞的清香,緣君立刻在南溪名聲大噪起來。

    不過他并沒有被金錢繁榮迷住眼,只為有緣人種香。

    后來城中接連出現(xiàn)出現(xiàn)離奇死亡案件,官府沒辦法找出真兇,請了不少制香師也沒有辦法,緣君暗中調(diào)查此事,最后發(fā)現(xiàn)是一位制香師被自己養(yǎng)的魂靈反噬,那個魂靈能量很大,無法無天,緣君和魂靈打斗過程中,釋放出自己的魂靈白虎,眾人才知這個仙氣斐然的制香師與旁人不同,飼養(yǎng)的竟然是獸靈。

    制香師在南襄國存在了兩百余年,百姓皆知制香術(shù)有常人不及的力量,也知道在東方家的制香師隱世之后,其他流派的制香師開始通過養(yǎng)靈來提升自己的技藝。

    普通人是看不到魂靈的,他們不清楚養(yǎng)靈過程如何,又會帶來怎樣的危險(xiǎn),只知道制香技藝研習(xí)得不夠高超的制香師容易被魂靈反噬失去生命,但這是制香師的錯。

    制香術(shù)本質(zhì)上來說對人是有利的,只要有錢,請得技藝高超的制香師為自己種香,不僅可以改變自身的命運(yùn),甚至還能改變一個家族的運(yùn)勢,何樂而不為?

    但緣君的出現(xiàn)讓其他人知道,除了已經(jīng)死去的人的魂魄可以被飼養(yǎng)成魂靈,一些猛獸的魂魄也可以被飼養(yǎng),而且獸靈的能量還比一般魂靈強(qiáng)大,緣君在眾人的印象中自然而然比其他制香師高了一等,也正是因?yàn)檫@個,緣君才能得到君上的倚重。

    畢竟慕容家是被東方家輔佐支持才成為皇族的,東方家一直都不贊成養(yǎng)靈,君上也不好明著跟東方家對抗,緣君養(yǎng)的獸靈正好給了君上一個很好的臺階。

    而且這位緣君容貌出眾,清軍朗潤,又喜歡穿青色、白色這樣的衣服,每次出場都清冷絕塵,仙氣飄飄,傳言他醉心制香術(shù)的研習(xí)提升,不近女色,在南襄女子中一直占據(jù)著相當(dāng)高的地位。

    兩個姑娘又跟沈柏說了一些緋色八卦,沈柏聽完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問:“所以,緣君就是靠著獸靈奪得制香師桂冠的?”

    沈柏問得直接,其中一個姑娘約莫也是愛慕緣君的,立刻出言維護(hù):“公子這話說得怎么好似不屑一顧?緣君可是整個南襄飼養(yǎng)獸靈的第一人,連東方家這樣的制香世家都沒人能馴服獸靈,可見難度之大,緣君是當(dāng)之無愧的南襄第一制香師!”

    連風(fēng)塵女子都這樣想,其他人是不是也都覺得東方家的制香技藝已經(jīng)完全比不上其他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云裳相處了幾天的緣故,沈柏對這個緣君的印象越來越不好,他雖然養(yǎng)的獸靈,但那天晚上來抓沈七的時候,那一身仙氣之下隱藏的戾氣頗重,比起云裳的從容淡定實(shí)在是差了很大一截。

    就他這樣,怎么能和東方家的制香師相提并論?

    慕容軒不知道東方家派了制香師到沈柏身邊,但他知道東方家對南襄和慕容家的意義,輕咳一聲不贊同道:“制香術(shù)起源于東方家,他們不贊同養(yǎng)靈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東方家的制香師已經(jīng)多年未曾入世,沒有較量過,也不能確定東方家就沒人能馴服獸靈吧?!?/br>
    慕容軒說完,那個姑娘立刻撅著嘴說:“東方家當(dāng)初用血緣為借口,壟斷制香術(shù),讓整個家族壯大,后來被人揭露其實(shí)根本不需要血緣限制,人人都能靠天賦和努力成為制香師,他們無顏以對,便躲在家中不敢出來見人,還搏了個淡泊名利的名聲,真是好生虛偽。”

    那個姑娘說完,另外一個立刻接著說:“是啊是啊,聽說百多年前,東方家的制香師一夜之間暴斃,后來他們就不入世了,誰知道東方家是不是干了什么虧心事遭到報(bào)應(yīng),再也沒人能研習(xí)制香術(shù)了呢?!?/br>
    這話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沈柏暗暗握拳,有點(diǎn)生氣,原來世人在背后竟然是這樣議論東方家的。

    云裳對沈七很好,對沈柏也溫和有禮,沈柏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成自己人,正要發(fā)怒,一直掛在她手臂上的沈七突然放開她懸在空中,他的眉頭擰著,小臉皺著明顯在生氣。

    沈柏一驚,正要把它逮回來,桌上的酒壺突然炸裂,碎片飛濺,將兩個姑娘的臉劃傷,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兩個姑娘捂著臉驚呼,沈七聞到血腥味,眸底浮起淡淡的血霧,沈柏顧不得那么多,起身抱住他摁進(jìn)懷里,又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沉聲說:“今日還有事,不喝酒了,二位meimei拿去開點(diǎn)傷藥吧。”

    沈柏說完拉著慕容軒走出去,慕容軒一頭霧水,問沈柏:“發(fā)生什么事了?剛剛是不是你搞的鬼把那個酒壺弄炸了?”

    小爺要是有那樣的本事就好了。

    懷里的沈七不安分,撲棱著要出去,沈柏怕他暴走,猶豫了一下把衛(wèi)如昭之前給的那串佛珠戴到沈七手上,沈七果然掙扎得沒那么厲害了。

    然后對慕容軒說:“東方城主之前說我八字輕,容易招邪祟,入夜以后最好不要隨便出門,這兩日玩得太高興我給忘記了,剛剛可能是邪祟找來了,我得馬上回驛站去?!?/br>
    慕容軒看不到沈七,只看到沈柏取下佛珠塞自己懷里去,南襄是從來沒有八字這種說法的,不過沈柏提到了東方擎,慕容軒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相信沈柏,沒有多問什么,和護(hù)衛(wèi)一起送沈柏回驛站。

    慕容軒騎馬,沈柏抱著沈七上馬車,馬車簾子剛放下,沈柏立刻把沈七從懷里拎出來,沈七的狀態(tài)不對,一雙眼睛血紅,散發(fā)出幽幽的紅光,乍一看像兩只遠(yuǎn)遠(yuǎn)掛著的紅燈籠,詭異如魔,而他手腕上的佛珠正散發(fā)著淡黃色的柔和金芒,像某種神秘的禁制,壓制著沈七身體里翻涌的力量。

    沈柏只在第一天見過沈七跟衛(wèi)如昭打斗的場景,不確定那是不是沈七暴走時候的巔峰狀態(tài),既害怕沈七失控,又怕這串佛珠會傷害沈七。

    沈柏心跳加快,壓低聲音跟沈七說話:“小七七,你乖點(diǎn),別亂來啊,回去以后娘親給你吃好多好吃的,然后給你做好多好玩的玩具,行不行?”

    沈七沒有回答,嘴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響,像是在跟她說什么,沈柏沒聽明白,湊到沈七嘴邊問:“你說什么?”

    話音剛落,耳邊傳來呵呵的冷笑,循聲望去,馬車窗簾被掀開,一個腐爛了的骷髏頭探進(jìn)來,馬車還在行進(jìn)中,那看不出是人是鬼的東西攀在馬車上,眼窟窿里散發(fā)出幽綠的光澤,很像話本子里寫的惡鬼。

    沈柏是死過一回的人,也見過不少大場面,冷不丁看見這么個玩意兒還是被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尖叫聲被她壓在喉嚨,骷髏頭和她對視一眼就要往里鉆,沈柏本能的把沈七摁進(jìn)懷里,一腳猛踹。

    骷髏頭被踹飛,窗簾晃悠了兩下重新遮上。

    還能被踹飛,看來也不是那么可怕。

    沈柏在心里安慰自己,正要放松下來,車頂傳來嘭的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巨物砸到車上,車身劇烈的晃動了一下,沈柏一個趔趄,在馬車壁上狠狠撞了一下。

    “我去你大爺!”

    沈柏吃痛罵了一句,突然發(fā)現(xiàn)周圍靜悄悄的,這么大的動靜慕容軒和護(hù)衛(wèi)竟然沒有反應(yīng)。

    沈柏疑惑,抱著沈七掀開車簾看了一眼,整個人愣住。

    馬車只駛出了一段距離,周圍卻已經(jīng)看不到房屋建筑,馬車不在南溪城中,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亂葬崗,慕容軒和那些護(hù)衛(wèi)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周圍沒有點(diǎn)燈,只有幾十雙幽綠的眼睛和腐爛猙獰的骷髏架子,話本子里的人間煉獄應(yīng)該也不過如此吧。

    沈柏抱著沈七出了會兒神,頭頂突然閃過一圈白色光暈,一個穿黑袍的男人從車頂跳到車轅上,他手里拿著一把長劍,以絕對的保護(hù)姿態(tài)擋在沈柏面前,將那些沖過來攻擊沈柏的骷髏一一擊退。

    沈柏覺得這個黑袍男人很眼熟,好像之前在哪兒見過,但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那些記憶非常模糊,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起細(xì)節(jié)。

    黑袍男人的動作非常利落,提劍就能把一個骷髏劈成兩半,一腳也能把骷髏頭踹成碎渣,但這些骷髏數(shù)量一點(diǎn)都沒有減少。

    沈柏一開始以為方圓十里的死尸都被召集了過來,仔細(xì)觀察才發(fā)現(xiàn)這些骷髏頭被打碎以后馬上就能重新組合在一起,根本就打不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沈柏皺眉,懷里的沈七還在不停地發(fā)出咕嚕聲,手腕上的佛珠發(fā)出的亮光被他眸底的紅光蓋住,猶豫片刻,沈柏抓住沈七手腕上的佛珠低聲說:“小七七,成敗在此一舉,娘親相信你啊。”

    說完,沈柏在沈七光嫩的那半邊小臉上親了一口,取下了他手上那串佛珠,一股黑沉的煞氣立刻向四周彌漫來開,卷起一地飛沙走石。

    沈七眸底的紅光大盛,從沈柏懷里飛到馬車上空,之前還源源不斷朝馬車攻擊的骷髏停下動作,仰頭看著沈七,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險(xiǎn),然而下一刻,所有骷髏如同餓狼見到了美味的食物,全都撲到沈七身上。

    骷髏太多,結(jié)成一個巨大的球,球很快落地,在地上砸出骨頭碎裂的聲響,沈柏聽到有人在哭,還有人在尖銳的狂笑,那笑聲瘋狂可怖,讓人心底發(fā)慌,然后沈柏看到了讓人作嘔的一幕。

    那些撲在一起的骷髏,在互相啃咬對方,把對方的手、腳、頭蓋骨掰下來,嘎嘣嘎嘣的吃進(jìn)自己嘴里。

    昭陵國史上曾有記錄,有一年大旱,昭陵各地都顆粒無收,先是有人賣兒賣女茍活,繼而挖草根樹皮,吞食泥土,再后來,便是人吃人。

    這樣的災(zāi)難實(shí)在過于殘忍血腥,史書記載并不詳細(xì),后世對這段歷史也是諱莫如深,如今沈柏卻算是親眼看見了。

    她偏頭想吐,想到沈七被這些骷髏撲在最里面,立刻想下馬車去幫他,卻被那個黑袍男人攔腰抱住,一把摁進(jìn)懷里。

    視線看不見,聽覺便靈敏起來,只剩下嘎嘣嘎嘣的嚼骨頭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沈柏用力掙扎,大聲喊:“放開我!我要去救我兒子!”

    那人不松手,沈柏掙扎不開,仰頭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咬破了他的皮rou,卻沒感受到血腥味,分明不是活人。

    沈柏后脊發(fā)涼,那人扣著她的后腦勺低聲說:“別看?!?/br>
    聲音極啞,歷經(jīng)風(fēng)霜,卻又讓沈柏覺得滿是溫柔繾綣。

    眼眶酸脹得厲害,沈柏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很想哭,好像抱著自己這個人,是自己很愛很愛的人。

    可是,為什么呢?她愛的人不是顧兄嗎?顧兄現(xiàn)在在睦州啊。

    正疑惑著,身后傳來風(fēng)聲,腰間一緊,沈柏被黑袍男子推進(jìn)馬車?yán)?,腦袋被磕了一下,似乎有血涌出來,沈柏卻顧不上疼,掀開車簾爬出來,而后愣住。

    黑袍男子正被一個巨大的怪物追殺。

    那個怪物有兩個人那么胖,身上有很多道血紅的裂痕,兩眼通紅,手上揮舞著兩個骷髏架做武器,它身上的裂痕正在恢復(fù),黑袍男子明顯不是他的對手,邊打邊逃,明顯是想把怪物引開,離沈柏遠(yuǎn)點(diǎn)。

    怪物抓不到他,嘴里發(fā)不出不滿的吼叫,如同某種被鎮(zhèn)壓的兇獸。

    怪物身上的裂痕恢復(fù)大半的時候,沈柏終于認(rèn)出,那是被吹得脹大十幾倍的沈七。

    云裳說,養(yǎng)靈的方式有很多種,有人用自己的精血喂養(yǎng)魂靈,有人與魂靈簽訂契約,捉靈來將它養(yǎng)成蠱靈,一方消亡,另一方也會隨之消亡。

    剛剛那些骷髏,是靈,而沈七吃了他們。

    不,沈柏否定自己的想法,剛剛那些骷髏撲上去,是想連沈七也一起吃掉。

    所以蠱靈應(yīng)該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被取代的,喂靈不是把捉來的魂靈給蠱靈吃,而是讓他們互相蠶食,誰最終吃掉對方,誰就是被契約約束的蠱靈。

    沈七只是個孩子,即便到現(xiàn)在,神智也只有四五歲的孩子大小,沈柏?zé)o法想象他是怎么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生存下來的。

    心臟窒悶得厲害,小拇指卻隱隱有些發(fā)燙,低頭,沈柏發(fā)現(xiàn)之前云裳給她和沈七下的連心術(shù)開始生效,下一刻,耳邊傳來沈七的哭喊。

    他像是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哭得撕心裂肺。

    “小七?”

    沈柏喊了一聲,那哭聲卻沒有斷絕,沈柏仔細(xì)分辨了一下,發(fā)現(xiàn)那聲音不是沈七說出來的,而是直接在沈柏腦海中響起的。

    沈柏坐回馬車,閉上眼睛凝神想著沈七,不多時,意識進(jìn)入一個封閉的空間。

    沈柏看見沈七,他還是小孩兒模樣,身周卻有很多紅絲纏繞,那些紅絲穿透他的皮rou,像是在蠶食他的身體,又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和他融為一體。

    沈七閉著眼睛無力反抗,只能放聲大哭。

    沈柏被眼前這一幕刺得心痛,走過去想救他,卻在還有兩三步距離的時候被一股無形的屏障擋住。

    “喂,小鬼!”

    沈柏拍著屏障呼喊,沈七沒有反應(yīng),哭聲越發(fā)凄慘。

    沈柏手上沒有能用的東西,只拼盡全力去撞那個屏障,卻被一次次反彈回來,最后一次,沈柏被彈回自己的身體,她正要凝神再去找小七,卻聽見清脆的木魚聲。

    “舅舅!”沈柏心底一松,掀開車簾大喊,“快救救小七!”

    話音落下,云裳撐著一把傘,帶著漫天花雨自空中緩緩踏步而來。

    這一幕美得驚心動魄,沈柏稍稍安心,沈七察覺到云裳闖入,放棄追殺那個黑袍男子,炮彈一樣朝云裳攻來。

    云裳并不害怕,素手微抬,漫天的花瓣聚集凝結(jié)成一個護(hù)盾,在沈七撞到護(hù)盾上以后,花瓣散開,化作一條條長鞭將他捆起來。

    沈七現(xiàn)在神智全無,嘶吼想要繃斷鞭子沖出來卻無可奈何。

    沈柏不覺得害怕,只覺得心疼,高聲說:“姑姑,不要傷他?!?/br>
    話音剛落,沈七一聲怒吼,掙斷鞭子,強(qiáng)大的沖擊波襲來,云裳抬手捏了個花盾在沈柏面前,不過花盾還沒完全成形的時候,黑袍男人飛過來,搶先一步將沈柏抱走。

    馬車被沖擊波擊得散架,云裳看了黑袍男子一眼,沉聲道:“陣眼在東南方三十里的槐揚(yáng)樹下,你帶小姐過去,樹下拴了一條黃狗,小姐要親手殺了它才行?!?/br>
    云裳的語氣平靜,像是認(rèn)識這個黑袍男人,沈柏放心下來,麻溜的抱住男人的脖子,腿也夾住他的腰,方便男人行動。

    男人約莫使了什么法子,他的臉被一團(tuán)黑霧擋著,這樣近的距離沈柏也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覺男人似乎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抱著她朝東南方向奔去,越過他的肩膀,沈柏看見云裳和沈七纏斗在一起。

    男人速度很快,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那棵拴著黃狗的槐揚(yáng)樹便出現(xiàn)在眼前

    男人抱著沈柏飄然落地,黃狗兇惡的朝兩人狂吠起來,恨不得能立刻掙斷繩子把兩人撕碎。

    沈柏被狗咬過,有點(diǎn)怕,不過想到沈七,咬咬牙放開男人準(zhǔn)備下來,男人卻沒松手,只將自己的劍塞進(jìn)沈柏手里,握著她的手啞著聲說:“別怕,我?guī)湍?。?/br>
    話音落下,男人把沈柏翻了個面,讓她的后背貼著自己的胸膛,攬著她的腰腰,帶她朝那條黃狗殺去。

    劍是冷的,他的手是冷的,胸膛也是冷的,沈柏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狠狠燙了一下。

    男人的速度很快,揮劍的動作干脆果斷,沒有絲毫猶豫,幽藍(lán)的劍光快要碰到黃狗的時候,拴著它的鐵鏈突然斷裂,黃狗縱身一躍,躲開那一劍,而后咧唇,露出滿口獠牙朝他們撲來。

    男人從容不迫,抱著沈柏后撤躲開,黃狗窮追不舍,嘴里的狂吠漸漸變了調(diào),不像是狗,更像是某種大型獸類,黃狗騰空的時候,沈柏看見有尖利的爪子從他厚實(shí)的毛發(fā)中涌現(xiàn)出來,妖冶詭異。

    縱使沈柏活了兩世,看到這一幕也會被嚇到,但身后的男人一直緊握住她的手,箍在她腰上的手也如此強(qiáng)勁有力,沈柏忍不住出神,想起上一世,有一年顧恒舟回京述職,也曾趁夜翻進(jìn)太傅府,在書韻苑的院子里教了她一套劍法。

    那天晚上月光輕柔如水,顧恒舟也像現(xiàn)在這樣,箍著她的腰,握著她的手,沉聲在她耳畔講解動作要領(lǐng)。

    那些要領(lǐng)沈柏一個字都沒記住,只知道顧恒舟的掌心很燙,聲音很好聽,貼在耳邊說話的時候,氣息guntang,會將她的耳廓灼得緋紅,讓她心跳不止。

    身后的人……是顧兄嗎?

    沈柏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大掌箍住,很痛,還有點(diǎn)喘不過氣來。

    如果真的是上一世的顧恒舟,再見到他,她應(yīng)該很開心很激動的,可是這會兒她只感受到莫名的難過,好像她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

    “吼!”

    一記震耳的虎嘯打斷沈柏的思緒,那條黃狗一直沒辦法撲殺他們,到了氣急敗壞的地步,皮rou綻裂,露出來的卻不是血rou,而是雪白的毛發(fā),它的四肢變得粗壯,個頭也變高,眨眼間,從不起眼的黃狗變成了一只威風(fēng)凜凜的白虎。

    這只白虎的毛發(fā)厚實(shí)油亮,腦門中央有三道紅痕,形成一個歪歪扭扭的王字,它的眼睛通紅,一張嘴露出猙獰可怖的獠牙,威懾力十足。

    是緣君在背后搞鬼!

    整個南襄,除了他沒有人在飼養(yǎng)獸靈。

    白虎比黃狗的行動更快,迅猛的朝沈柏他們撲來,男人抱著沈柏躲避,啞著聲在她耳邊說:“它的目標(biāo)是你,我現(xiàn)在要放開你,可以嗎?”

    沈柏很冷靜,沒有問他想做什么,只是握緊手里的劍問:“我要怎么做?”

    “跑!”

    男人只說了一個字,下一刻沈柏便感覺腰上一松,人已經(jīng)站在地上。

    許是看到兩人分開,白虎覺得有可乘之機(jī),興奮地咆哮起來,沈柏沒工夫看它,握緊手里的劍拔足狂奔。

    她卯足了勁兒,把上下兩輩子逃命的本事都拿出來,然而白虎的速度不是她這樣的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沈柏這個時候萬分后悔自己在太學(xué)院的時候沒好好學(xué)功夫,前兩天也沒趁機(jī)跟云裳學(xué)幾招救命的術(shù)法,這會兒只能被追得像條狗。

    不過即便是到了這種時候沈柏也沒閑著,破口大罵:“緣君你個縮頭烏龜王八蛋,就知道在背后耍陰招害人,能驅(qū)使大蟲了不起啊,有本事你親自現(xiàn)身跟小爺對打啊,看小爺不錘爆你的狗頭!”

    剛罵完,白虎追上來,一爪子呼向沈柏,沈柏提前感知到了危險(xiǎn),一個滾身躲開,躲開的瞬間甚至感受到了白虎毛從自己臉上掃過的柔順觸感。

    這么好的虎皮,不扒下來做個圍脖還真是可惜了。

    沈柏咬牙,不敢有絲毫遲疑,打了好幾個滾后停下,又爬起來往前跑。

    跑得太用力,她感覺呼吸的時候,胸腔都有點(diǎn)疼。

    白虎跟逗老鼠一樣不停地伸爪子想拍死沈柏,沈柏的體力很快被消耗大半,一不留神摔在地上沒能爬起來,白虎的爪子立刻呼來,沈柏躺在地上,本能的舉劍抵擋。

    從沈七手上取回來那串佛珠和手里的劍迸射出淡金和幽藍(lán)的亮芒,形成兩道光盾將沈柏護(hù)住,白虎的爪子一時沒有拍下來,沈柏卻感受到巨大的壓力,兩條胳膊被壓得不住發(fā)抖。

    這樣下去她也是堅(jiān)持不了多久的。

    沈柏咬牙,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白虎的脖子上出現(xiàn)一條黑色綢帶,被人拉得后仰,爪子也隨之抬起來,男人嘶啞的命令傳來:“動手!”

    沈柏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提著劍一個助力躍起,沖到白虎面前,用力揮劍。

    一劍封喉,白虎嗚咽了一聲。

    沈柏沒有就此作罷,腰腹用力,在空中旋身,騎坐在白虎脖子上,而后雙手用力,將手里的劍全部插進(jìn)白虎脖子里。

    白虎喉間發(fā)出一聲破碎的嘶吼,發(fā)足狂奔,沈柏被它從背上甩飛,本以為會摔得很慘,下一刻卻被穩(wěn)穩(wěn)接住,落入一個寬厚的胸膛。

    沈柏松了口氣,唇角控制不住上揚(yáng),她就知道這人不會眼看著自己摔倒的。

    沈柏抱住黑袍男人的脖子,正想說話,耳邊傳來一聲悲戚的哀鳴,回頭,那頭白虎跑出幾十米后軟軟倒地,在它的脖頸傷口處,一道道藍(lán)幽幽的亮光不斷涌出,絕美如夢幻。

    那些亮光在上空盤旋了好一會兒,化作一道道光球來到沈柏面前,懸在空中。

    靠得近些,沈柏看見那些光球里不斷閃過一些畫面,有老人,有小孩兒,有樵夫有貨郎,人生百態(tài),各不相同,像是不同的人的記憶。

    沈柏被光球吸引了注意力,云裳抱著恢復(fù)原狀的沈七走來。

    黑袍男子放開沈柏,云裳走過來,先確定沈柏沒有受傷,然后才說:“這些是之前被白虎吞食的魂靈,現(xiàn)在白虎已死,這些魂靈也能得到解脫,白虎是小姐殺的,還請小姐送他們一程?!?/br>
    眼前的光球密密麻麻,少說也有上百人,世人皆道緣君飼養(yǎng)獸靈要高人一等,卻不知道他只是拿白虎做幌子,只怕比其他制香師犯下的罪孽還要多得多。

    想到眼前這些光球是上百條活生生的人命,沈柏就唏噓不已,她看著云裳,輕聲問:“姑姑,我要怎么做?”

    云裳說:“我需要取小姐一滴指尖血。”

    沈柏想也沒想伸出手,云裳剛要取血,黑袍男子出手抓住沈柏的手腕。

    沈柏意外,問:“怎么了?”

    男子沒有看沈柏,只看著云裳問:“為何要取她的血?”

    云裳平靜的看著男子,說:“一切緣法皆有因果,小姐殺了白虎,救他們于水火,自然只有小姐才能消除他們的執(zhí)念,了卻他們的塵緣,不然他們會一直游蕩徘徊,再被其他制香師捉去,永世不得解脫?!?/br>
    永世不得解脫這六個字讓黑衣男子渾身一震,猶豫片刻,他還是放開沈柏。

    沈柏已經(jīng)猜到他的身份,溫聲安慰:“放心吧,云裳姑姑是好人,她不會害我的?!?/br>
    云裳用細(xì)針扎破沈柏的指尖取了一滴血出來,那滴血懸在空中,如瑩潤昂貴的上乘血玉。

    血珠一出,那些光球似有所感,自發(fā)的有序排列整齊。

    云裳收了針,說:“請小姐跟我一起做?!?/br>
    云裳說完雙手合十,沈柏照做,而后十指交握,指尖靈活的變換了幾次動作,血珠緩緩上升,那些光球有序的靠近,簇?fù)碇堑窝轵v空。

    云裳開始輕輕地吟唱,她的聲音極柔潤,像三月春水讓人的心田都浸潤起來。

    沈柏認(rèn)真聽了一會兒,突然發(fā)現(xiàn)這首曲子的旋律有些耳熟,她驚愕的睜大眼睛,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黑袍男子。

    云裳唱的這首曲子,是昭陵軍中的安魂曲。

    察覺到沈柏的異常,云裳停下來,問:“小姐,怎么了?”

    沈柏猶豫了一下,如實(shí)說:“我在昭陵聽過這首曲子,這是昭陵軍中的安魂曲?!?/br>
    云裳眼底閃過驚詫,也有些意外,不過她很快又恢復(fù)如常,輕聲說:“小姐既然聽過這首曲子,那我就不代小姐唱了,還請小姐親自吟唱?!?/br>
    沈柏有些為難,說:“可我不知道詞?!?/br>
    云裳說:“詞可以不要。”

    云裳都這么說了,沈柏不好再推辭,便用口哨吹起安魂曲。

    在安魂曲的作用下,那些光球的顏色很快變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見。

    終于結(jié)束,沈柏吹得腮幫子很酸,活動了下嘴巴,偏頭正要說話,鼻尖突然涌入一股異香,意識陷入一片黑暗,身子倒地前,她感覺有一雙手穩(wěn)穩(wěn)撈住了她。

    云裳看著黑袍男子,問:“你打算跟著小姐多久?”